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義元穩坐岡崎城外。


    她沒有入住天守閣,而是選擇在外紮營,本陣幕府處理軍務。


    加上三河軍勢,她麾下有來自各方總共二萬五千人馬。


    這些人有些互不相幹,有些互為仇寇,能捏在一起出兵,全靠她的威望壓製。


    外人常言她隻善於內政,是個跛腳家督,簡直可笑。


    一個隻專於內政不懂軍略的家督,能在今川家站住腳?


    北條家,武田家莫不是眼瞎,才會猛獸與家禽結盟,而不是選擇攻伐。


    前線來了使番進幕府,叩首說道。


    “鬆平軍勢對丸根砦發動了攻勢,三河姬武士數次發動突擊,砦內反抗乏力。”


    今川義元不禁拍案。


    “好!三河姬武士不虧驍勇之名,元康姬果然識時務。”


    今川義元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不是她怕西三河造反,而是此次上洛的目的在於尾張,而非三河。


    隻要鬆平元康懂事,戰後她也不會吝嗇恩賞,隻是西三河是待不了了。


    她如此著緊西三河,因為這裏是進入尾張的通道。


    她著緊對尾張的征伐,卻是因為天下大勢。


    日本多山少田,自古因山勢分割,有關西關東之別。


    越前與近江邊界的愛發關所,伊勢的鈴鹿關所,美濃的不破關所並稱三關,亦是關東關西的分界線。


    今川義元所謂上洛,圖謀的是尾張。圖謀尾張,是為了濃尾平原。


    日本山多,平原大多支離破碎,能稱得上大平原的寥寥無幾。


    例如西近幾的大阪平原,關東的關東平原,美濃尾張的濃尾平原。


    今川家自東海道入近幾,必須拿下美濃的不破關所。而駿河遙遠,難以供給軍需。


    那麽就得拿下尾張,再圖美濃。兩國分潤濃尾平原,石高百萬石,正是王霸之資。


    美濃的一色義龍,尾張的織田信長都是如此打算,所以才會針鋒相對。


    隻有得了整個濃尾平原,才有足夠的實力進入近幾,爭霸天下。


    “告訴岡部元信,一旦三河軍勢攻破丸根砦,她就進駐鳴海城,協助撥亂反正的山口教繼守城。


    另外派人告知鬆平元康,此次攻伐尾張成功。我記她首功,不吝恩賞,許她一門眾身份。”


    三河姬武士忠勇,鬆平家的招牌還是很有用的。


    隻要鬆平元康懂事,今川義元願意抬舉她。嫁給她一個今川家男子,享受一門眾的名分。


    這恩賞不算低廉,雖然比不上斯波名門,今川家也是足利一門,堂堂正正的武家貴胄。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今川義元站起身來。


    “出發,進軍尾張!”


    尾張清洲城,天守閣。


    織田信長百無聊賴看著座下家臣們爭論,沒有人敢於在她麵前提起投降,皆是爭論如何防守。


    今川軍攻入尾張,鬆平元康率領西三河軍勢,自伊勢灣附近兩國交界的大高城出發,攻擊丸根砦。


    而尾張一邊伊勢灣附近的重要據點,鳴海城的山口教繼被寢反,形勢危急。


    織田信長忽然兩手相合,啪了一聲。所有人安靜下來,等待她的決斷。


    “無聊,都回去睡覺。”


    在家臣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織田信長離開了議事廳,留下武家們麵麵相覷。


    斯波家桶狹間領,前田利久憤怒地找到了前田利家。


    “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給村裏的農兵發放足輕的軍備!”


    前田利家冷靜地回答。


    “領內軍勢不足,我這是為了。。”


    “放屁!”


    前田利久指著她,生氣地說。


    “決死突擊需要農兵嗎!


    我們調集了所有姬武士與斯波足輕,幾處今川義元可能停歇的地點都已經列出,準備好了埋伏點。


    你現在告訴我要調用農兵?你當我傻嗎!”


    前田利家看著大姐,眼神認真起來。


    “你本可以假裝不知道的,後果我會負責。”


    前田利久怒道。


    “你怎麽負責!桶狹間領是利益的知行,你憑什麽讓前田家的村落覆滅!”


    前田利久的憤怒在於前田利家太過狠毒,利家對農兵發放了超出她們軍備的武器具足。


    照著原計劃,桶狹間領兩村。一個在山腰,一個在山澗河邊,都會向今川家表示親善,送上酒飯。


    如果今川義元本陣駐紮休息,為了保證家督安全,今川旗本必然搜查村落。


    而這些足輕軍備,就是假借親善的伏兵證明!桶狹間領兩村落一定會被殘酷的屠滅!


    她心中發冷。


    前田利家為了打消今川義元入場的疑慮,準備用兩村的人命減少她的懷疑,為之後的突襲增加勝算。


    此等作為,簡直喪心病狂。


    “前田利家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利家冷冷看著利久。


    “你憑什麽不同意,我才是斯波家在尾張的代官,你想下克上嗎?”


    利久一滯,苦澀無語。


    利家說的有理,高田姐妹離開前,移交了權利給予前田利家。


    此時的她正是斯波尾張領代官,斯波家在尾張的最高長官。


    如果她真要一意孤行,前田利久沒有辦法阻止,除非下克上。


    而她絕對不可能下克上,就算桶狹間領人死絕了,也不行。


    因為前田利益正跟隨斯波義銀在近幾征戰,她不能拖後腿。


    尾張斯波領遠離近幾,雙方溝通本就不便。


    如果前田利久在此發動下克上,如何向斯波義銀解釋自己的行為?而前田利益又如何在斯波義銀麾下自處?


    武家上下級的信任關係極其糟糕,斯波義銀與前田利益情投意合是少有的君臣相得。


    作為母親,前田利久不想破壞了這個關係,即便隻是少許的可能,她也不會冒險。


    於是,她隻能說起軟話。


    “利家,鳴海城的山口教繼造反了,丸根砦正受到攻擊,隨時會陷落。


    三河入尾張的伊勢灣一線已經被今川家打通,她們完全可以沿著伊勢灣海岸入尾張,你又何必做此狠絕之事。”


    前田利家搖頭。


    “伊勢灣一線路徑狹小,不可能在短時間通過二萬五千人軍勢。


    今川家如果想短時間突入濃尾平原,必然進入尾張東部山區。而桶狹間,是必經之地。”


    見她固執,前田利久為之氣結。


    “你為什麽一定要用盡尾張斯波領的元氣?織田殿下已經不相信斯波家了,我們完全沒必要如此!”


    前田利家說道。


    “因為尾張斯波領必須得到織田殿下的提攜,才能跟隨她擴張的腳步做大。


    如果拿不到今川義元的人頭,我永遠沒有出頭的機會。”


    前田利久敏銳察覺到了一個字的區別。


    “你?不是斯波領?”


    前田利家沒有否認。


    “對,我。


    義銀君去了近幾不到一年。前些日子在近江作戰,得了一萬石領地。


    如今又參與到了幕府三好之戰,你說,他此戰能得到多少知行?


    二萬石?五萬石?十萬石?還是更多?


    我不能再被他拉得更遠了,我要努力,我要上進,我要把尾張斯波領發展成為一方強領!


    隻有這樣,他才會回頭看我,想我,念我。


    如果我隻是守著區區三千石,我永遠不配再與他對視!永遠都不配!”


    前田利家一臉倔強,雙瞳淚若泉湧,似剛毅似柔弱,一時間讓前田利久手足無措。


    妹妹,你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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