朝雲不由微微凝眉,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他一直認為端蒙屬於麵冷心熱之人,正是俗話所說的刀子嘴豆腐心,冰塊臉麵弱水心腸……此番看來,果真不假。


    聽了端蒙的話,尚章著急道:“姐姐,什麽時候了,你怎還計較這事?”


    端蒙冷冷看了眼尚章,問道:“此事我當然要計較了!你忘了嗎,當初父親若非為了替那個人頂罪,又怎會白白犧牲而死?”


    “這……可是……”


    尚章正要說話,此時,朝雲不經意間看了橫艾一眼,橫艾會意,走到牢前,從懷中取出一個草人來,“大家莫非忘了,我們可還有它呢。”


    耶亞希嘻嘻一笑:“對啊,橫艾姐姐的草人!”


    橫艾微微一笑,將草人放到牢獄裏麵,口中念念有詞,忽然那草人竟當著眾人的麵升起一縷白煙,從頭到腳,緩緩地幻化成了端蒙的模樣。


    此端蒙與彼端蒙幾乎一模一樣,除去眼中無神之外,根本看不出半點的不同來!


    橫艾拍拍手,輕鬆地說:“就讓這草人變出來的替身,幾天後代端蒙上刑場了。到時候,大家發現端蒙人頭才一落地,赫然竟是個草紮的人,如此一來,更憑添今後飛羽神秘莫測之色彩。這招妙吧?”


    尚章興奮道:“太好了,不愧是橫艾姐!”


    朝雲恭維道:“橫艾,真有你的!”


    橫艾笑道:“端蒙,你還有理由繼續想待在牢內嗎?”


    “我……”


    端蒙看著眼前一幕,張嘴半天也答不出一句話來。


    增長使欣慰地點了點頭,突然冷聲道:“羽之部,你們還打算仵在此地多久?還不快把她帶走?!火速帶端蒙遠離成都,逃至安全之處去,這是命令!”


    朝雲單膝下跪道:“遵命!”然後抬起頭來,誠摯無比道,“增長使大人,多謝!”


    端蒙不由地百感叢生,跪倒在地,低泣起來。眾人隨即打開牢門,把端蒙扶出,然後一同從另一邊的出口逃離大牢。


    整個過程中,增長使與費禕身後的一幫護衛都是眼神呆滯,仿佛丟了魂一般。隨著朝雲等人離開,增長使大人才啪啪拍了兩下手掌,隨著巴掌聲響起,兩人身後的護衛如夢初醒,紛紛晃動著腦袋,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麽。


    做完這些,費禕偏過頭問道道:“你如此做,當真可好?你一開始,便打算放走端蒙吧,文長?”


    增長使“嗯”了一聲,道:“沒錯,不愧是廣目使君……今日隨熟諳本地的你一起前來大牢,原本就是打算偷偷釋放端蒙。丞相不懂珍惜人才,我可與他不同……”


    “你是說昔日端蒙她的父親那件事嗎?”費禕不由感慨長歎起來,“當年之事,丞相他確實錯了……但為立軍紀,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換做其他人或許會饒了幼常性命,但丞相畢竟是丞相,執法嚴明,不徇私情,正因如此,我大漢軍隊才能軍紀嚴整,遠超曹魏東吳……”


    “話雖如此,但當年之事丞相至少錯了一半!然事後他卻將一切責任都歸咎到了幼常身上,如此莫非也是為了軍紀嚴明?”增長使冷哼一聲,極為不屑。


    “好了好了,我也不與你爭辯……今日之事,便像這樣吧。”費禕看了眼草人幻化的端蒙,拂袖轉身離去。


    且說朝雲將端蒙帶了出來之後,便按照橫艾的意思,將她暫且安置到了煉妖壺內,星夜離開成都,數日後,終於安全來到了漢中驛站的一間客棧之中。


    將端蒙放了出來後,徒維替她治療了一番傷勢,橫艾幫她清理了一下傷口,再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後,守在門外的朝雲等人才一擁而進。


    朝雲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問道:“端蒙,行刺丞相一事,當真全是你自己的意思?”


    端蒙此時臉色恢複了不少,精神狀態相比之前也好了很多,聞言,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道:“沒錯……”


    強梧依舊質疑道:“這怎麽可能?我們一直相信你是受到了什麽陰謀陷害,才出生入死去劫大牢救你出來的!”


    尚章緊緊抓著端蒙的雙手,急切道:“姐姐,難道背後真的沒有什麽陰謀在嗎?求求你,不要隱瞞我們啊!”


    端蒙冷聲說道:“一切就如我之前所說的,整件事全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殺丞相,是為了替父親報仇!”


    朝雲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端蒙,我還想冒昧的再問一下,令尊究竟是哪位?如今大家生死與共,你應該可告訴我們此事。”


    “嗯,我明白……”端蒙的神色黯淡下來,“家父便是……馬幼常!”


    朝雲與強梧不由相覷一眼,皆是吃驚不已:“馬幼常?”強梧當即道:“原來你父親,就是那位大意失街亭,害得丞相第一次北伐被迫半途草草撤退的馬謖馬將軍?”


    端蒙立刻激動地說:“但也是那位向丞相提出七擒七縱攻心戰略,讓南中永不再反叛的馬謖馬將軍!”


    尚章忙勸道:“姐姐,你別這樣子!強梧大哥他可是我們姐弟的救命恩人啊!”


    端蒙深吸口氣,才緩緩冷靜下來,歉疚道:“抱歉,是我不好,我太衝動了。”


    強梧也自知失言,擺擺手,也不介意。


    朝雲了然道:“所以,你是為了替父親馬謖將軍複仇,才去行刺丞相?”


    端蒙目光寒冷道:“我父親乃是丞相為了保護自己,推卸自身責任,因此才被犧牲的!”


    朝雲疑惑道:“可是端蒙,丞相向來賞罰分明,此事人人皆知。你說他犧牲了令尊,此事又怎說?”


    端蒙反問道:“自古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哪個名將不是在勝敗之間,逐漸曆練而來的?豈有一戰而敗,便輕率斬殺大將的?”


    朝雲有些不解,皺眉道:“但據我所了解,當年街亭大敗,讓北伐大軍進退失據,丞相嚴究令尊之責,也不能說算錯啊!”


    強梧也冷哼一聲,抱起雙臂,斜瞥一眼端蒙,說道:“沒錯,朝雲他說得對!丞相當初揮淚處斬你的父親,但也曾向他承諾,會永遠好好照顧他子女。我認為丞相在此事上,確已兼顧情與法,仁盡義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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