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子勝久當然不會知道,明智光秀想出了何等驚世駭俗的鳩占鵲巢之策。


    她隻是照著這世界男人的心思去想,猛地發現,義銀對山中幸盛分外寬容,處處給予優待。


    如此對待一個曾經強啪過自己的女人,殿下到底意欲何為?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


    他是要招山中幸盛入贅,為斯波家傳承選擇合適的贅婦。


    如此想來,很多事就說得通了。


    即便殿下絕世無雙,但他到底是個男人,對於占有過自己身子的山中幸盛,感情一定很複雜。


    雖然理性戰勝了感性,為了不影響戰事,他選擇遮掩山中幸盛作下的醜事。


    可心中一定不好受,這就是尼子勝久唾罵山中幸盛的緣由。


    殿下太苦了。


    一個男子為了複興家業,披荊斬棘,受了多少苦楚。她也想複興尼子家,其中心酸感同身受。


    偏偏山中幸盛酒後亂性,玷汙了殿下的貞潔,如此醜惡的行為還不得不顧全大局,默默承受。


    殿下是男人,對於肌膚相親的山中幸盛,難免會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如果把她召為贅婦,心裏也好受些。


    想通了這些,尼子勝久就有了決斷。


    她一方麵解除了山中家,尼子家臣的身份,完成了與主上無言的交易。


    另一方麵要點醒山中幸盛,別讓主上的默默付出,被這個傻妮子誤解。


    她將事情掰開了與山中幸盛說清楚,聽得山中幸盛淚流滿麵,羞愧難當。


    “殿下!我對不起殿下!”


    尼子勝久冷笑一聲。


    “現在說對不起太晚了。


    幸盛姬,做好你的同心眾筆頭,護持在殿下左右,不要辜負了他的深情厚意。


    領地的事我會幫你,尼子家有些舊部流落各地,一萬六千石還是能照應好的。


    你要記得,主上是戰國奇男子,不會像尋常男兒那般脆弱好騙。


    將斯波料所分你一份,就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看你的作為。


    別忘了,那另外三份,未必不是主上的備選。”


    尼子勝久一句驚醒夢中人,山中幸盛猛然警覺起來。


    不錯,殿下可不是普通男人,哪裏是隨便可以配得上的。


    斯波料所分為四份,也是殿下的考察,自己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想到這裏,她雌心萬丈,恨不得刨出心肝,向殿下證明自己的愛慕之意。


    尼子勝久見她振奮精神,不禁點頭,她自以為想明白了主君的策略。


    斯波料所在斯波義銀時代,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威望足以震懾所有人。


    等完成考驗,選出伴侶,自會收回料所,再做布置。


    殿下的計算,都是為了斯波家未來的繼承人,真是深謀遠慮。


    要不是尼子勝久參與了山中幸盛一事,也不會想得如此深遠。


    忍辱負重,為斯波家犧牲了一切。謙信公,可敬,可歎。


    她目光堅定,這一局我們接了。


    尼子山中一派在斯波家中實力不弱,能夠得到主君垂憐,自然要爭上一爭。


    ———


    島勝猛憂心忡忡回到北大和軍勢駐地,與軍中歡天喜地形成鮮明對比。


    說實話,她應該高興才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伊賀眾與北大和眾的原領袖遭到了明升暗降的擺弄。


    隻有她,扶搖直上,受到斯波義銀青睞。


    她其實也做好了被邊緣化的打算,因為斯波家是外來武家。


    為了踏實得統治這片領地,必須剔除原有武家領袖的影響力。無論是誰,都會這麽做。


    所以,柳生家被踢去做目付,你家不是擅長這個嘛。


    百地家和藤林家繼續做情報工作,誰讓她們是上忍。


    島勝猛本做好了去伊賀的思想準備,島家現在隻有她一人支撐,隻要把她調走,在北大和的威望就會慢慢消退。


    可任誰都想不到,殿下對她如此看重,不但沒有把知行分去伊賀,還另給了八千石斯波料所。


    這就嚇死人了,主君到底想幹什麽?


    島勝猛手裏捧著北大和一萬一千餘石的領地權利,瑟瑟發抖。


    殿下難道是要徹底弄死島家,才實行捧殺之計?


    如今島家實力大漲,原北大和武家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敢斷定,自明日起,各家都會派人來向她道喜,靠攏島家。


    連柳生家也會做個表麵功夫,奉她為北大和武家之首。


    北大和六十二家武家如果沆瀣一氣,主君算是找到了把當地武家一網打盡的好機會。


    柳生宗矩絕對會火上澆油,把島家捧得高高的。


    她咬牙切齒,卻又沒有辦法。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明智光秀來訪。


    她是義銀首席謀士,島勝猛不敢輕待,出帳迎接。兩人寒暄幾句,分坐沉默。


    說起來,雙方連認識都談不上。


    島勝猛在大和之戰後帶軍北上,保護山城國免受丹波方向的三好義賢襲擾。


    而明智光秀卻是義銀進入河內後輔佐,在幕府軍中活躍。


    之前沒有交情,如今明智光秀冒昧來訪,島勝猛懷著警惕,小心應付。


    明智光秀明白她的顧慮,主動開口道。


    “恭喜島姬,前途不可限量。”


    島勝猛苦笑道。


    “明智姬謬讚,我到現在還迷糊呢。”


    她何止是迷糊,簡直是坐立不安,心生恐懼。


    隻是明智光秀乃義銀座下第一謀臣,心腹之人,有些事不能明言。


    明智光秀也知道她言不由衷,淡雅一笑,把話題挑明。


    “島姬莫非還不明白,主上此次分領斯波料所的深意?”


    島勝猛心頭一緊,鞠躬詢問。


    “還請明智姬明示。”


    明智光秀隱晦地來了一句。


    “斯波家複興再起,可是,還少一個繼承人呀。”


    島勝猛頭腦仿佛被重擊,悚然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明智光秀朝她微笑。


    “斯波料所四分,未嚐不是主君的一個考驗。”


    島勝猛驚道。


    “主君未曾與你商量?”


    明智光秀是義銀心腹,此次軍功恩賞的分配,大家心知肚明,她定是策劃之人。


    可要是連她都不知道主君劃分斯波直領之事,那義銀給予料所就真的不是捧殺之計,而是另有意圖。


    明智光秀搖頭。


    “我確實不知道主君會如此劃分直領。”


    明智光秀說得都是實話,她的確不知道義銀會分給誰,分多少。


    但又是假話,義銀為什麽會分直領,就是因為她的鳩占鵲巢之策。


    真真假假,這腹黑女又要在背後玩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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