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敢出擊,就是認準了瑞泉寺領為保證三萬人的軍需,寺院裏堆滿物資,騎軍殺進去不怕找不到給養。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保證高岡城平安,有一條退路。也不敢帶太多人去,規模小才好騰挪迂回。


    想了想,看窗外才發現幾近午夜,驚覺軍議談了這麽久。


    義銀起身說道。


    “軍議散了吧。大家作戰辛苦,都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說。”


    小島職鎮,山本寺孝長,鯵阪長實行禮要告退,卻見義銀在往外走。


    小島職鎮一愣,問道。


    “禦台所還不安息,是要出去查看城防嗎?”


    義銀搖搖頭,邊走邊說道。


    “去送送畠山殿下她們。夜黑風高,辛苦她們了,我心中不安。”


    這時代營養不好,世人多有夜盲症。


    雖然能登這次來的人大多是精銳姬武士,應該不至於有這毛病,但義銀還是覺得自己該去送一送。


    幾人看著他往外走,蒲生氏鄉急匆匆跟上,都有些愣神。


    禦台所做事的確有些丈夫之仁,顯不出讓人畏懼的狠厲。但這份人味,卻是武家大名之中少有。


    能在他麾下效力,也是五味雜陳。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總是傾佩這樣的為人處世。


    ———


    北陸道越中國,戰事如火如荼。近幾的山城國,恪守澱川進入京都盆地的澱城,本多正信腳步匆匆進入居館。


    居館外的侍衛知道她是鬆永久秀麵前的紅人,紛紛鞠躬行禮。


    在通報之後,得到許可的本多正信往裏走,正巧遇上一人往外出來。


    “高山大人。”


    “本多大人。”


    兩人相互鞠躬行禮,出來的人年紀不大,眉眼清秀,正是鬆永久秀麾下的武家高山重友。


    高山重友是南蠻教徒,與一向宗使節轉仕鬆永家的本多正信保持著距離。態度謙和禮貌了幾句,走了出去。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本多正信慢慢收起禮儀性的笑容。


    鬆永久秀開始慢慢向三好家的新家督三好義繼靠攏,鬆永久秀之女,鬆永久通又被三好義繼召去當了側近眾,很受寵信。


    鬆永久秀坐鎮澱城,往來京都與幕府溝通,難以脫身。屢屢提出有益建言的本多正信,便成了她溝通四國三好本家的橋梁。


    本多正信年紀不大,三好義繼與鬆永久通也是年輕氣盛。


    她對幕府,對將軍的一些看法與見解,很得鬆永久通共鳴,時常進言給三好義繼。


    因為她與鬆永久通交好,在三好義繼那邊算掛上了名,鬆永久秀這邊也越來越看重她。


    本多正信混得如魚得水,心中卻有自己的擔憂。她不過是三河國來的浪人,哪知道近幾這麽多內情,還能分析得有理有據。


    謀略是需要信息支撐的,而她的信息來源,來自京都的明智光秀,那個永遠笑臉相迎的優雅人。


    本多正信不傻,反而聰明得很。她這些進言的背後是由明智光秀的信息支撐,繼續依賴明智光秀,會不會被她帶進溝?


    明知那人笑裏藏刀,但本多正信卻是泥足深陷。她需要表現出足智多謀,才能讓鬆永久秀母女對她另眼相看,委以重任。


    如果對鬆永久秀坦言說出明智光秀,不單單要丟了前途,很可能性命都保不住。


    好在她已經在鬆永家站穩了腳跟,隻希望自己小心一點,慢慢與明智光秀拉開距離,漸漸脫離與此人的關係。


    收回望向高山重友的目光,本多正信歎了口氣,繼續往裏走。


    高山重友的事,她隱約聽說了。這位武家篤信南蠻教,似乎正在為南蠻教司鐸上洛京都而活動。


    作為一向宗教徒的本多正信對此事難有好感,但也不會刻意去阻攔。她自己的麻煩已經不小,也不願意為信仰而四處樹敵。


    本多正信走到拉門外,深深吸了口氣,衝著門邊的旗本微笑點頭。旗本鞠躬之後,將門拉開。


    她輕聲碎步走進室內,對坐在主位上的鬆永久秀鞠躬行禮。


    “主上安好。”


    鬆永久秀似乎在想心思,半晌才回過神來,點點頭。


    “本多姬回來了。這次去四國,路上還順利嗎?”


    “非常順利,謝主上關懷。”


    兩人寒暄幾句,鬆永久秀轉入了正題。


    “家督那邊怎麽說?”


    “家督對丹波國的反叛行動非常憤怒,表示波多野家的背叛不可原諒。”


    “對於將軍承認波多野秀治的丹波守護役職呢?家督有說什麽?”


    鬆永久秀凝視本多正信,眉頭緊皺。


    前年,三好家侵入近幾。上代家督三好長慶妄圖上洛成就管領代,架空將軍,統禦幕府。


    結果被斯波義銀全力阻擊,不得已與幕府議和,退兵了事。這場戰事斷送了三好家上洛成為天下人的美夢,唯一的收獲就是丹波國。


    三好義賢巧計抓住了上代波多野家督晴通,逼迫丹波武家臣服,讓三好家不至於空手而回。


    因為三好長慶上洛失敗,大批三好武家的恩賞無處著落。她隻能侵犯丹波武家的土地,安堵給三好武家,以平息三好家內部的矛盾。


    丹波之亂局,也由此而生。


    丹波武家沒有打輸,她們隻是丟了首領,不得已臣服。可三好家對待她們的態度,予取予奪如同戰敗者。


    波多野晴通死了,不管是真的病死,還是被丹波武家逼死,都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女兒波多野秀治與丹波有力武家赤井家聯手造反,並得到了幕府名分上的認可。


    丹波高地易守難攻,當地武家熟悉地形,叛亂一起就很難迅速平息。


    況且,波多野家已經傳了三代丹波守護。將軍承認了波多野秀治的名分,讓三好家的平叛舉動變得名不正言不順,非常尷尬。


    更麻煩的是,三好三人眾把持攝津,丹波兩國,與四國的三好義繼對峙。如今她們後院著火,處境變得惡劣起來。


    站在鬆永久秀的立場,雖然她在向三好義繼這位新家督靠攏,但她並不願意三好三人眾一蹶不振,更不希望三好家出現內亂火並。


    左右逢源才是鬆永家勢力迅速壯大的原因,三好義繼一家獨大,未必是好事。


    而三好義繼趁三好三人眾虛弱,出兵引發內戰,更是下下策。


    足利將軍就在京都看著呢。


    三好家內部如果打起來,這頭猛虎就會看著雙方打得精疲力竭,再衝過來咬死三好家。


    鬆永久秀派本多正信去四國,就是希望三好義繼保持冷靜,千萬不要衝動。


    年輕人都想乾剛獨斷,言出法隨。可三好家已經不是三好四姐妹時代的強盛局麵,內戰一起,怕是家業就要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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