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秀吉終於下定決心,放手一搏。


    她必須打敗柴田勝家,織田信包這些競爭對手,還得除掉丹羽長秀,池田恒興這些織田盟友,才能真正把織田信長的遺產笑納懷中。


    在此期間,她絕不能受到斯波義銀的因素影響,因為織田家臣團上下對這位聖人的敬畏無以複加。


    一旦斯波家的經濟緩和,斯波義銀決心插手織田內戰,羽柴秀吉將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所以,就算明知黑田孝高的做法是一場豪賭,羽柴秀吉也隻能跟著一把梭哈。


    當年初見義銀的那個暖鞋仆役,已經蛻變成真正的政治動物。


    蒲生氏鄉抬頭看向聖人,輕聲問道。


    所以,她自己也是不得好死。


    借著尾田四娘一家的慘事,蒲生氏鄉再度看到了整改斯波地產的希望,便順勢發動了政治攻擊。


    日野城準備出多少領地補償尾田家,我不管,但尾田家的本領安堵算入斯波家,算入我的直臣。


    因為掌控斯波地產這一重要財源,並非蒲生氏鄉一人的意誌,而是斯波家中央同心眾集團的意誌。


    從古至今,統治者和被統治者在本質上就是對立的。


    “氏鄉。”


    ———


    “嗨!”


    既然放棄了對斯波義銀的愛慕之情,她就一定要成為天下人,就算機會隻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她也一定要去試試。


    義銀說到此處,手中感謝狀已經全部化為盆中灰燼,一陣微風拂過,卷起灰飛,煙滅。


    如今,義銀收到大穀吉繼的陳述信,看過尾田末裔的血書,又拿起了這七張感謝狀,感慨萬千,一時不能自已。


    “那個叫千岩的姬武士,還有親族在吧?抬格其親族近支七人為禦家人,賜予斯波編製,改苗字尾田,延續尾田家業。


    羽柴秀吉放棄了自己追求多年的愛慕,她的心靈空了大半,她需要用一些什麽去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那就是權力。


    貪財好色是本性,正如太監失去了繁衍的欲望,所以就會變得格外貪財,這就是自我補償的心理。


    “嗨!”


    就在他盤算,何時介入織田內戰最為合適的時候,來自京都的急報掀開了斯波家內部衝突的序幕。


    藤堂虎高雖然生前對義銀非常恭謹忠誠,甚至為義銀推薦了石田三成這名優秀的奉行,但她對藤堂眾那些老姐妹,實在是冷酷無情。


    見聖人已經看過書信,開始拿著那疊感謝狀發愣,蒲生氏鄉立即伏地叩首道。


    為了尾田四娘這位忠義之士,蒲生眼都不眨就把自己的親小姨,家老代官青地茂綱宰了賠禮,還加上了一眾參與的家臣頭顱。


    但前田利益反應再快,也不可能比身處中樞的蒲生氏鄉更快,近水樓台,聖人側近,怎麽可能讓別人奪得先機,搶到先手?


    蒲生氏鄉已經負起了責任,那麽前田利益是否也應該有所表示?


    “舊社會把人變成了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了人。。”


    我已派人快馬前往日野城,責令青地茂綱切腹,首級不日就會送來多聞山城。


    義銀將手中七張感謝狀一一拿起細觀,那熟悉的筆跡似乎將他的情緒帶回了十年前的戰場。


    之前蒲生氏鄉在義銀麵前慷慨陳詞,曆數斯波地產隱患錯漏,特別是抓住前田利益搞的預售學區房一事,卻讓義銀裝糊塗和了稀泥。


    義銀心裏明白蒲生氏鄉是在借機發難,斯波家中央與地方已經是矛盾重重,連義銀都不能強行壓製蒲生氏鄉。


    那個一嘴爛牙的尾田,義銀還記得她昂著頭叫囂犬上郡一本槍,帶著六個女兒率先殺入敵陣的英勇模樣。


    要麽,就隻能切幾個前田家重要人物的腹了,且看前田利益舍不舍得跟進。


    義銀自己催熟了同心眾集團,借同心秘書處這一中樞機構,向地方要權,就必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另外,此次參與羞辱忠義之士的蒲生家姬武士相關人等,將全部勒令切腹謝罪,以儆效尤。”


    義銀微微點頭,將手中這疊感謝狀放在燭火上,看它們漸漸變成一團火焰。


    前田利益那邊呢?


    要麽服軟承認斯波地產存在製度性問題,讓同心秘書處借機切入管理,主導斯波地產的利潤分配。


    “罪臣失察,令忠義之士含冤枉死,令聖人榮光蒙羞。


    義銀看了眼一臉恭謹的蒲生氏鄉,心中泛起無奈。


    蒲生氏鄉果斷得宰了親小姨和一眾家中姬武士,又分出領地給尾田家繼上苗字家業,一點不逃避自家責任,甚至太過主動了。


    多聞山城,居館。


    義銀下意識喃喃自語,說著旁人聽不懂的天朝話。


    她心裏未必是憐憫尾田四娘一家的苦難,更可能是把這件意外慘案當做了政治突破口。


    蒲生家不躲不擋,切腹,賠償等等舉措一步到位,就是把皮球踢到了伊賀前田家腳下。


    統治是一門藝術。


    為了藤堂家的萬石家業,藤堂虎高把老姐妹們貶的貶,殺的殺,尾田家更是因為功高,被滅滿門。


    在竹中重治的規勸下,放下對斯波義銀貪戀執念的羽柴秀吉,她現在所有的欲望都放在了權力上。


    坐鎮近畿,穩定金融的義銀,並不知道羽柴秀吉心中激蕩,但也知道織田內戰已經是一觸即發。


    而蒲生氏鄉的要求也很合理,尾田四娘一家的慘案必須需要一個能夠服眾的結果,否則就會動搖義銀的威望,影響斯波家的統治。


    “伊賀前田家那邊,該如何處置?”


    讓那些尾田眾重新埋葬尾田四娘及其兒子兒媳,定為她們這一脈的先祖,好生祭奠吧。”


    就算大穀吉繼與前田利益私交甚密,難免會暗中寫信知會。


    羽柴秀吉可以失敗,可以死無葬生之地,但她無法放棄對最高權力的追求。


    在義銀座下,蒲生氏鄉已經跪拜請罪,她是同心秘書處的主官,中樞首席大佬,斯波家中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能瞞過她。


    以金字塔結構的統治階層來看,被統治者的力量是無窮無盡,遠遠大於統治者的。


    統治者隻能依靠提高自身的組織力,瓦解被統治者的組織力,以有組織有力量的體係來震懾被統治者,維持政權。


    這不就是統治的藝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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