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林椋與百地三太夫暗中交鋒,義銀在主位上望著她們思索。


    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靈,自然不知道藤林杏之死的背後,牽扯到百地三太夫爭奪忍眾權力,藤林椋奮力反抗的內幕。


    義銀隻是以為,藤林椋殺死藤林杏,是為洗脫中同組的罪過,保住藤林家業。在武家社會,這是常見的做法。


    藤林杏雖然是被明智光秀蠱惑,但她做得太多,很難活下來。既然如此,不如棄車保帥,先守住對武家來說最重要的家業。


    眼看藤林椋低頭認罪,雙目中卻閃爍著哀求之意,義銀已然是心軟了。


    藤林椋與他也有肌膚之親,已經死了一個藤林杏,藤林椋他也無意再做懲罰。隻是他剛才升起的寬恕之意,被百地三太夫意外打斷。


    義銀看了眼百地三太夫,見她一臉誠懇,倒也覺得她說的有理。


    藤林姐妹畢竟年輕,不如百地三太夫做事老辣,才會被明智光秀耍得團團轉。


    若是當初去關東帶走的是中同組,留下軍同組,百地三太夫一定不會被明智光秀玩弄在股掌之間。


    他看了眼藤林椋,想了想,說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中同組對京都事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解散吧。”


    藤林椋痛苦得閉上了雙眼,終究是沒躲過去。


    百地三太夫暗自欣喜,沒有了斯波義銀授予的權力,藤林家就是砧板上的肉,隨時可以下刀。


    隻是兩人都沒有想到,義銀的話還沒有完,他繼續說道。


    “中同組的忍眾並入軍同組,從此斯波家忍眾合一,稱為保密組。


    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你們要謹記保密兩字,忠誠事主,守密保身,不可學藤林杏膽大妄為,要引以為戒。


    百地三太夫,你來當負責人。藤林杏給你當個副手,好好教教她。至於關東,交給霧隱才藏吧。”


    義銀不知兩人的暗鬥,但他有自己的考慮。


    當初將忍眾分為兩組,是有製衡分權藤林百地兩家的意思,但如今看來,弊大於利。


    現在的斯波家,已經是根深樹茂,不是小小的舊伊賀眾可以撼動的蒼天大樹。既然這樣,就沒必要繼續分為兩組,增加內耗。


    百地三太夫說藤林椋年輕,缺乏曆練,那就讓她帶一帶。對藤林椋,義銀還是顧及一夜夫妻,沒有將她棄之不用,給她一個機會吧。


    他的這個做法,出乎兩人的意料。


    百地三太夫沒想到,中同組解散,軍同組也沒有保住。主君說是並入軍同組,卻把藤林椋和她的忍眾全部塞了進來,還換了招牌。


    這哪是懲罰藤林椋,根本就是幫她過關,改頭換麵洗脫罪名。


    百地三太夫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自己信誓旦旦為藤林椋開脫,說她太年輕,不成熟。


    現在倒好,主君把她塞給自己教育,以後怎麽下手弄死她?太不方便了!


    百地三太夫不禁感歎,主君到底是個男人,太過念舊看重情義。有罪不罰,於理不合。隻是她沒膽子說出口,隻能唯唯諾諾接受。


    百地三太夫糾結,藤林椋卻明白自己是死裏逃生,背後冷汗濕透了內衣,對主君充滿感激。


    中同組是藤林家的部眾,解散之後就失去了斯波家的忍眾權力。


    可義銀將中同組與軍同組合並,等於是保留了藤林家的權力。副手隻是一個稱呼,百地三太夫怎麽可能隨意調動藤林家的人手?


    現在看來,丟了一個首領的名頭,藤林家的損失有限,遠比藤林椋之前想象的好得多。


    她亦是感歎主君仁厚,顧及舊情。想起當初自己與姐姐一起對主君做過的醜事,感慨萬千。


    三年功夫,母親被殺,姐姐慘死,自己了然一身苟活於世,不知藤林家的未來還會遭遇什麽挫折。


    藤林椋對百地三太夫微微一笑,鞠躬行禮,說道。


    “以後還請百地大人多多指教,我會虛心向您學習,早日成為一個合格的忍眾首領。”


    義銀點頭讚許,藤林椋能夠不戀權勢,願意埋頭苦學,態度很好。不枉自己給她個機會,沒有讓藤林家因為京都事變而跌落深淵。


    但藤林椋這話落在百地三太夫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


    跟我學做一個合格的忍眾首領?學我冷血無情,挖坑弄死你全家的手段嗎?


    百地三太夫心中警覺,卻又無可奈何。她沒想到主君竟然會如此念舊,讓藤林椋這條死魚有機會翻身。


    藤林椋雖然淪為副手,但藤林家的人手依然是斯波忍眾的一部分,還有自保的能力。


    而主君對藤林椋的眷顧,又讓百地三太夫不方便暗算加害。藤林椋終究是過關了,這個隱患就在百地三太夫身旁,不知何時爆發。


    百地三太夫雖然鬱悶,但她還是笑眯眯伏地叩首,看似替藤林椋高興,說道。


    “主君英明,新的保密組必然矜矜業業做事,願為您效死。”


    義銀見她們兩人相處和睦,欣然點頭,說道。


    “兩組合一要快,春耕之後近幾斯波領就會動員軍勢上洛,配合各方聯手進攻三好家占據的京都。


    保密組必須盡快完成重組,不可延誤上洛軍情要務,切記。”


    “嗨!”x2


    兩人伏地叩首,義銀甩甩手說道。


    “去忙吧。”


    兩人恭謹退出房間,拉上門。


    門廊之上,她們同時望向庭院,心情各異。百地三太夫微微皺眉,藤林椋麵無表情。


    片刻後,藤林椋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對著百地三太夫深深鞠躬。


    “百地大人,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百地三太夫望著她低頭的後頸,強忍著給她脖子來一刀的衝動,心中寒意漸起。藤林椋越是恭謹,她心中的憂慮越重。


    沉默半晌,百地三太夫也笑了起來,笑容慈祥如同看著非常欣賞的晚輩,說道。


    “既然主君讓你跟著我做事,我自然會好好教導你。


    隻是希望你刻苦鑽研,莫要辜負了主君的一番美意。”


    藤林椋恭敬回答。


    “謹受教。”


    百地三太夫拍拍藤林椋的肩膀,表示讚許,走在了前麵。她背對藤林椋的眼中,藏不住惡意。


    藤林椋抬起頭,望著百地三太夫離開的背影,眼神冰冷,殺意波動。


    ———


    就在義銀接見兩位忍眾首領的時候,明智光秀也迎來一位客人。


    明智光秀被義銀喝令關押,但畢竟是重臣身份,隻是找了一所偏室讓她獨自呆著。


    她在室中的榻榻米上盤坐,覺得渾身疼痛,這會兒也沒人敢給她送藥,隻好硬扛著。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明智光秀抬頭看去,眼見山中幸盛笑眯眯拉開門,走了進來。


    明智光秀微微眯眼,不明白山中幸盛為何前來,但她還是習慣性的露出優雅笑容,迎接這位同僚。


    “山中姬,兩年不見,你可是越發俏麗動人了。”


    山中幸盛一愣,這家夥還挺自來熟的?


    兩人的關係其實並不親近,但抵不住明智光秀身懷社交牛b症,不管她是否虛偽,至少場麵不會太冷清。


    山中幸盛卻不如她這般做作,被熱情的招呼懵了一下,她不自然得點點頭,說道。


    “我看你挨了鞭子,給你送點傷藥過來。未想門口無人看管,便自作主張進來了。”


    說著,山中幸盛取出一個小瓶,拋給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伸手接住,眉間微緊。這一動,身上的鞭傷還真有些火辣辣的燙。


    身上疼,她嘴上卻沒停,感謝道。


    “有沒有人看守,都是一樣。主君要求把我關起來,我難道還敢出奔逃離?


    這會兒估計正在換防,尼子勝久的人必然懂得避嫌,將城內要害留給主君的人接防。


    我這裏算是居館範圍內,她們撤走也是正常。等同心眾布防完畢,蒲生姬自然會派人來看著我。”


    山中幸盛點點頭,說道。


    “那你擦藥吧,我先走了。”


    明智光秀叫住她。


    “山中姬,我沒有想到你會來為我來送藥。


    要知道,我可是讓主君惱怒的罪臣,你這行為若是被主君知曉,隻怕會起些誤會吧?”


    山中幸盛看了明智光秀一眼,說道。


    “一瓶傷藥而已,想來明智姬不會用這點東西,在主君麵前搬弄是非吧?”


    明智光秀惡名在外,眾姬皆知是生女兒沒p眼的毒士。她開口詢問,山中幸盛第一反應就是警惕。


    明智光秀無奈搖頭,說道。


    “我不至於這麽無聊,以你和主君的感情,這點東西動搖不了你的地位,我何必白費這個功夫。”


    山中幸盛聽得心裏冒冷氣。


    敢情是因為這點東西不夠挑撥離間,要是夠份量了,你還真會試試,對吧?


    山中幸盛搖搖頭,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這種混蛋死了活該,自己幹嘛要來送藥,真是自找麻煩。


    她警惕看了眼明智光秀,還是說出了理由。


    “你這頓鞭子隻是開始,主君沒那麽容易饒恕你。


    竟敢布局弑殺將軍,我山中幸盛敬你是條娘子。這瓶傷藥,就當是我的謝禮吧。”


    明智光秀將傷藥的小瓶置於指尖摩擦,眼中露出一絲嘲意,原來是這個意思。


    山中幸盛與前田利益她們一樣,這些蠢貨都以為自己弑殺將軍,是為了入贅斯波家做下的瘋狂舉動。


    這些主君的愛慕者,追求者,她們哪裏知道我明智光秀心中的理想。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不覺得自己能配得上主君,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成就主君的未來,完善武家天下的秩序。


    搞清楚了山中幸盛這份謝禮的緣由,明智光秀忽然沒有了和她交流的心思。


    這等依附主君寵信過活的蠢人,和她有什麽好多說,她懂個p。


    明智光秀淡淡說道。


    “我明白了,那就謝過您的禮物,請回吧。”


    雖然不知道明智光秀為什麽忽然冷淡起來,但山中幸盛對這名毒士,也是心懷戒備,不願意多待。


    她點點頭,就要離開,正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響。


    “蒲生姬,你守在外麵。把傷藥給我,我自己進去吧。”


    “嗨!”


    屋內兩人同時瞪大眼睛,對視一眼。


    要不要這麽巧啊!


    主君怎麽來了?


    前田利益倒吸一口冷氣,她可不想為了一瓶傷藥惹得主君生氣,趕緊環視四周,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避一避。


    明智光秀指了指身後的屏風,前田利益微微點頭,竄了進去。就在她身形消失的一瞬間,拉門再次被打開。


    ———


    義銀看了眼房內的明智光秀,見她表情有點古怪,不禁皺眉道。


    “怎麽?不希望看見我來嗎?”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伏地叩首說道。


    “不,當然不是。隻是覺得您來的,比想象中早了一些。”


    義銀冷哼一聲,拉上門,走到明智光秀麵前,坐下說道。


    “你雖然有大錯,但我也不想一頓鞭子把你抽死,那太便宜你了。


    春季萬物複蘇,傷口容易化膿。早些上藥,免得留下傷殘。”


    明智光秀見義銀看似氣惱,語氣中卻透著關心,心中一暖。


    他就是良心太好,人太慈善,這在亂世裏可不是優點。不過沒關係,我會替他攬下那些髒活,不會弄髒了他白玉般的雙手和心靈。


    義銀見她的眼神不對勁,悶哼一聲,說道。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失禮的事?”


    明智光秀捂嘴一笑,回答道。


    “我豈敢存有詆毀您的心思,隻是覺得您多慮了。


    那頓鞭子看似駭人,但我心裏清楚,您沒用什麽力氣。這點外傷不動內腑筋骨,養幾天就好了。”


    義銀暗自翻了個白眼,他當時是真的氣急了用力在抽,可他的力量遠不如姬武士,當然抽不狠。


    武家都以為他斯波義銀武勇蓋世,是這個女尊世界前所未有的猛男。


    其實,義銀自己最清楚,哪裏是猛,純粹是賭。隻要觸發致死打擊效果,他一口唾沫都能啐死人。


    今天他抽鞭子懲罰明智光秀,當然不會開殺戮模式,效果肯定不佳,反而被誤會是手下留情。


    但話說回來,要是開了殺戮模式,現在也不用給明智光秀上藥了,直接上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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