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打得就是後勤。


    十河一存這次出兵,帶來了她南征北戰的讚岐國中精銳。


    整整十二支備隊,姬武士七百,足輕二千五。


    這些人可不是義銀手下的伊賀眾,雜賀眾,大和國人眾,她們是正規武家的常備精銳。


    姬武士最少也是拿著三十貫職祿出仕的戰場精英,足輕是經曆過多次曆練的沙場老兵。


    義銀一方,去除回紀伊的雜賀眾六百,還有二千姬武士,二千八百足輕。


    手下老弱病殘幼全家出戰的國人眾,雖然看起來姬武士數量多了許多,但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人家,足輕更不是一個檔次。


    軍勢上勉強勢均力敵,但義銀自知還是弱勢,所以必須引出十河一存主動進攻。


    防守,總比進攻容易一些。


    十河一存全軍三千二百人,十人一月消耗糧食二石,那就是六百四十石。


    這是日常口糧,戰時慣例加倍。不然氣力不足,容易猝死。那就是一個月一千二百八十石。


    糧草要經過海運,陸運,還要過山進入奈良盆地。一路上的沉船,受潮,發黴,掉落,貪汙,至少要加上二倍耗損。


    就是三倍的糧食到前線,才是一倍的數量,那就是三千八百四十石。


    這是大軍支持在外作戰,一個月的口糧,還不算其他軍備,馬料等等物資。


    就這,還是與紀伊國人聯手的結果,動員了紀伊農兵。不然糧食耗損至少要五倍到十倍。


    孫子兵法說,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真不是開玩笑。


    讚岐國石高十二萬石,按日常四公六民的糧稅慣例,一年不過得糧四萬八千石。


    還需要負擔各級領主遞進上交的耗損,各家的自留,出仕姬武士的職祿,一年能省下來的糧草不會超過一成,也就是四千八百石。


    所以,讚岐國一年省吃儉用的積累,不過能讓十河一存走出國門一個多月,這還是後勤不出問題的理想狀態。


    要不是三好家控製了瀨戶內海的海上貿易和堺港商稅,抽幹她家也支撐不起這場大戰。


    後勤線漫長,義銀判斷十河一存軍中存儲的軍糧不會超過十天。


    數量多了,封建社會脆弱的補給線絕對會供給不上。


    所以,隻要雜賀眾回了紀伊國。十河一存就必須在三天之內擊潰斯波聯軍,不然她將不戰自潰。


    不是十天,而是三天。因為軍隊需要時間撤回紀伊國,抵達根來眾的勢力範圍。


    人不吃飯是會死的。


    再紀律嚴明的軍隊也抵不過饑餓的摧殘,除非有組織賦予她們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和理想。


    十河一存做不到,那她隻有孤注一擲。而斯波義銀就準備在這裏等著,以守待攻。


    十河一存等待著北方的消息,等待著筒井順慶無奈出戰,結果,等來了三好長慶近乎炫耀的戰報。


    她癟癟嘴,不以為然。


    三好長慶的勝利就是打呆仗,砸物資。


    這次能夠順利將足利義輝逼回山城邊界,依靠的是自己與三姐安宅冬康的默契合作。


    也是畠山高政太過不得人心,控製不住家臣,關大姐什麽事。


    可家督要炫耀自己的功績,做妹妹的負責鼓掌就好了。


    腦子裏還在想怎麽說幾句好聽的讓大姐高興高興,再反手攻進京都讓她囧一個瞧瞧。


    打臉的噩耗傳來了。


    幕府之中,整整齊齊放著三十個首級,還有一個被十河一存摟在懷裏,絲毫不在意上麵的血汙。


    十河一存眼中沒有淚水,隻是越來越赤紅的雙瞳讓屬下姬武士不寒而栗。


    “北方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向負責軍情的姬武士,殺氣外露。


    那人身子忍不住顫抖,跪下叩首,說道。


    “大約十天前,幕府斯波宗家嫡子斯波義銀率伊賀眾進入大和。


    先驅逐了肆虐奈良盆地的雜賀眾,後與興福寺法主會麵。


    隨後在北方擊潰雜賀黨所部,鈴木重秀抓了。。抓了三好大人。。投降。。


    然後。。然後。。”


    十河一存麵無表情,上去一腳把她踢翻。


    “拉下去,梟首示眾。伊賀眾進了大和十天!整整十天我都不知道!你該死!”


    那人叫著冤枉被左右拉扯下去。


    她的確夠冤枉的,伊賀眾做的就是情報買賣,十河一存大軍又沒有防範的意識,可不是被瞞得嚴嚴實實,等來了家督獨女的人頭。


    十河一存心中充滿了悔恨。


    三好家對外是武家之敵,聲譽全毀。對內是獨女夭折,如果家中起了奪嫡之爭,她就是三好家衰敗的罪人。


    更何況,興福寺法主明發法旨,將三好長慶指為佛敵。。


    不對勁,不對勁!十河一存察覺到了違和感。


    “把她給我拉回來。”


    被拉回來的姬武士心有餘悸,叩首等候十河一存問話。


    “興福寺法主的法旨是明發天下?兩道旨意都是?”


    “回殿下,皆是。”


    十河一存陷入了沉思,揮手讓她到一邊去。


    她不是濫殺之人,隻是心口怒氣難消。三好義興的存在對於三好家的穩定太重要了。


    三好四姐妹各有地盤,團結在三好宗家身邊。如果這個結構不出問題,可持續兩代。


    因為二代之內各家親善,關係緊密,血脈濃鬱,三代後就要看主家與分家的手段了。


    可三好義興這一死,卻出了大麻煩。


    三好長慶年紀不小,很難再有後裔。而且這時代人壽命不長,就算有新生後裔,繼位時候年紀幼小,會不會有人起了異心。


    本來三好義興的才智和年紀都足夠承上啟下,也讓各家安心侍奉三好宗家,團結在一起。


    如今她一死,家中必起禍端。而且她的死是因為自己改了三好長慶的方略,讓她孤軍前往大和北方,這如何解釋得清楚。


    家中和睦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崩潰,怎能不讓十河一存心急如焚,暴跳如雷。


    這些她暫時也顧不上了,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怎麽走。


    興福寺法主為何要明發法旨?第二道佛敵之事也就罷了,第一道沒有理由呀。


    除非,筒井順慶不聽招呼,所以法主無奈明發,跳過她直接傳達給下層尼姑武家知曉!


    十河一存頓時淚流滿麵。


    侄女,是我的錯。我看錯了筒井順慶,看錯了伊賀眾,是我害了你。


    “將鈴木重秀的信使叫進來。”


    雜賀眾信使進來跪在地上,雙手過頂捧著一封斯波義銀送給十河一存的檄文。


    十河一存走到她身後,反手閃電般拔出佩刀,自背上插入她的心髒,力量之大將她當場釘在地上,書信在血泊中染紅浸透。


    十河一存發泄過後,眼神清明,說。


    “派人給筒井順慶送信,將這份大姐送來的戰報一齊給她拿去。


    告訴她,我要殺了斯波義銀。如若她敢出兵打我,我就放棄斯波聯軍,回師把她一起拉進地獄。


    她要是還有一絲雌心壯誌,讓她自己看著辦。


    隻要殺了斯波義銀我就退兵,這大和還是她的天下。”


    十河一存在鈴木重秀背叛後就知道,後勤完了。


    現在的她隻想殺了斯波義銀泄憤,再回去切腹自害,懇求三好長慶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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