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家退兵,大軍回轉觀音寺城,北近江危局解除。


    得到六角回軍的消息,前田利益第一時間帶軍勢回防鈴鹿峠。


    淺井長政領兵進入佐和山城,與前田利益南北呼應。


    六角家失了先機,亦是死了再戰之心,六角義治派人前往京都尋求足利義輝出麵,為停戰斡旋。


    觀音寺城內暗潮洶湧,後藤賢豐借此良機,逼迫六角義賢讓步,不再參與六角家事,一時間氣焰囂張。


    六角家督義治也壓不住她,主臣之間的齟齬加劇,家中不寧。


    ———


    京都禦所,劍室內,足利義輝與高田雪乃一齊揮劍。


    這幾天,將軍心情大好。


    看作心腹大患的三好長慶纏綿病榻,三好少主義繼與三好三人眾矛盾重重,內亂的苗頭越發明顯。


    南近江六角家北伐失敗,譜代後藤家對主家的威脅越來越大。六角義治不得不尋求將軍出麵,與斯波家,淺井家達成和睦。


    近幾東西兩麵的宿敵都在走向衰敗,足利義輝當然神清氣爽。


    幕府內部,她借著二條城的建設,開始收攏領地與兵糧役。


    又把琵琶湖與瀨田川河口的阪本城,收為足利家直轄,卡住了東近幾與京都最重要的商業水路。


    再加上足利馬迴眾駐紮的伏見鳥羽控製著京都南麵的澱川水道,這一西近幾堺港進入京都的水道。


    進入京都的兩條主要商路被足利家控製,等同於控製了京都商務,幕臣想要從中獲利,就必須尊重將軍。


    足利義輝的權力正在逐步擴大,漸漸把持住了幕府大權。


    借著伊勢貞教在近幾之戰的錯誤,打壓伊勢家,利用蜷川家侵蝕政所權利,進一步坐大。


    足利義輝信心滿滿,隻要給她兩年時間,足利家定能重整幕府,再次崛起。


    她揮汗如雨,連斬百刀,然後收刀歸鞘,對高田雪乃笑道。


    “果然還是揮刀爽快。”


    高田雪乃默默收刀,冷冷清清在旁邊站著,也不接她的話頭,把尊貴的公方大人晾在當場。


    好在足利義輝早就習慣她的冷淡,時間長了反覺得挺好。比起那些嘈雜的阿諛奉承,安靜的雪乃不失是一個懂事的陪練。


    她看著雪乃,忽然問起。


    “不知道謙信公抵達越後了嗎?


    前幾日倒是有越中傳訊,他拿著禦劍把椎名家的越中守護代除名了。


    還是那麽膽大妄為,真是個惡劣的男人。”


    嘴裏說著貶低的話,足利義輝的嘴角卻是忍不住翹起。他終究是收下了禦劍,與我有了夫妻之名。


    哼哼,看他這次還怎麽逃出我的手掌心,等回了京都,可得好好臊臊他,嘲弄一番。


    高田雪乃看了眼得意的將軍,默默低頭,用左手握住右手,生怕自己下意識一刀砍了這位尊貴的公方大人。


    主上說過,讓雪乃保護她的,雪乃不能失信於主上。


    足利義輝無處炫耀,早就把沉默的雪乃當成傾訴對象,之前很是仔細說明了義銀收下禦劍的含義。


    雪乃冷漠的表情下,內心卻不是那麽平靜。


    主上,你還好嗎?禦劍的話,可不可以丟掉?


    雪乃討厭禦劍,最討厭了。


    ———


    斯波府邸,茶室內。


    明智光秀欣賞著筒井順慶展露茶藝,輕輕鼓掌,一臉羨慕。


    “筒井殿下多才多藝,這般技藝真讓我望塵莫及。


    我也是花了心思苦練過,可就是沒能如您這般遊刃有餘,姿態優雅。那做出的味道,不談也罷。”


    筒井順慶笑得有些諂媚,說道。


    “明智大人說笑了。


    您可是京都有名的智者,執掌斯波家對外事務,哪有精力花在這些小技上。


    也就是我這方外之人,閑暇之餘沉迷其中。如若大人喜歡,我以後再為您效勞便是。”


    今日是明智光秀邀請筒井順慶前來斯波府邸,雖然不知這位大人想談什麽,但並不妨礙筒井順慶小心伺候。


    沒錯,就是伺候。


    隨著近江之戰接近尾聲,前田利益的強勢證明,即便斯波義銀不在近幾,斯波家依然是幕府地方實力派的領袖,拳頭最硬。


    作為與斯波家分享大和國,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筒井家督。筒井順慶雖是一方大名,也要低頭做小。


    她對明智光秀的卑微態度,是表明對斯波家的充分尊重,無意冒犯。


    明智光秀並沒有在京都另尋府邸,而是借住在斯波府邸的客間,以斯波義銀的代言人身份,行使主君賦予她的權利。


    對於筒井順慶的小心翼翼,明智光秀溫和一笑,說道。


    “哪敢煩勞殿下。


    茶藝之道與我,如牛飲水,這是糟蹋了殿下的技藝。


    不過,倒是有一事想要麻煩殿下。”


    筒井順慶鞠躬道。


    “大人請講。”


    明智光秀輕聲道。


    “我想查一人,在興福寺。”


    筒井順慶一愣,為難道。


    “大人,不是我不願意幫忙,隻是這事有些僭越,筒井家乃是興福寺門下。。”


    她話還未說完。


    “啪!”


    明智光秀一個耳光打在筒井順慶臉上,把她給打懵了。這一下不輕,左臉頰火辣辣的疼痛。


    比起肉體上的少許痛苦,筒井順慶的尊嚴受到更大羞辱,讓她臉色漲紅,蹭一下站了起來。


    “明智光秀!你不要太過分!”


    她是筒井家督,坐鎮南大和。雖然是不經打的尼姑武家,但也是手握二十餘萬石的一方大名。


    對明智光秀阿諛奉承,那是畏懼斯波家的勢力,害怕斯波義銀的剛烈。


    明智光秀本人不過是一介臣下,如果不是斯波家對外的負責人,哪會被她放在眼中。


    可就是這廝,竟敢打她耳光!刻意卑下換來了更大的侮辱,怎麽能讓她不感到憤怒。


    明智光秀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上前,笑著撫摸她的左臉頰,溫柔問道。


    “疼嗎?”


    看她心疼的模樣,仿佛這一巴掌不是她打的。


    這奇怪的氛圍讓筒井順慶愣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發火。


    明智光秀握著她的手,將她緩緩帶著坐下,嘴中的言辭對她是關懷備至。


    “聽聞這些日子,興福寺內不太平。


    長覺座主安撫各家尼姑武家,有意恢複當初,四家尼姑武家分領大和國的舊事。


    各家聽說都有些心動,特別是越智家,對長覺法師信誓旦旦,願意為天台宗管理好大和佛國。”


    筒井順慶眯著眼思索,這些事她當然知道。


    隨著盟友斯波家的穩固,興福寺法主長覺,開始著手解除筒井家一家獨大的威脅。


    這也是筒井順慶對斯波家低聲下氣的原因,尼姑武家打不過武家,她更打不過斯波義銀。


    想要應付長覺法師對尼姑武家集團的分化,筒井順慶必須保證斯波家不會介入其中。


    一旦這幕府地方實力派大佬入局,筒井家唯有投降認輸,隨便長覺法師擺布。


    好在斯波義銀不在近幾,長覺法師與明智光秀不熟,暫時沒有向斯波家伸手求援。


    可即便如此,筒井順慶也不敢大意,家業沉浮,不可不小心謹慎。


    她在京都期間,刻意與明智光秀結交,還把一向宗消息透露給她,向斯波家賣好。


    可明智光秀這一巴掌把她給打傻了,這廝到底是什麽意思?


    筒井順慶沉思半晌,緩緩回答。


    “長覺法師身為興福寺法主,對大和佛國的管理,自然有權幹預。


    隻是法主忙於禮佛,對俗務知之甚少,許多事其實並不好辦。


    我筒井家為興福寺打理大和百餘年,改弦易轍怕是不妥當。”


    明智光秀優雅一笑,緩緩吐出幾個字。


    “那你特麽還和我裝什麽。”


    筒井順慶一愣,她萬萬沒想到,這做派雅致的姬武士會說出這等粗鄙之語。


    明智光秀冷笑著,繼續說。


    “六角家內亂冒頭,近江外患已去。


    北大和在我斯波家手中,我可以協助長覺法師,完成對佛國管理的重置。”


    明智光秀再次摸了摸筒井順慶被打的臉頰,心疼道。


    “疼嗎?懂嗎?”


    筒井順慶心似跌入冰窟,寒意刺骨,咽了口唾沫說道。


    “我為您做過事,通報過一向宗的消息,幫過謙信公。”


    她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死命揮舞給明智光秀看。


    明智光秀點點頭,順勢拍了拍她的臉頰,笑道。


    “所以我才給你個機會,但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她忽然變臉,按著筒井順慶額頭向後推了一把,一臉厭惡。


    “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筒井順慶已經被她翻來覆去的做派弄昏了頭,歎了口氣,汕汕道。


    “明智大人,你別再作弄我了。”


    明智光秀冷眼看她,緩緩說道。


    “替我查,興福寺一個叫覺慶的尼姑,我要知道她和足利家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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