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莊繁長不說話,山中幸盛得到加地景綱的投效,態度轉向強硬,主動說道。


    “本莊姬,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既然我們難以決斷,何不交由主君來判?”


    見本莊繁長不語,山中幸盛轉頭看向安田水原兩位家督,問道。


    “兩位可願聯名上書?”


    “我等願意。”


    山中幸盛想要拉人側麵施壓,安田水原兩人也願意幫忙。


    一方麵她們對本莊繁長的絕戶計沒有好感,另一方麵打爛佐佐木一黨,對她們也沒有好處。


    自己消耗軍力,得到的卻是佐佐木一黨的仇視。要不是被逼著往前走,誰願意做這種虧本買賣?


    如今加地景綱絕地反撲,她們當然願意跟著咋呼幾句。反正又不是讓她們出頭頂缸,怕什麽。


    本莊繁長氣得胸都要裂開,但她深知自己的處境,二五仔沒人權!


    山中幸盛已經給她留了麵子,再不識相就會越過她直接上書,到時候她更沒臉做人。


    本莊繁長勉強壓住怒火,冷聲道。


    “既然如此,那就聯名上書吧。”


    本莊繁長沒有辦法,隻能寄希望於斯波義銀,希望這位禦台所不會被親信迷惑,堅持現在的策略。


    隻有足夠多的鮮血才能打斷揚北眾之間的關聯,讓她們無法繼續團結在一起搞事。


    斯波義銀會默許自己的行為,就是下了決心打散揚北眾集團,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


    斯波義銀收到新潟津上書的時候,正在與剛從奧羽回來的百地三太夫說話,她身邊帶著霧隱才藏。


    百地三太夫知道,當初自己把斯波義銀得罪太深。斯波義銀爬得越高,她心裏越害怕。所以,她一直小心做事,盡善盡美。


    斯波義銀剛才表示對霧隱才藏印象不錯,霧隱才藏就成了百地三太夫的副手。


    處處帶著她,教她做事,擺明把她當繼承人培養,給足了主君麵子。


    這麽聽話又好用,能讓人開心,還可為君分憂的好狗太少,斯波義銀對百地三太夫的態度也越來越柔和。


    百地三太夫從奧羽探查軍情歸來,斯波義銀第一時間在安田城居館接見了她。還在聽她說起奧羽諸事,忽然來了前方上書。


    斯波義銀也奇怪,前方不是非常順利嗎?怎麽忽然出了加急的信件?


    等看完了信,他氣得直哼哼。山中幸盛這蠢丫頭,是把他架起來烤啊!


    前線的三波人。


    安田長秀,水原滿家以及北方圍堵叛軍的各家,她們打心底裏不想出兵。


    不論打死人,還是被人打死。損害的都是揚北眾的團結,死的都是揚北眾的人。


    斯波義銀放出本莊繁長這條惡犬一陣亂咬,就是逼著她們去打,去死,最好各家從此分道揚鑣。


    而加地景綱為首的少壯派當然看不慣揚北眾各家的私心,卻更厭惡本莊繁長的毒計。


    特別是佐佐木一黨的少壯派姬武士,看到叛軍那邊自家人注定的慘痛下場,情緒激烈。


    這三波人各有訴求,斯波義銀也不想去摻合。


    他在安田城裝白蓮花看不見,在前線安插山中幸盛,是為了看住本莊繁長,警告她不要私心太重。


    誰知道山中幸盛私心更重,竟然想借此收服加地景綱,為己所用。這傻女把皮球踢了回來,讓斯波義銀這白蓮花還怎麽裝!


    斯波義銀自出道以來,一直維持義理人設,這已經成了他一筆巨大的威望資產。


    當初朝倉宗滴公到死都不相信主家家督朝倉義景,卻深信斯波義銀會照顧自己的養女,為什麽?


    斯波義銀不管是真情假意,至少人設到位,做人講究!


    武家無情,義銀仁慈。武家無義,義銀義理傍身。武家言而無信,義銀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


    長久堅持下來,天下武家提起斯波家的奇男子,誰不是豎起小指,嘲笑一句丈夫之仁。


    即便對手笑話他迂腐,但轉身與他合作也是心安理得,誰都不喜歡背刺的盟友吧?


    本莊繁長本來已經背好黑鍋,準備狠一波。山中幸盛硬是扯下這黑鍋,丟回來問主君,這是您要的鍋嗎?


    本莊繁長不開心,斯波義銀更是氣得發抖。山中幸盛這小妮子就是艾草太少,回頭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雖說恨得牙癢癢,但斯波義銀還真的不會對山中幸盛怎麽樣。


    其一,他心中有愧。


    當初在郡山城以酒亂把山中幸盛辦了,結果尼子山中一黨賣了自身贖罪,讓義銀無地自容。


    前些天與島勝猛的醜事被撞破,山中幸盛悲痛沮喪的模樣,又深深刻在義銀心頭。


    他到底不是這時代的冷酷武家,對山中幸盛這個美少女狠不下心,甚至感覺虧欠良多。


    外人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寵信山中幸盛,這糊塗蛋做了多少錯事,還能步步高升。


    斯波義銀自己卻是明白,那是自己前世的道德觀作祟,對山中幸盛有補償心理。


    當然,山中幸盛長得是真美。男人對美女愧疚的時間特別長,這是天性。


    其二,現在就算罵死山中幸盛也沒用,皮球已經被踢了回來。


    安田長秀,水原滿家在新潟津看著。色部勝長,中條藤資,竹俁慶綱也會在事後知道內情。


    大家都清楚,本莊繁長這毒計是義銀這個義理傍身的禦台所默許,才能實施。可默許是默許,斯波義銀是不能發聲支持的!


    同意本莊繁長的圍困逼迫,讓揚北眾各家自相殘殺,甚至刻意製造饑荒慘劇,讓一地淪為地獄。


    這種惡事裝作不知道還行,現在知道了,怎麽辦?


    同意?同意個p!


    斯波義銀隻要還在乎自己的義理人設,就必須否決掉本莊繁長這個前方陣代的亂命。


    因為這種生女兒沒p眼的方略,絕不可能是大義凜然的斯波義銀指使,他絕對不知情。


    如今知道了,必須是大驚失色,改弦易轍。然後下越各家大呼禦台所仁慈,我等感激涕零。


    戲大家都看懂了,但該怎麽演,義銀忍著惡心也得陪大家演完。


    這就是政治。


    看著義銀麵色不善,座下的百地三太夫與霧隱才藏對視一眼,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義銀深深吐出一口氣,笑著說道。


    “平叛出了點小問題,回頭再說。我們繼續,剛才說到哪裏了?”


    百地三太夫見義銀如此說,當然不敢多問,繼續低頭匯報自己得來的奧羽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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