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輝虎繼承山內上杉家,以上杉家世襲的越後守護統治越後國,這是守護製度給予她的權利。


    義銀一旦以禦劍下敕令重開關東侍所,那就是以禦家人製度統禦關東禦家人。


    足利幕府雖然用守護製度替代了禦家人製度,但從沒有宣布過禦家人製度失效。


    如果上杉輝虎答應下來,那麽越後將變成兩套製度共同治理,權利幾乎重疊,新上衫家臣團怎麽肯願意。


    幕府說到底是軍政府,姬武士與軍隊重合,人事權就是軍權。


    不論是守護,還是侍所,爭奪得都是對領國內武家的指揮權。


    上杉輝虎直屬的上越軍勢,義銀不可能插手。


    他借助禦家人製度,要的是大熊朝秀,本莊繁長這些有意投靠他的武家。


    名正才能言順,所以他才想到重開關東侍所,以侍所統禦禦家人的規矩辦事,拿下對這些禦家人的指揮權。


    但這會嚴重侵犯新上杉家的權利,導致越後出現兩個權力中心。


    義銀盯著上杉輝虎,心裏緊張,這是他的一次冒險,就看上杉輝虎對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了。


    直江景綱是譜代重臣,老奸巨猾,可到了此時,她卻不得不出麵說話。此事事關新上杉家對越後的統治權,不可退讓。


    她對上杉輝虎行禮,得到允許後,好聲好氣說道。


    “禦台所,此事萬萬不可。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守護製度實行多年,侍所早已不過問地方禦家人之事。


    您重開關東侍所,又有何意義?如今的禦家人,可都是歸各地守護管轄。”


    直江景綱沒有客氣,幾乎是指著義銀的鼻子罵他要奪權。


    關東隻要是個姬武士,多半都是禦家人後裔,越後也不例外。


    如果真讓斯波義銀把關東侍所重開,他的命令大家聽還是不聽?


    如果斯波義銀的命令與上杉輝虎的命令相抵觸,那麽聽誰的?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這是不可分割的最高權利。


    義銀無言以對,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在關東沒有根基的他舉步維艱,如今手持禦劍,這才起了一絲僥幸。


    他沉默不語,直江景綱鬆了口氣,知道自己保住了新上杉家的最高權利。


    上杉輝虎看著義銀愁眉不展,順著眉間,鼻梁,嘴唇,頭頸一路向下,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他身上係著的禦劍之上,心想。


    他在京都百般推脫將軍的愛慕,誓死不從。可是為了我,忍辱負重收下禦劍,承認了禦台所的身份。


    我發過誓,要與他共享越後。


    連足利義輝那個小人愛慕他,都願意千裏送來禦劍。我上杉輝虎,難道還不如那個乘人之危的小人有擔當嗎!


    上杉輝虎勃然大怒,拔出打刀砍掉案牘一角,一腳將其踢翻,文書散落一地。


    “自今日起,關東侍所重開,從我越後國起始!


    有不滿謙信公者,如同對我不敬,下場有如此案!”


    上杉輝虎看向義銀,目光溫柔似水,飽含深情。


    我對你的愛,不會輸給任何人,終有一天我會將你攬入懷中。


    義銀心中並無快意,他能體會到上杉輝虎對他的真摯感情,而且還利用了這一點。


    這份真情讓他羞愧難當,自己終究會辜負她的情意,實在是無恥之尤。


    直江景綱愣在當場,她萬萬沒想到主君會為了心上人做到這一步,連家業都能共享。


    身後,直江兼續暗暗搖頭,她跟隨主君上洛,最明白她的心思。


    自家殿下已經情深根種,難以自拔。足利義輝泡男人都知道下血本,主君豈肯屈於人後。


    直江景綱說的不錯,一山的確難容二虎,可如果是一公一母呢?這事就玄妙了。


    直江兼續隱隱有些擔心,如果兩人終成眷屬還好,可要是事有不逮,日後兩家糾纏太深如何切割?


    上杉輝虎以山內上杉家的越後守護把持領國,而義銀則用關東侍所統禦關東禦家人,這是地方與中央的身份差異。


    雙方現在是平等合作的盟友,領袖之間曖昧不清,還能相互體諒。


    可如果出現裂痕,新上杉家的地方身份必然被關東侍所騎在頭上。


    以地方對抗中央?還是不再承認關東侍所的權威?


    義銀現在用經濟和軍事兩方麵的影響力滲入越後國,雙方一齊發力關東攻略。


    萬一哪天兩家翻了臉,鬧到要分家,結果可不是傷筋動骨這麽簡單。


    關東管領有權管理關東十國,關東侍所統禦關東禦家人,這雙方鬥起來,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直江兼續隻能祈禱主君心想事成,真的抱得美人歸,要不然。。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


    另外一邊,義銀身後,隨行的山中幸盛與島勝猛也是對視一眼,神情複雜。


    上杉輝虎顯然沒死心,要與將軍爭奪自家主君。


    兩人心中也都愛慕於他,心照不宣。見上杉輝虎此時真情流露,皆心有戚戚,又帶著一絲不甘心。


    一時間,各方心思紛亂,場麵冷冷清清,無人說話。


    ———


    櫪尾城,天守閣議事廳內。


    義銀在主位,上杉輝虎矮了半座,雙方幾乎是左右分坐,下方坐著各眾武家頭目。


    隨著上杉輝虎到來,揚北眾終於服軟,本莊繁長與中條藤資等首領被喝令進入櫪尾城參與評議。


    她們脫下兜胴,不帶隨從,隻身進入城內。


    再加上已經在城裏的大熊朝秀,跟隨上杉輝虎到來的北條高廣。


    除了閉門思過的長尾政景,各方叛逆算是聚首一堂。


    之前在城外,斯波義銀與新上衫家臣團已經有第一波碰撞,嚴重幹涉了越後國內政與軍事權利。


    但是在上杉輝虎的強力支持下,義銀獲勝,新上杉家臣們吞下了苦果,亦是口服心不服。


    別看上杉輝虎比一般姬武士矮小一些,但這位以武力鎮壓越後多年,威勢極盛。


    她下了決心的事,沒有任何越後武家敢於反駁。但背後會不會配合,可就難說了。


    義銀走到這一步,已經沒了回頭路,必須把關東侍所立起來,形成新的勢力。


    不然,被敵視的他,會受到來自新上衫家臣團的更多掣肘與阻力,難以使用權力。


    而現在的評議,也是一場博弈,雙方權利如何分割,且看這場手段。


    義銀率先發言。


    “越後國內遭遇叛亂,大熊朝秀深明大義,主動動員軍勢前來櫪尾城協防。


    上杉殿下,你選的中越長官不錯。”


    上杉輝虎見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忍不住翹起嘴角。


    他維護長尾政景,那麽斯波義銀就把大熊朝秀從叛逆中摘出來,雙方各保一人,很公平。


    但場下武家們卻是目瞪口呆,大熊朝秀起兵之事還能如此解讀?


    大家一齊看向本莊實乃,她是中越最高負責人,看她怎麽說。


    本莊實乃麵無表情,伏地叩首,說道。


    ”稟告家督,櫪尾城已是禦台所居城,我之後改職何處?還請殿下下令。”


    上杉輝虎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知道不合適,哈了一聲趕緊忍住。


    本莊實乃之前在私下找她吐苦水,這中越地界她真的控製不住。


    也是上杉輝虎自己思慮不周,讓側近出身的本莊實乃控製中越,齋藤朝信那些混蛋同僚的人情攻勢怎麽抵擋?


    中越局勢糜爛至此,本莊實乃有責任,但更大的責任在上杉輝虎自己身上。


    如今斯波義銀發力要保大熊朝秀,新上衫家臣團又把壓力施加給本莊實乃。


    這位亦師亦友的好臣下,終於扛不住甩起無賴,撂挑子不幹。


    太特麽欺負人了!什麽鍋都讓我背!


    上杉輝虎說道。


    “你卸任櫪尾城主,回返上越,擔任春日山城城代吧。”


    “嗨!”


    本莊實乃感激涕零。


    春日山城是上杉輝虎居城,不可能設置城主,城代已經是最高負責人了。


    此城輻射高田平原,是上杉輝虎的基本盤,把這位子給了本莊實乃,是承認她的能力和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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