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玄見織田信長如此痛快,反而心存疑慮。


    武家狡詐,少有良善之輩,而大名更是其中佼佼者。


    這織田信長到底圖謀什麽?


    日玄此次前來乃是求人,自然不好隨便露出懷疑的態度,以免引發誤會,隻能委婉說道。


    “尾張國東西端,三河伊勢兩國,皆是一向宗囂張之地。


    特別是本願寺顯如上人繼位之後,已下法旨,令三河發動一向一揆,凶殘異常。


    殿下好意,我等日蓮宗信徒感恩戴德。


    可您要入了我道,怕是與一向宗再無餘地,兩國一向宗信眾會對尾張行不善之舉。”


    織田信長本有些不耐煩日玄絮絮叨叨,這尼姑就是膽小怕事。


    她剛要發火,忽然聽到一事,起了興趣。


    “你剛才說什麽?三河要爆發一向一揆?”


    日玄一愣,她剛才說話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但她見織田信長雙目炯炯鎖住她,咽下一口唾沫,點頭道。


    “回殿下,確有此事。”


    織田信長笑得意味深長。


    鬆平元康正在西三河備戰,春耕後就要兵發東三河,為統一三河國征戰。


    雖然在清洲結盟的時候,織田信長信誓旦旦對她親愛的竹千代妹妹說過。


    從此姐姐我向西,妹妹你向東,你我姐妹平分天下。


    可在她心中,還是對鬆平元康多有忌憚。


    三河姬武士勇名遠播,鬆平元康如果真的統一三河國,也成了一國之主。


    那麽,原本在政治上具有優勢的織田信長,將不再高出一頭,這是她不能容忍的。


    雖然雙方的盟約是平等關係,但那隻是權宜之計。


    她要步步打壓鬆平元康在聯盟中的地位,就必須在實力上處於絕對優勢。


    在織田家沒有掌握尾張美濃兩國前,鬆平元康的勢力最好不要增長。


    而三河一向一揆對織田信長來說,是意外之喜。


    她不需要想著在身後搞什麽小動作,隻需默默看鬆平元康征戰之時,被一向宗打個措手不及即可。


    甚至可以提前做些準備,在鬆平元康求援之時,以救助為名,進一步提出條件,打壓她在盟約中的地位,讓鬆平家更加依賴織田家。


    日玄見織田信長麵帶笑容,沉思不語,試探道。


    “織田殿下,可是我哪裏說錯了?”


    織田信長心情大好,看這給她帶來大量好處與好消息的尼姑更加順眼。


    她難得好聲好氣,開口解釋。


    “日玄法師放心,你沒說錯什麽。


    也請你相信我的誠意,我信仰日蓮宗之心,確是真心實意。


    尾張富庶,但也需要商家往來,工匠用心,才能富國強兵。


    當今亂世沉淪,自三好家侵犯大和佛國後,武家宗派兩不想幹的局麵被打破,各派都在尋找靠山。


    天台宗找幕府,真言宗舊派靠斯波家的謙信公,新派有根來眾護持,一向宗拉攏底層姬武士,妄圖依靠一向一揆成就霸業。


    日玄法師,你們日蓮宗就幹坐著等死不成?


    當初天台宗不顧兩派皆是法華經一脈的淵源,斷你京都根基,把你日蓮宗打下深淵。


    如今一向宗又以勢壓人,瘋狂迫害日蓮宗信徒,妄圖斬草除根。


    你們日蓮宗,難道隻能如野狗一般四處逃竄,心裏不恨嗎?”


    日玄法師口念南無妙法蓮華經,雙手合十,閉目塞聽。


    織田信長笑著看她,待她再度睜眼,已是蘊含金剛瞋怒。


    “殿下真要入道日蓮宗?”


    “看你能不能做到我的條件。”


    “我本能寺日玄對日蓮曼陀羅本尊起誓,必為殿下達成心願。


    如言而無信,願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織田信長嘴角翹起,說道。


    “自今日起,我織田信長信奉日蓮宗,願為虔誠信徒。”


    日玄呼出一口氣,說道。


    “殿下入道,我為殿下取一法名。”


    “不必。”


    日玄詫異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織田信長懶散仰起頭,回答。


    “我會為你等日蓮宗信徒提供庇護,也會為你等複仇。


    我織田信長不需要法名,我會用行動讓諸天神佛知道。


    我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對於她離經叛道的言辭,日玄聽得神情複雜,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最終,決定堵上一切的她,屈身行禮。


    “願殿下武運昌隆。”


    唯有武運昌隆,方可庇護,方可複仇。


    織田信長看著恭順的本能寺日玄,忍不住哈哈大笑。


    日蓮宗忍了數十年,終究是恨意難消,入我彀中。


    誌在天下的武家,需要在宗教上尋求支持者。


    武家太過暴戾,戰爭又需要壓榨更多資源,隨著亂世深入,底層百姓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宗教求助武家庇護門派,武家需要宗教安撫基層,各自都在尋找契合的合作者。


    而一心拉攏工商的織田信長,遇上了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日蓮宗,雙方一拍即合。


    自此,織田信長在宗教上有了跟腳。


    也得到了大量日蓮宗商家與工匠信徒的支持,朝著天下人的野望又走近了一步。


    ———


    越中,富山城天守閣。


    在斯波義銀這位禦台所牽頭下,上衫神保兩家家督終於決心攜手共進。


    使團的騎軍修整一夜,在神保家的幫助下補充軍需,而斯波義銀與上杉輝虎被請入天守閣,商議後續事宜。


    主位留給斯波義銀,神保長職與上杉輝虎左右分坐,小島職鎮在旁陪同。


    小島職鎮的笑容就沒平息過,笑得兩頰發酸,可就是情不自禁。


    上衫神保聯盟的成功,她是出了大力的,而政治上的對手,寺島職定又被禦台所下屬一刀砍了了事,神保長職當做沒看到。


    小島職鎮為首的舊領派,可以借此機會壓倒失去領袖的新領派,至少在新領派新的首領人物出現前,占盡便宜。


    而她的主動靠攏,讓義銀願意抬舉她一把,以抬高親上衫派係在神保家中的權勢,保證雙方聯盟的穩固。


    所以,她才有資格參與這次三方高層的評議。簡單寒暄之後,進入了正題。


    神保長職問道。


    “禦台所與上杉殿下準備如何去往越後?”


    上杉輝虎看了眼義銀,見他微微叩首,也不藏著掖著,說道。


    “被椎名康胤這一耽擱,春耕時節差不多過去了,越後國內應該起了波折。


    她一番大動靜,那邊竟然沒有半點反應,想來情況不好。


    繞海路曠日持久,拖不起,最好是殺過新川郡,盡快回國。”


    神保長職微微皺眉,說道。


    “神保家的春耕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可以動員軍力渡過白岩川,向角川的鬆倉城逼迫。


    但有魚津三城在旁窺視,我無法再向前,之後還需要兩位殿下自行突破。”


    義銀點頭道。


    “隻要神保殿下能吸引住椎名家的注意力,我們二百餘騎精銳姬武士,帶夠三日所需,足以突破空虛的新川郡防線。”


    上杉輝虎認同道。


    “之後的險要關隘隻有越中越後邊界的親不知子不知,那處飛驒山脈入海斷崖盡頭的海岸,綿長三十裏。


    椎名康胤實力不足,控製不住那裏,過了這條海岸,便是我越後地界。


    神保殿下,家中動員還需要幾日?越後的情況不明,我們盡早動身為好。”


    神保長職回答。


    “各地備隊完成動員,還需要三五天,我可以先率常備軍勢跨過白岩川,明日便可出擊。


    不過,需要勞煩禦台所發出敕令,闡明椎名康胤襲擊河內源氏嫡流,剝奪守護代。


    沿途椎名家臣必然慌亂,甚至對我進軍圍困角川諸城給予協助。”


    上杉輝虎與斯波義銀對視一眼,神保長職確實厲害。


    即便有敕令之威,椎名家臣也不至於倒戈得這麽快,必然是神保長職早就開始挖椎名家的牆角。


    如今有了大義名分,那些被策反的椎名家臣,終於可以毫無顧忌投到她這邊,真是一手好計算。


    上杉輝虎說道。


    “如此甚好,隻要神保殿下困住椎名家大部軍勢,我騎軍急行,可盡快回歸越後。


    春耕過後不過數日,國內形勢應該不會太糟。”


    神保長職搖頭道。


    “未必,兩位殿下可知武田家督晴信。”


    義銀眯起眼睛,神保長職此時為何提起她人?心中頓感不妙。


    上杉輝虎亦是折眉,喃喃道。


    “甲斐國守護,武田晴信,她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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