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揚坐在沙發上,宋家人此時都聚集在大廳了。見到他獨自一人,眾人心裏都有了數,估摸著老爺子今晚的心情也不會太好了。


    宋夫人小聲問道,“晨曦那邊怎麽說?不肯過來?”


    宋輕揚看了他媽一眼,“隨她吧,來了她又不高興,何必呢?”宋輕揚就是想讓給她和陳湛北製造機會,就算心裏有些埋怨陳湛北,可到底還是希望這兩天幸福的。


    “不來也好。我剛剛見到陳湛北著實驚了一把。”宋夫人蹙著眉心,“你爸好像挺不高興的,一會兒你注意一點。”


    宋輕揚瞥了一眼他二叔家在的方向,“要是奶奶和小姑生活的好也就算了,偏偏——爸現在生氣也難怪,是我啊,分家算了。”


    宋夫人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麽呢!”雖說這話在理,宋成渝和她心裏不是沒想過,可也得等老爺子將來去了。


    母子兩人說話間,宋飛揚和宋抑揚回來了,人多了,氣氛倒也熱絡起來了。這兩兄弟自小就喜歡跟在宋輕揚身後,可偏偏宋輕揚和他們玩不到一塊。現在宋輕揚倒是明白了,他和晨曦第一次見麵時,感覺就不一樣。得,這原來就是血液的關係。


    “哥,不是說表姐會來嗎?”宋飛揚聽他媽在電話裏說過,爺爺的第一個老婆的外孫女,他們一直都沒見過麵呢。


    宋輕揚蹙了蹙眉,心情有些煩,想著晨曦剛剛在車裏說的話,“你爺爺過生日這麽多人惦記著,我和阿婆生活了7年,她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他莫名的感到一絲煩躁,抬眸看了眼這兩兄弟,“她不來。”


    “爺爺百歲生日她都不來?”


    “這麵子還真大。”


    宋抑揚輕聲嘀咕了聲。


    宋輕揚的眸子瞬間冷下來,他的嘴角若有若無的潛著一抹笑,這是他盛怒的表現。“那是,我這妹妹的麵子也是看人的。她啊最看不慣什麽三啊四啊的人了。”


    “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宋抑揚急了。“誰是不三不四的人你給我說清楚!”


    宋夫人歎口氣,這丈夫今晚抽瘋了,現在換兒子了。


    “輕揚,你就少說兩句。”就算有氣,也得顧及著老爺子的麵子。


    宋輕揚眼裏蹦著怒意,“你們都清楚不是嗎?”


    “你——”


    宋書渝臉色很不好看,可礙著宋書渝不好發作,他緊緊的握著拳頭。


    這時候,宋老爺子他們下樓來。剛剛他們說的話,他們自然都聽到耳朵裏。陳嵐不動聲色,好像什麽話都沒有聽到一般。她招呼著,“好了,人來齊了,我們開飯吧。”


    宋輕揚輕輕哼了一聲,“爺爺,祝您生日快樂,我還有些事先回去了。”


    “你站住!什麽事這麽重要連吃頓飯的時間都抽不下來?”老爺子明顯的不高興了,晨曦沒能來,已經夠讓他難受的了。


    “是啊,輕揚,你的爺爺的生日不要讓他不高興。”陳嵐輕聲說道。


    宋輕揚勾了勾嘴角,宋夫人看著兒子那表情,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


    “對不起了,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今天也是我奶奶的生日,真是巧合,她的農曆生日和爺爺的陽曆生日同一天了。我還真不孝,這麽多年了,我才知道奶奶的生日。”他勾著嘴角滿臉的嘲諷。


    此話一出,整個宋家的氣壓瞬間低沉下來,死寂一片。


    “輕揚,你存心讓人不快,是不是?”宋書渝忍了一晚上,這會兒實在憋不下去了。


    “二叔,我可不會讓人不快。我奶奶心裏不快了一輩子,她可從來沒對人發過火?您小時候隻不過一年沒見到爺爺,我小姑一生可是隻在爺爺身邊幾個月而已——”


    “混賬!大哥,你不說說?”宋書渝倒是沒想到這個侄子說話如此不留情麵。


    宋成渝看了眼老爺子,“爸在,我說什麽。”


    宋老爺子心裏震顫,“農曆二月十六,是她的生日。”陳嵐白著臉,緊抿著唇角。這一天她怎麽能忘記呢,她剛認識宋高川時,那時候在前線,每年溫沁蘭的生日,他總會唱一首家鄉歌謠。這麽多年了平平靜靜的,輕揚的話無疑狠戾的將一切都撕開了,毫不留言,字字泣血。


    她胸口窒悶,艱難的咳了幾聲。


    “奶奶——”宋飛揚連忙過來。


    陳嵐望著自己的孫子,她扯了扯嘴角,擺擺手,“飛揚,我沒事,我先去廚房看看。”她步履蹣跚著,每一步都走的沉沉的。


    “我先回去了。”宋輕揚冷冷的說道,眸光在陳湛北身上稍稍停留。


    陳湛北不禁歎了一口氣,“老爺子,我也先回去了。”


    宋老爺子歎息一聲,“回去吧,都回去吧。”他累了,更多的是心靈的疲憊。


    宋輕揚和陳湛北出了宋家。陳湛北大步走到宋輕揚的身邊,其實他這個大舅哥,向來都是文質彬彬的,鮮少有這麽動氣的時候。


    月色安寧,晚飯徐徐而來。


    宋輕揚手裏握著鑰匙,走到車庫,才挺下腳步。他冷眼看著陳湛北,“你跟著我做什麽,我又不是你老婆。”說完,他想起什麽,“對不起我忘了,你現在也沒有老婆。”


    陳湛北知道他這是在挖苦他,“去哪?我送你。”


    宋輕揚涼涼的說道,“我不去晨曦那兒。”


    陳湛北喟歎,“那找個地方聊一聊。”


    宋輕揚沉默。


    那兩人去了一間茶社,宋輕揚朋友開的。


    陳湛北替他倒了一杯茶,眼前的茶水婷婷嫋嫋的,濕潤了人眼。“是不是怨我?”


    宋輕揚端著茶杯,指尖細細的摩挲著。片刻沉默之後,陳湛北開口說道,“我離死亡差不多隻有一線時,你爺爺找到了合適的骨髓。”


    陳湛北見他沒什麽反應,慢慢說道,“手術還算成功。”


    宋輕揚睨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地說道,“這個手術要修養一段時間吧?”


    陳湛北笑了笑,“沒關係的。”


    宋輕揚知道他是急著想見晨曦,才會這麽勉強吧。“她今晚沒來,你很失望吧。”


    陳湛北抿了一口茶,稍稍默了一會兒,“其實我猜到她不會來的。”


    宋輕揚哼了一聲,語氣酸酸的,“哼,知道你還活著,她立馬就給我打了電話。我去接她,回來的路上,哭的是稀裏嘩啦的。”她鼻子眼睛紅得和兔子一樣。


    他能說什麽,早知道就給晨曦介紹幾個男朋友,氣死陳湛北。


    “她的事我一直都知道。”這一年裏,每一天他都會收到他的消息。她參加公務員考試,搬出隨園,租了現在這個地方。她生了病,一個人在醫院掛水。


    他都知道。陳湛北嘴角保持著平穩的弧度,夾雜著心酸。


    兩個人好像回到了以前說著話,這一年裏誰都不快活,可是今晚,大家終於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宋輕揚手裏響起來他拿出了一看,嘴角不由得上揚。“是晨曦。”


    陳湛北的眉眼瞬間柔了幾分。


    宋輕揚打開揚聲器,晨曦的聲音傳過來,“輕揚,你上次放我的感冒藥在哪裏?”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陳湛北蹙了蹙眉。


    “在書櫃第二層的盒子,你再找找。”


    “喔——你現在在哪裏?”她聽著他那邊的動靜太過安靜了,一點歡樂的氣息都沒有。


    “和一朋友在外麵。”他瞥了一眼陳湛北。


    “那我掛了。”她找到盒子翻出了藥片,輕輕說道,“藥找到了。”


    “晨曦——”宋輕揚剛想說什麽,那邊她已經掛了電話。他有些無奈,“這丫頭對我真是太無情了。”他抱怨的對陳湛北說道。


    “沒關係,我估摸著接下來這段時間,她對我會更無情。”陳湛北寬慰道。


    夜晚,宋輕揚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他爸他媽坐在客廳裏。他刻意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多,平日裏,他媽媽早就休息了。這會兒燈火通明的,估摸著是為了晚上的事。


    “爸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等我啊?”他扯著笑。


    電視開著,隻有畫麵,沒有聲音。宋成渝的目光轉過來,“晨曦怎麽樣了?”


    “挺好的。您放心好了。”


    宋成渝恩了一聲。


    宋夫人欲言又止,可還是把話說出來,“飛揚他奶奶晚上進醫院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到底受不住。剛剛醫院傳來的消息,腦溢血。哎——


    宋輕揚眉色擰了擰,“這是她的事。”


    宋夫人歎了一口氣,“你總是這樣,以後啊會吃虧的。”


    “有些話你們不好說,我來說。”他正色道,“爸媽,我奶奶她委屈了大半輩子,爺爺他做了什麽,還有飛揚他奶奶?您從小教育我做人的道理,那也對有理的人才能講出道理。”


    宋成渝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我再和你們說一句,晨曦啊,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認爺爺的。”


    宋夫人歎了一口氣。“不認就不認吧,她能喊我們聲舅舅舅媽,我們也別無所求了。”


    “上次回朋家聽爺爺的意思是想百年之後和奶奶合葬在一起。”宋輕揚看著他們,“作為晚輩,我知道不該妄加評論長輩的事,可這事,我總覺得不妥。一則晨曦不會願意,二則奶奶她生前就鐵了心和爺爺斷了一切,我想她也不是願意。”


    宋成渝舒了一口氣,眉色沉重,“這事以後再說吧。”


    ***


    周一上班時,晨曦一早起來就感覺頭昏沉沉的,渾身無力氣。沒想到感冒還是加重了。她到單位時,同事說顧氏集團來人了。


    “怎麽突然過來了?”晨曦訝然。


    “你忘了幾個郊縣留守兒童的資金讚助一直以來顧氏可是大頭。”


    晨曦默然,“是誰來了?還是上回的人?”


    同事抿嘴一笑,“這回是大頭來了,顧氏的總裁顧唯安,我剛遠看了眼,長得還真不錯。”


    晨曦覺得渾身發冷,腳下虛軟無力,和踩在棉花上一樣。


    “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大概是感冒了。你幫我把資料帶過去吧,我不進去了。”晨曦順手把留守兒童的資料交給她。


    “那行,你好好休息。”


    晨曦後來一直避著去會議室,坐在辦公室裏,漫不經心的看著網上的新聞,沒有刻意的去搜尋陳湛北的消息,可還是看到了,怔怔的看了許久,她才關掉網頁。


    除了瘦了,頭發更短了,他倒真是沒有太多的變化。


    “晨曦,幫我複印十份這麽資料,裏麵馬上要。”同事匆匆的說道。


    她拿著厚厚的紙走到向對麵複印室走去,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的腳步微微一頓。真後悔剛剛沒有換了高跟鞋。


    顧唯安好像知道她在他的身後一般,猝然的轉過頭。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裏麵是白色襯衫和深藍色的無領羊絨衫,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整個人盈盈的立在那兒,氣質灼熱。那雙眼裏有太多描述不清的情緒閃過。


    晨曦暗吸一口氣繼續向前走去。高跟鞋打在地上發生的聲音聽在耳朵裏是那樣的沉悶。她徑直的走過他的身邊,默默的垂著頭,像往昔一般。


    “晨曦——”顧唯安開口,“能不能聊幾句?”


    晨曦稍稍一頓,轉過身子,對上他的眼,緩緩的說道,“顧總,請問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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