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氣得渾身發抖,他早就知道幕府內外的近幾武家靠不住。但他真沒想到她們這麽無恥,簡直沒有絲毫底線。


    畠山高政起兵佐幕,出師未捷,是因為遊佐信教做賊心虛,攻其不備,這還算說得過去。


    但之後的三淵藤英敷衍了事,明智光秀冷漠無情,其他武家純粹把這事當笑話看,這就太過分了。


    看得畠山高政兵敗淒涼,眾姬冷嘲熱諷,自私自利的麵目毫不遮掩,真是人間百態,令人心寒!


    義銀不是替畠山高政悲哀,他是替自己悲哀。想起織田信長來勢洶洶,自己卻要聯合這些牆頭草對抗強大的織田信長,心裏拔涼。


    今天的畠山高政,會不會是明天的自己?殫精竭慮為幕府作倀,卻落得遭人恥笑的悲慘下場。


    義銀雙眸中燃起熊熊烈火,近幾這扭曲至極的風氣,必須糾正過來,就從畠山高政開始!


    他緩緩坐回主位,厲聲道。


    “尼子姬,替我,不,我自己親自來寫信。


    我要寫信給畠山高政,感謝她為足利將軍家所做的一切。


    我要告訴她,她的行為不是不自量力,不是螳臂當車,是忠義,是正道,所有人都應該像她一樣。


    三淵藤英,哼哼,我會問問三淵晴員姨母,她這女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畠山高政身為河內守護,被南河內守護代遊佐信教以下克上,她的女兒竟敢視若無睹?


    如果三淵藤英不能維護幕府秩序,一味屍餐素位,就給我滾蛋!


    還有紀伊守護代鈴木重秀,畠山高政身為河內紀伊兩國守護,遭奸人暗算。她這個下級屬官為什麽沒有行動?她是幹什麽吃的!


    平日裏一個個人模狗樣,關鍵時刻眼睜睜看著遊佐信教的暴行無動於衷,簡直可笑!


    若是不願意為幕府做事,統統滾蛋!一起滾!”


    義銀這些天看多了足利義輝舊臣的小心思,細川三淵兩家的牆頭草,還有幕府那些惡心人的幕臣之舉,這次可算找到了一個正常人。


    畠山高政作為唯一一個主動站出來為足利將軍家動員,上洛佐幕的地方大名。


    不管她實力有多小,那都是一個態度,一個標杆。更何況,她的家格門第極高,理論上河內紀伊兩國的所有武家都是她的麾下。


    這就給了義銀一個充足的理由借題發揮,在幕府的遊戲規則內殺雞儆猴,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不管畠山高政是出於什麽心思出兵佐幕,她的行為必須讚許,必須嘉獎。


    義銀這次是鐵了心要扶她起來,南河內遊佐信教一定要死!


    不論是攻擊佐幕軍,還是下克上,遊佐信教的行為都說不過去。


    當年她弑殺母親遊佐長教,把黑鍋丟給畠山高政,讓足利義輝吃了個啞巴虧,蒙混過關。


    這次,她的惡行可是遮掩不過去。義銀就是要借她人頭一用,威懾幕府內外這些牆頭草,讓她們做事有點底線。


    鈴木重秀雖然不是義銀下屬,但她在大和之戰中被義銀折服,又拿到了紀伊國守護代的名分,還是比較珍惜的。


    三淵藤英的北河內之地,就是義銀當初打下來的。隻是斯波家底太薄,消化不掉,這才送給了世交的三淵家支配。


    她們兩個太明白義銀的厲害,不敢不聽他的訓斥。


    義銀是地方實力派首領,畠山,細川,三淵三家,理論上都是受他庇護,跟著他混的武家集團。


    三淵藤英膽肥了,敢不聽話?信不信三淵晴員自己就會敲破這女兒的腦袋,給義銀一個交代?


    鈴木重秀的雜賀眾是一向宗信徒,與紀伊國內的和歌山真言宗新派勢力並不對付,對方下屬的根來眾也不是吃素的。


    握有紀伊守護代役職的鈴木重秀勉強占了上風,她要是敢不聽話,義銀就敢讓畠山高政剝奪她的役職,讓她重新當回國眾野人。


    還有,石山本願寺的顯如上人在北陸道商路投了不少錢,北陸道的一向宗勢力也在北陸道商路中撈好處。


    一向宗和斯波家的商業往來繁茂,下屬勢力跟著賺了不少錢,鈴木重秀的雜賀眾就是其中一員。


    名分財源都在義銀手裏握著,鈴木重秀怎麽都得掂量一下,惹惱義銀的代價,她是否能夠承受。


    義銀看了眼山中幸盛,說道。


    “山中姬。”


    山中幸盛出列鞠躬。


    “嗨!”


    義銀冷冷說道。


    “我有意組建河內討伐軍,你來擔任總大將,我會以敕令要求和泉細川家,北河內三淵家,紀伊雜賀眾參與征討遊佐信教。


    嗯,再叫上筒井順慶,她之前不是要保護興福寺嗎?如今南河內動亂,可能波及大和佛國安寧,讓長覺法師下法旨,令筒井城出兵。


    尼子姬,山中姬所部關東姬武士團的後勤補給,由你負責。”


    尼子勝久伏地叩首,心中感歎,畠山高政這次是真發達了。


    主君忙著收拾京都的三好家,卻下令給細川三淵兩家地方實力派,大和佛國尼兵團,紀伊雜賀眾,從四麵合圍南河內之地。


    遊佐信教拿什麽抵抗?


    主君願意為了畠山高政大動幹戈,政治意圖很明顯。他事後肯定是要扶持畠山宗家東山再起,這是用千金買馬骨,要威懾幕府內外。


    畠山高政賺大了,至少南河內之地一定會重歸畠山宗家所有。


    尼子勝久猜的不錯,義銀心中確是這個打算。


    細川三淵兩家這次的投機,讓他徹底看透武家無信無義的模樣。


    他當初幫了兩家那麽大一個忙,幾乎是重新扶持起即將崩潰的和泉細川家。原以為兩家必然知恩圖報,結果一看是自己想的太美。


    細川藤孝這家夥不知道起了什麽心思,總是在細川三淵兩家內部搞事,讓兩家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即便有細川元常與三淵晴員兩位家督坐鎮,也已漸漸壓不住羽翼豐滿的細川藤孝。


    三淵藤英連一個小小的遊佐信教都不敢得罪,對畠山高政的求助敷衍了事,實在是令人鄙夷,難堪大用。


    未來的細川三淵兩家,一定是細川藤孝當家做主。


    義銀搞不懂細川藤孝為什麽要搞事,但她正一步步拿穩細川三淵兩家的權柄。義銀必須準備後手,提防這兩家再次在背後捅他一刀。


    幕府地方實力派領袖,是義銀在幕府的勢力身份。即便細川三淵兩家心存不軌,他也不可能與這兩家決裂,主動削弱自己的勢力。


    怎麽應對地方實力派內部的挑戰,讓義銀非常頭疼。


    正在此時,一直被當成招牌吉祥物的畠山高政,她在這次京都事變的表現讓義銀眼前一亮。


    既然細川三淵兩家靠不住,那麽就把畠山宗家再扶起來,製衡幕府地方實力派內部的不安分者。


    這次上洛之戰,有尾張斯波領的前田利家,近幾斯波領的前田利益,近江藤堂領的藤堂虎高參與。


    斯波家的軍勢雖然不多,但維持斯波家的體麵,已經足夠了。


    所以,義銀才會把山中幸盛麾下百人規模的關東姬武士團拉出來,另外組建河內討伐軍。


    尼子山中一黨,山中幸盛掛帥出征,尼子勝久一定會全力配合,幫她運籌劃策。


    尼子勝久經營北大和之地兩年,有勇有謀了解內情。有她輔佐,山中幸盛的出征應該會很順利,幫畠山高政重歸南河內之地。


    況且,她身後有義銀看著場子。細川三淵兩家,筒井順慶,鈴木重秀等各方勢力,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再搞事。


    遊佐信教那點勢力,根本經不住四麵圍攻,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但對於義銀的安排,尼子勝久有一個疑問,她問道。


    “禦台所,和泉細川家,北河內三淵家不需要參與上洛之戰嗎?”


    上洛之戰是幕府再立之前的最後一戰,此戰軍功對於幕府複興之後的權力排位,非常重要。


    細川三淵兩家怎麽肯為了畠山高政討公道,放棄上洛之戰的巨大政治收益?


    義銀冷笑道。


    “這是細川三淵兩家的問題,讓她們自己選。


    她們是選擇磨磨蹭蹭不肯出力收拾遊佐信教,導致錯過上洛之戰。還是全力攻打,攻陷南河內之後,再參與上洛之戰。”


    尼子勝久恍然大悟,主君原來是這個打算。


    細川三淵兩家這次是讓義銀傷透了心,他對這兩家的節操已經不抱任何幻想。


    既然要用她們對付遊佐信教,自然要保證她們不得不盡心盡力。


    上洛之戰的政治收益巨大,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可誰有資格上桌吃飯,就是義銀的權力了。


    他是上洛的首義者,身為公認的河內源氏嫡流,足利義輝的未亡人,禦劍金印禦白旗持有者,義銀擁有排排坐吃果果的分配權。


    在觀音寺城下,他直麵弓矢鐵炮不退,把織田信長這個上洛的最強藩主大名也給折服,承認了他的領導權。


    此時此刻,誰有資格參與毆打三好軍勢這個過街老鼠,義銀可以一言而決。


    細川三淵兩家再不爽,也得忍著。她們有錯在先,義銀沒有翻臉已經是給足了麵子。


    如今,義銀要求她們先討伐遊佐信教,才能參與上洛之戰。


    這是小懲大誡,更是判定細川三淵兩家,是否還屬於幕府地方實力派這個集團的投名狀。


    細川元常與三淵晴員兩人,她們敢不聽話嗎?敢不盡力嗎?


    至於鈴木重秀與筒井順慶兩人,她們隻要腦子沒壞,一定會跟著細川三淵兩家全力攻打南河內。


    鈴木重秀在名分商利兩方麵,都有求於義銀。當年信誓旦旦願意為幕府效力的話,也是她親口對義銀說的。


    筒井順慶剛才做錯事,義銀讓興福寺長覺去命令她出兵,也有警告的意思,看她敢不敢陽奉陰違。


    若是不聽話?河內討伐軍打完遊佐信教,完全可以直接進入大和國,繼續打筒井順慶。


    筒井順慶隻要不傻,就不會給長覺法師以口實,聯合武家掐滅她這個隱患,出戰必然會盡心竭力。


    尼子勝久明白了義銀的意思,點頭說道。


    “希望她們能趕上吧。”


    細川三淵兩家若是因為河內討伐軍之事,沒能趕上上洛之戰,一定會對義銀心懷不滿。


    不管這是不是她們自己的錯,因為義銀的決策,讓她們利益受損,就會不滿。


    這是義銀最傷心的地方。


    老子當年幫了你們這麽多,關鍵時刻你們還要當牆頭草。老子稍微對你們提點要求,你們利益出現受損就敢衝我齜牙。


    養不熟的白眼狼啊,這世道還講不講道理了?


    義銀有時候真想學織田信長的做派,去特麽的武家規矩,武家傳統,全部給我改過來!


    可惜,義銀沒膽子與全天下武家為敵。自己受一肚子氣,還不敢把桌麵掀翻。


    他隻好耐著性子和這些王八蛋在這個混賬的遊戲規則內,繼續玩下去,真是憋屈至極。


    想到這裏,義銀不禁有些沮喪,他疲憊說道。


    “河內討伐軍的事,就這麽決定了。各方春耕之後必須出戰,我會寫信警告她們。


    至於上洛之戰,沒那麽快結束。三好家雖然衰敗,但畢竟是百萬石大名的底子,三好長慶當年攢下的家當還在,是有一戰之力的。


    細川三淵兩家隻要動作夠快,應該趕得上洛之戰。南河內之地平定後,討伐軍北上攝津國,正好威脅澱川水道。”


    義銀也不想和細川三淵兩家真的鬧翻,這次隻是小懲大誡,讓她們為自己在南河內的過失,負起責任來。


    他的計算中,上洛之後至少要打到夏初時節。


    河內討伐軍可以作為後續軍勢,在戰役後期威脅澱川,威脅三好家的後路,也算留給細川三淵兩家一份功勞。


    這應該沒有問題。。吧?


    義銀歎了口氣,別人都在耍混蛋,隻有他好好當個人,真累呀。


    他說道。


    “就這樣吧,還有什麽事嗎?”


    尼子勝久搖頭道。


    “其他瑣事不值一提,這兩年近幾斯波領諸事都有文書入冊,之後會呈上請您禦覽。


    也就這兩件大事有些急迫,不得已,隻好勞煩主君費心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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