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長秀鞠躬道。


    “大殿英明,那尾張美濃兩國本領,是否要留些人馬防備意外?”


    織田信長指了指丹羽長秀,笑道。


    “你提起今川義元,我就知道你心裏想著誰。


    我那三河妹妹的確厲害,鬆平。。不對,現在應該稱呼德川家了。德川家占據三河遠江兩國,石高該有五十五萬石了吧?


    你是不是擔心德川家康會趁著我們上洛,在背後捅我一刀?”


    丹羽長秀臉上尷尬,不敢接口。防備盟友的話,當然是暗搓搓點一句。哪有像織田信長這樣,大大咧咧說出口的。


    要是這話傳到德川殿下耳朵裏,以為丹羽長秀背後挑撥離間,壞了織田德川兩家的情義,丹羽長秀就要切腹謝罪咯。


    織田信長見她噤若寒蟬的樣子,哈哈大笑,說道。


    “米五娘,你怕什麽?知道了,我不為難你就是。


    我那位三河妹妹還沒這麽蠢,她背後的武田晴信也不是好對付的家夥。


    她們聯手分了今川家的領地,這會兒已經相互看不順眼。德川家康還得指望我,幫她對付武田家的強兵悍將,怎麽可能輕易背盟?


    你放心,我們是牢不可破的聯盟,從勝利引向勝利。


    我會寫信給她,邀請她一起上洛。你看她自稱德川苗字,亦是有些尷尬。


    讓我們那位新足利將軍,幫她正正名吧,哈哈哈。”


    織田信長狂妄的樣子,就好像足利將軍是她養的一條狗。要她幹嘛,就得幹嘛。


    丹羽長秀見她這般態度,心中總有些毛骨悚然。


    織田信長這無法無天的性子在尾張美濃兩國,已經是無人不知,也沒人惹得起。


    武家慕強,兩國武家被她壓得喘不過氣,連卒族這種威脅武家特權的存在,也隻好默認了事。


    可進入近幾之後,織田家即將走向天下的大舞台,織田信長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丹羽長秀有些心慌,不知道織田信長會把織田家帶向怎麽樣的未來。


    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回頭。她是織田信長的死黨,自身利益被死死綁在織田信長的戰車上。隻有跟從,沒有背離的可能。


    丹羽長秀想了想,問道。


    “德川家康殿下會願意上洛?


    您也說了,德川家與武田家針鋒相對,這時候她敢遠離領地嗎?”


    織田信長聳聳肩,說道。


    “德川苗字名不正,言不順,這個名分不解決,德川家遲早是要出問題。


    德川家康是個聰明人,要解決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她一定會跟我上洛。


    至於武田家,我也覺得古怪。


    攻略駿河國之後,武田晴信就沒有了動作。關東鬧得再大,她也沒去湊個熱鬧,討點好處。


    害得我那位三河妹妹如臨大敵,以為武田晴信不關注關東亂局,是要對她下手。


    結果呢?


    武田晴信直接回了甲斐國老巢,莫名其妙荒廢大半年,據說還撿了個孩子,當做養女。


    真是不明白,她腦子裏想什麽呢?”


    丹羽長秀說道。


    “駿河國是今川家根基,駿河眾的立場曖昧,武田家的統治並不穩固。


    我覺得武田殿下的做法不錯,攘外必先安內,放慢節奏清理內部,消化領地,實為上策。”


    織田信長瞅了她一眼,知道這個親信有點勸誡自己的意思。


    織田家發展得太快了,織田信長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路撒野狂奔不止。


    別說尾張美濃兩國武家感覺喘不過氣,織田信長身邊的親信們也是心累。


    迅速膨脹的結果,就是根基不穩,隱患重重。織田信長這人又是標新立異,不斷革新製度,侵犯傳統武家的利益。


    丹羽長秀心中真的有些擔心,這看似前途大好的織田家業,會不會如流星過境。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轟然倒塌。


    這次,她借著武田家的說事,委婉提出了自己的諫言。


    織田信長卻是瞪了她一眼,罵道。


    “上策個p,武田晴信就是甲斐山裏的野猴子,鼠目寸光。


    大爭之世,隻爭朝夕。一步慢,步步慢。


    天下都爛成這樣了,足利將軍都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所有人都在拚命擴張,不趕緊壯大自己,下場就是被別人吞掉。


    亂世裏,誰先擴大地盤,就能得到更多的土地,人口,錢糧。就能有更多的軍隊去打仗,去擴大更大的地盤。


    穩固領地?狗p!


    武家是個什麽德行?你敢少抽她們兩鞭子,這些人就會抱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得過且過。


    武田晴信不思進取,哼,蠢貨一個。”


    丹羽長秀無奈,被織田信長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這也就是對她感情深厚,換作別人,早被織田信長動手打了。


    就在此時,外間傳來敲門聲。織田信長喊了一聲,拉門打開,羽柴秀吉三人恭恭敬敬在門口鞠躬。


    織田信長摸摸鼻子,說道。


    “原來是我家的小猴子來了,都進來吧!”


    三人驟步上前,伏地叩首。


    織田信長半臥在主位上,打著哈欠接受三人的拜見,說道。


    “秀吉,你來得挺快嘛。”


    羽柴秀吉抬頭諂媚道。


    “聽聞大殿召喚,豈敢怠慢,當然要日夜兼程趕來,聽候您吩咐。”


    織田信長得意掃了一眼三人,對丹羽長秀說道。


    “你該和她好好學學怎麽說話,一天到晚惹我生氣。”


    丹羽長秀苦笑搖頭,羽柴秀吉不敢讓她誤會,對她行禮道。


    “丹羽大人,好久不見。大殿隻是玩笑,我怎麽配和您相提並論。”


    丹羽長秀客氣得還了半禮,笑道。


    “你啊,也太小心了,小心得讓人都有些心疼。


    大殿愛開玩笑,你我聽著便是,何必解釋。”


    織田信長撇撇嘴,兩人都是她的親信,也不願意再為難,目光轉向羽柴秀吉身後的蜂須賀正勝與竹中重治。


    蜂須賀正勝倒也罷了,竹中重治當年前來投效,傲氣的模樣她至今還記得。


    見她現在也變得老老實實,跟在羽柴秀吉身後一年多。織田信長頓時起了惡趣味,說道。


    “這不是美濃國的今孔明嗎?今日前來,能否也給我一個隆中對?”


    見織田信長又開始惡心人,羽柴秀吉無奈與丹羽長秀對視一眼,擔心看向身後的竹中重治。


    竹中重治天才軍師之名,在美濃廣為流傳。


    日本武家原本就喜好浮誇,有些比喻真是一言難盡。竹中重治就被比做今時的孔明,諸葛亮。


    織田信長這話,就是想要埋汰她一下,以為取樂。誰知道,竹中重治目中精光一閃。


    她本就寄希望於一言打動織田信長,為羽柴秀吉的近幾之行鋪路。如今這大好機會,得來全不費工夫。


    竹中重治颯然鞠躬,說道。


    “大殿在上,在下雖不敢類比諸葛武侯,卻是有一策利於上洛。


    隻是不知,大殿此去,是要征西將軍封曹候,還是想奉天子以令諸侯。”


    此言一出,諸姬目光全部盯在她身上。特別是織田信長,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日本武家懂三國,曹操之事耳熟能詳。織田信長拿竹中重治比做孔明,是上位者調侃下屬的戲言。


    可竹中重治算什麽身份,竟然敢反唇相譏,這膽子有點肥啊?


    當一個征西將軍覓封侯,乃是曹操前半生的理想。結果,她卻是走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之路。


    竹中重治以此事比喻織田信長,就是赤裸裸在盤問她。要想當足利將軍家的忠臣,還是要走上天下人的征途。


    好在日本武家向來敬佩曹操,這隱喻要是放在明清兩朝,這會兒竹中重治已經是人頭落地。


    丹羽長秀沒想到竹中重治竟敢這樣撩撥織田信長,這位主君沒事都能人來瘋,你還給她遞梯子?


    羽柴秀吉更是頭上冒汗,嚇得兩股顫顫。一旁的蜂須賀正勝幹脆伏地不起,裝死呢。


    織田信長盯著竹中重治看了半天,見她麵色如常,恭謹等候自己的回答,忽然有了一點興趣。


    她皮笑肉不笑,問道。


    “哦?這其中還有什麽區別?你仔細說來給我聽聽。”


    竹中重治神色淡定,侃侃而談。


    “若是大殿隻為搏個忠臣之名,那以織田家的實力,起義兵上洛,為足利家作倀,橫掃三好家,自然不在話下。


    可要是您心存天下大誌,這三好家,也許留著反而更有用一些。”


    織田信長目中透露濃厚的興趣,指著她說道。


    “你怎麽知道我要上洛?有人告訴你了?”


    竹中重治說道。


    “不為上洛,大殿何須寬恕北伊勢八郡?”


    織田信長拍拍手,說道。


    “聰明人。


    不錯,我得到足利將軍家的足利義昭殿下邀請,協助她上洛京都,肅清三好逆黨,再立幕府。


    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覺得留下三好家,會對我更有利?”


    竹中重治肅然道。


    “大殿,近幾武家靠近幕府中樞,曆來看不起域外武家。


    不管是來自四國的三好家,還是我們濃尾平原的織田家,對她們來說,都是輕蔑的對象。”


    織田信長看了眼一旁的丹羽長秀,想起她曾提及足利義昭失口說出的那句尾張鄉下,哼了一聲。


    “在她們心裏,我就是一個尾張的鄉巴佬而已。”


    竹中重治接口說道。


    “所以,一旦我們成功上洛,幫助幕府徹底驅逐了三好家。


    近幾武家不但不會感激我們,反而會嫌棄我們。希望我們早點滾回自己的鄉下,別在近幾礙眼。”


    織田信長嘴角抽抽,目露凶光,說道。


    “確實如此。”


    竹中重治笑道。


    “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如她們所願?


    三好家被逐出近幾,織田家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這些近幾武家一定會想方設法讓我們也滾蛋。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留著三好家,驅而不逐,養寇自重。”


    織田信長眯著眼,喃喃道。


    “驅而不逐,養寇自重?具體說說看。”


    竹中重治說道。


    “將三好家驅離京都,把她們趕回西近幾,卻不斬草除根,留著她們在西麵威脅幕府中人。


    然後,我們慢慢消化近幾東門戶的近江國,在東近幾站穩腳跟。


    三好家的威脅一日不去,京都幕府就一日不敢和您真的翻臉,這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局麵。”


    織田信長沉思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竹中重治說道。


    “好,好一個今孔明,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美濃天才軍師的風采。


    竹中重治,你很有才華,我喜歡。回來吧,到我身邊幫我做事。”


    織田信長說完,羽柴秀吉的臉色瞬間煞白。


    竹中重治是織田信長派給她的與力,當然可以收回去。一想到要失去竹中重治的輔佐,羽柴秀吉頓時心如刀割。


    竹中重治麵不改色,伏地叩首,說道。


    “大殿看重,在下惶恐。


    隻是這一年多在羽柴大人麾下效力,受益匪淺。我不敢貪功,今日之言,也有羽柴大人的一份功勞在內。


    近幾局勢混亂,各家關係錯綜複雜。我唯恐一時疏漏,害得大殿英明受損。


    還請您收回成命,讓我繼續在羽柴大人麾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織田信長抬了抬眉毛,她才不會相信竹中重治的托詞,她太了解羽柴秀吉這個仆役出身的親信。


    小聰明是有的,但出身閱曆太差,眼界還沒到能看透近幾局勢的份上。秀吉的未來也許可期,但現在還隻是個小角色而已。


    織田信長麵無表情瞅向羽柴秀吉,問道。


    “竹中重治很看重你啊,秀吉。那麽你呢?你怎麽想?”


    羽柴秀吉的小心髒剛走了一回過山車,聽到竹中重治的話,是深深被感動。


    她已經明白過來,這就是之前竹中重治所言,會為她爭取機遇的真意。


    隨著織田家軍事改革的深入,羽柴秀吉對與織田信長的用處已經不大。


    竹中重治這是在用自己的獻策,自己的智慧,為羽柴秀吉製造一個去近幾表現的機會。


    竹中重治說得輕鬆,驅而不逐,養寇自重,但其中的尺度把控,可沒那麽簡單。


    幕府武家也不是傻子,不會眼睜睜看著織田家磨洋工。要是做得太明顯,讓人抓住了把柄,織田家未必能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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