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陽乃雙目一眯,冷笑道。


    “她們可是真敢想。”


    今井宗久也是苦笑。


    她為了土倉一事,被高田陽乃要求入道一向宗,卻在此地為南蠻教帶話給高田陽乃,真是諷刺。


    被石山本願寺的狂熱教徒知道此事,她這剛才出爐的一向宗信眾,會被剁成肉泥。


    “大人,如果不去天朝走私鐵料,隻依靠國內現存的鐵料,即便我高價收集,最多也隻能完成您托付的三分之一份額。”


    高田陽乃緊著眉間,心裏盤算。三分之一就是不足一百套,那還不如不做。


    她打造板甲並不是因為它們適宜日本戰場,隻是借助板甲來炫耀,向主君展現自己的實力。


    如果數量不夠多,就沒有震撼的效果,不能給主君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不是經濟賬,是一筆政治賬,要的就是斯波義銀看到這些板甲那一瞬間的驚愕。


    花兩萬貫還是三萬貫都沒問題,政治需要高於經濟需要。但如果數量不夠,衝擊不到斯波義銀的三觀,那才是徹底的失敗。


    但南蠻人的要求太過分了,高田陽乃難以接受。


    “不行,我不能信南蠻教。這對我在堺港立足有害,這些南蠻教徒不懷好意。”


    高田陽乃是真言宗信眾,那是因為斯波義銀入道真言宗,斯波麾下武家大多跟隨主君信仰。


    她不介意為了利益換個宗教,但這事在堺港太敏感。


    堺港,京都,是南蠻教滲透的重點,借助海路而來的信仰已經觸動了近幾原有宗教的敏感神經。


    自從足利義滿屠滅天皇公卿,神道教凋零。佛教在宗教上一支獨大,早就天下無敵。


    即便各宗派相互爭鬥不休,但大家都是釋門子弟,多少有些淵源,肉始終是爛在自己鍋中。


    而南蠻教卻是徹底的另一種信仰,還是排他性最激烈的一神教。教義非我即彼,沒得妥協。


    一向宗作為佛教中最狂熱的分支,與堺港京都的南蠻教區一直針鋒相對。


    攝津一帶的村落為了信仰,可是年年血鬥。上層武家自己爭鬥不息,沒有意願去管信仰之爭,但不代表她們不畏懼宗教狂熱的恐怖。


    高田陽乃不會去惹這個麻煩,信仰高野山真言宗挺好,她幹嘛摻合一向宗與南蠻教的死鬥。


    南蠻教區看重高田陽乃,想拉她入教,以擴大自己在堺港乃至近幾的勢力。


    高田陽乃相信。隻要她肯點頭,天朝走私來的鐵料絕對是價格公道,甚至可能賠本半送給她。


    葡人西人對於信仰的傳播,比起貿易賺錢更加熱衷,絕對做得出這種事來。


    但是,如果高田陽乃加入了南蠻教,那麽本願寺顯如就不會再顧忌那七萬貫土倉貸款的投資,一定會弄死她。


    石山的顯如上人再看重錢,在宗教鬥爭的根本立場上,也是絕不會含糊的。


    宗教鬥爭失敗,可不是死全家那麽簡單,而是從肉體到精神的全麵清除。


    本願寺十一代流傳下來的教義,信徒,全部付諸一炬。死後還要被潑上汙水,踩上一萬腳,因為死人是無法反駁的。


    高田陽乃思來想去,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絕對不行,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今井宗久說道。


    “還有一條渠道,但是花費可就大了。避開葡人西人,去找英人荷人。”


    高田陽乃一愣,點點頭。


    “的確是要大出血了,千利休不是為京都的土倉搭線嗎?


    這筆錢也無處可用,就用在這裏吧。”


    今井宗久苦笑,她就知道會這樣。


    北陸道商路現在的問題,是七尾港之事動搖了商隊的信心。這已經不是花錢能解決的問題,所以她手中的土倉借款資金充沛。


    而高田陽乃鐵了心要玩一筆政治買賣,用錢砸得斯波義銀頭昏眼花,她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錢。


    今井宗久的建議就是多花錢,因為南蠻商人也不止一股勢力。


    葡人西人為首的南蠻人重傳教,她們可以犧牲貿易利益,隻要能傳播她們的主。


    而英人荷人是南蠻教中的異端,她們不太在乎信仰,更看重貿易利益,與葡人西人關係也不好。


    既然高田陽乃拒絕了南蠻教區的要求,還堅持要打造這批板甲。那隻有一條路可走,就是高價從英人荷人手中買貨。


    今井宗久歎了口氣,說道。


    “大人,如果這麽做,我預估的二萬貫可能要漲到三萬五甚至四萬貫。


    這樣也可以嗎?”


    高田陽乃堅定點頭道。


    “沒問題,你做事我放心,盡管放手去做。京都土倉這次貸來的銅錢,全部由你支配。”


    今井宗久無奈一笑,伏地叩首接令。


    ———


    近幾之地,波瀾漸起。


    遠在越後的下越安田城,斯波義銀剛才收到高田陽乃早先發出的請罪書,一起到來的還有上杉輝虎的書信。


    高田陽乃主動請罪,說明她難以兌現之前七成堺港貨走北陸道的保證,請求主君懲處。


    別看她在堺港混得人五人六,在明智光秀等人麵前桀驁不馴,商業智慧與政治手腕日益成熟。


    但在斯波義銀麵前,高田陽乃永遠表現的是那麽卑微,就像還是尾張時候的可憐女仆。


    正如尼子勝久背後吐槽的那樣,真正是表裏比興的兩麵人,在主君麵前裝得厲害,臉都不要了。


    近幾斯波領高層諸姬要麽和她一樣,麵上一套背後一套。要麽就是不敢戳穿她們,害怕破壞團結。


    斯波義銀到現在還在得意洋洋,覺得自己安排妥當,近幾諸姬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才是被蒙蔽了雙眼的傻子和背鍋俠。


    高田陽乃一封信隻說自己能力不足,無法達成七成份額的目標。之前的許諾是狂妄無知,向斯波義銀請罪。


    但斯波義銀心裏清楚,北陸道商路難以拓寬,是因為能登畠山家內亂,七尾港封閉打擊到了商人們的信心。


    對此,他嗤之以鼻。


    這些商人看似精明,其實隻是可憐蟲而已。她們自以為是的保守路線,也就是東海道商路快完了。


    不說野心勃勃的織田信長在東海道西端搞事,三河的鬆平元康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有即將南下攻略今川家的武田晴信。


    東海道商路這些年的穩固,給商人們帶去了安全的錯覺。其實從去年開始,東海道騷亂就已經初現端倪。


    今川義元以駿河,遠江,三河三國為根基,製霸東海道,維護著東海道商路,把居城駿府城變成了天下有數的富裕之地。


    可今川氏真算什麽東西?政令不出駿府城,東海道商路現在還能通暢,隻是各地武家的慣性思維。


    一旦武田晴信動手,眾武家醒悟過來,今川家這塊肥肉誰不想啃一口?


    戰亂擴大,走東海道的商隊不被剝皮抽筋,斯波義銀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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