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騎在馬上,與前方的矮牆差不多高度。


    到了此時,她也不再掩蓋心中的銳利與倔強,不願意再低織田信長一頭。


    況且,進入產期的明智光秀行動不便,馬上行動反而比地上快捷些,遇到突襲也能隨時打馬撤退。


    在明智光秀身前,站著一排手持巨楯的姬武士,皆是明智家的精銳,小心翼翼防備弓矢偷襲。


    齋藤利三抹去一頭冷汗,謹慎打量著四周,心中不解主上為何要冒險前來。


    織田信長已經是死路一條,放火燒了院子即可,與死人有什麽好多說的,反而平白暴露在危險中。


    明智光秀卻無法和親信解釋自己此刻的激動,多少年了,她日日夜夜,殫精竭慮就是要殺死織田信長,殺死那毀了聖人一生的女人。


    織田信長既然想見麵,那就讓她死得明明白白,也是宣泄明智光秀自己這些年壓抑在心底的憤怒。


    齋藤利三回頭看了眼馬上的明智光秀,見她微微點頭授意,便幾步上前,高喊道。


    “明智光秀大人在此,應織田殿下之請,前來一敘!”


    明智光秀麵帶期待看向牆頭,期待看到織田信長灰頭土臉的那一麵,甚至期待織田信長對自己搖尾乞憐,懇求生路。


    片刻,牆頭一陣動靜,探出幾塊門板,眼看就是拆了別院的拉門作為擋箭牌,隨後織田信長攀上矮牆,探頭對外張望。


    看到織田信長如自己所料中一般狼狽,明智光秀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織田殿下,別來無恙!”


    織田信長眯了眯眼,笑道。


    “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明智光秀抽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問道。


    “不知織田殿下招我前來,是有什麽話想說?”


    織田信長瞅著戰馬上腹部臃腫的明智光秀麵色煞白,正如自己生產之前那樣難熬。


    可即便如此,明智光秀也要咬著牙,忍著痛,一定要殺了自己。


    織田信長心中波瀾起伏無以複加,回想起與明智光秀過往那些畫麵,一時竟然失神無語。


    夜裏有風,風裏有你,兩位女子,一在牆頭,一在馬上,幾乎平視,目光交匯間竟也都是沉默。


    她們彼此之間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不談從前,不談未來,隻是隨著夜風呼嘯而陷入沉寂。


    半晌,織田信長緩緩說道。


    “當初,你與我說,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促我下決心完成斯波織田合流。


    我問伱,你可曾有過半點真心實意?”


    明智光秀一愣,隨後哈哈大笑是前俯後仰,眼淚都笑了出來。


    “織田殿下,織田信長,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肯放棄幻想,你倒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違背武家傳統,倒行逆施,天下武家恨不能生啖汝肉!


    聖人仁厚,你卻一味放肆,你以為聖人真的對你有感情?那是為了天下武家忍辱負重,隻好與你虛與委蛇!


    今日,我明智光秀便要替天下人除了你這逆賊,一解聖人淤積心結之苦!


    織田信長,我告訴你,你就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配嗎?你配嗎!”


    明智光秀指著牆頭肆意辱罵,也不管眾目睽睽下如何失態,終於將多年淤塞心頭的憤恨一吐為快。


    牆頭的織田信長麵沉如水,雖然心中明了事實,但被明智光秀當麵打臉還是讓她憤怒至極,甚至有一絲不敢相信的恐懼。


    織田信長對明智光秀這個反複小人隻有憤怒,但對斯波義銀的心思卻彷徨不安,不敢確信。


    他也是這麽想的嗎?他也如明智光秀這般看我的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不會的!


    如果他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情,那麽今日帶兵打進京都的就不是明智光秀,而是他自己!


    織田信長的目光迷散到堅定,憤怒刺向放浪形骸的明智光秀。


    她沉聲道。


    “你也隻有此刻才敢在我麵前叫囂著搬弄是非,如果真有膽量,你敢不敢等聖人回京,你我在禦座前分辯!


    如果聖人真對我無情,我願意切腹自害,用不著髒了你的手!”


    明智光秀止住笑聲,冷冷說道。


    “織田信長,你不用再多費口舌,今日你是插翅難飛。”


    織田信長跟著冷笑。


    “話別說得太滿,就你手下這些歪瓜裂棗,可沒有說服力。”


    明智光秀嗬嗬一笑。


    “等你熬過了烈火焚院再說吧。”


    織田信長正色道。


    “水火無情,不是凡人可以操縱,你就不怕我借著火勢掩護趁機離開嗎?不如你我之間再做一個交易吧?”


    明智光秀似乎猜到了織田信長的心思,冷冰冰道。


    “你和你的孽種,我都不會放過,你就別白費心思了。


    我不會允許那個孽種未來給聖人增添煩惱,她和你一樣,都得死在這裏。


    至於烈火能不能燒死你,你也不必操心太多,這並不重要。


    我已經對外宣稱攻破本能寺,你與孽種在院中自焚而死。


    就算你能逃脫出去,守著京都水泄不通的那些武家宗派也不會放你活著離開。


    她們不敢動手殺死織田信長,但織田信長已經死了,死在我的手裏,所以,動手殺一個冒充織田信長的無名小卒,她們還是敢的。”


    明智光秀前來與織田信長廢話,除了發泄情緒,最重要的就是說這句話。


    明智光秀控製了京都,在官方層麵上,她已經可以宣布織田信長的死亡!


    織田信長負隅頑抗又如何?明智光秀說她死了,她就死了!


    沒有人會相信,織田信長能逃出明智光秀預謀已久的圍剿。


    其實明智光秀自己也擔心織田信長跑路,更擔心外圍的武家宗派掉鏈子。


    所以,明智光秀必須親自來告訴織田信長,你已經是大家心裏的死人,斷了她的外逃念想。


    古人的通信手段不如現代社會豐富,就算是織田家的姬武士,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近距離看到織田信長,認識她的真容。


    織田信長就算跑了,除非跑到自己親信的領地,否則任何不懷好意的武家宗派都可能暗中把她解決掉,甚至是織田家臣自己動的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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