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哼了一聲。


    “所以你就替我答應下來了,不顧我交給你的任務,和丹波國那些人勾勾搭搭。


    你可真會辦差呀,明智光秀,是不是還要我謝謝你替我奔走!”


    明智光秀恭謹道。


    “此乃臣下本分。”


    義銀見她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也是被氣笑了。


    不等義銀發飆,明智光秀又說道。


    “聖人命我查清蒲生氏鄉之死因,我也在仔細探尋真相。


    可這件事隻能是在暗中小心推進,一旦暴露,難免有人會驚恐擦拭痕跡,那就更難辦了。”


    義銀眯了眯眼。


    “你這話。。你也覺得蒲生氏鄉是被人害死的?”


    明智光秀誠懇的搖搖頭。


    “臣下不知道。


    我去查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痕跡模糊,我需要時間去梳理,去刺探,不能急在一時。


    再者,聖人要的是真相,也沒有要求我立即給出答案,我自然要好好查清楚,再給您一個明確的結果,而不是搶時間敷衍了事。”


    義銀歎道。


    “算你說的有理。”


    義銀給明智光秀掛個外交役隻是掩人耳目,方便放她出來辦事,沒想到這家夥竟還當真了。


    將君上的迫切需求拋之耳後,跑去丹波國搞外交,讓義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可事情都做完了,義銀總不能把到手的丹波國往外推吧?


    正如明智光秀所言,丹波國是近畿通往西國的門戶,橋頭堡,能攥住手裏,當然是最好的。


    明智光秀見義銀不再發怒,口風一轉,又說道。


    “我在丹波國聽到一些風聲,似乎蜷川家內部對正在進行的改製革新頗有微詞,似乎畠山高政殿下那邊也。。”


    義銀打斷道。


    “這不需要你管,做好你的本分,把蒲生氏鄉的事查清楚。”


    明智光秀鞠躬道歉,心裏不以為然。


    蒲生氏鄉之死的真相,那當然是被羽柴秀吉害死的。


    明智光秀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隻是為了不破壞聖人的戰略,暫時裝糊塗罷了。


    而關於蜷川畠山之事,倒不是空穴來風。


    蜷川親世是政所代官,畠山高政是幕府管領,她們兩個就是聖人放在京都幕府的兩條看門狗。


    蜷川家領地在丹波國,當初也是聖人全力保全,讓蜷川親世感激不盡。


    畠山高政的南河內也是如此,一樣是受聖人庇護所得。


    如果日子就這麽平淡得過下去,這兩位大佬自然是太太平平緊跟斯波家步伐,好好過日子。


    現在,問題就出在改製革新。


    聖人要把京都幕府與關東侍所整合改組,搞一套屬於斯波家的新遊戲規則,舊的那一套幕府體係在未來不合用了。


    這事就讓蜷川與畠山兩家惶恐起來,她們兩家都是舊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在新的遊戲規則內,很難保證自家的利益。


    就算聖人恩典給了統戰眾身份又如何?神裔是自己人,統治眾是表麵風光,背地裏被打壓的外人。


    孰輕孰重,這些玩了兩百年幕府政治的京都老武家會看不懂嗎?


    舊體係的既得利益者,必然會被新體係的新貴們取代。


    原本,義銀維護幕府體係,是舊體係貴人們的保護者,她們自然擁護聖人。


    但現在聖人要重開一桌,原本的貴人們不可能在新時代延續榮華富貴,心裏當然會產生不滿。


    這件事,義銀很清楚,但他不想讓明智光秀插手。


    真讓明智光秀摻和進來,天曉得會死多少人,這家夥太可怕了,不隻是近畿武家怕她,義銀心裏也發怵。


    這十年來的近畿政治地震,哪次和明智光秀沒關係?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明智光秀的毒士之名可謂沾滿鮮血,紅得發紫,義銀當然要第一時間拒絕她,免得節外生枝。


    可這次的明智光秀卻意外的恭順,隻是鞠躬聽命。


    “嗨,聖人心裏有數,我便不囉嗦了。”


    義銀瞅了一眼明智光秀,總覺得心裏不安,但人家那麽聽話,也不好再說什麽。


    ———


    明智光秀從聖人居館走出,回頭看向金碧輝煌的天守閣。


    那是尼子勝久督建之時,各地武家貢獻的金子製作成金箔塗在瓦片上,在陽光下反射的弧光。


    今日的會麵,讓明智光秀明白了一件事。


    直至今日,聖人還搞不清楚天下武家對他的敬畏與恐懼有多大。


    這次改製革新的政治大風暴,實質上是聖人自己嚇自己所致。


    蒲生氏鄉之死讓聖人害怕神裔集團會自相殘殺的內鬥,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支持井伊直政這個強硬派,核心理念就是以改革促團結。


    對野心勃勃的羽柴秀吉,聖人是不屑一顧。對內部未來可能發生的姐妹鬩牆,聖人是憂心忡忡。


    這件事就非常搞笑了。


    一個尚未控製天下,隻占半壁江山的統治者,他最在意的竟然是子嗣和睦,而不是一鼓作氣拿下整個天下,再談其他。


    說一聲夫人之仁,男人心性,真沒冤枉了聖人。


    聖人由始至終都沒明白,他瞻前顧後的小心,其實是多餘的。


    自古以來,天朝大一統皇帝隻分兩種,能打的和不能打的。


    能打的,百無禁忌,施政如行雲流水,根本不需要顧忌太多,因為她們本身就是最強的統帥。


    如李世民,如朱元璋,遇到不服氣就抽死,怎麽著?你還敢反抗不成?


    她們的子嗣臣屬還不是乖乖聽話,在她們生前半個屁都不敢放。


    最能打的皇帝本身就是威懾,是防止利益受損者鋌而走險的鎮定劑,讓大家不冷靜也冷靜下來了。


    隻有那些不能打的,對自己軍事能力不自信的皇帝,才需要用政治手段去平衡局麵,防止局麵往最壞的方向滑落。


    所以,往往皇朝會在最能打的皇帝手中形成製度,在臣屬子民心中刻下隻有某某姓可以當皇帝的刻板印記,保證王朝一百年的穩定。


    明智光秀發現,盡管聖人已經是天下無敵,擁有令所有武家戰栗的最強武力與最高威信,讓武家畏之如虎,根本不敢與他正麵爭鋒。


    但聖人骨子裏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沒有理解的那麽透徹。


    他施政的思路和十年前區別不大,依然是拉攏,分化,安撫那一套政治平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一樣的日本戰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五四四五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五四四五五並收藏不一樣的日本戰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