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義銀的住處,蒲生氏鄉鞠躬告退,義銀看著明智光秀問道。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都去見誰了?”


    明智光秀歎道。


    “主君還是信不過我呀。”


    義銀瞅了她一眼,冷笑不語。


    明智光秀尷尬一笑,還算有自知之明,她無奈道。


    “您馬上就要退邸歸領,京都諸事不是說好了,交給我來處理嗎?”


    義銀冷聲道。


    “幕府諸事,我是說交給你處理,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會過問!


    隻不過是問你幾句,你就推三阻四,有什麽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明智光秀服軟道。


    “事事當然都不敢欺瞞主君,隻是有些人事頗為繁瑣,本想處理好了,再向主君稟告。”


    義銀麵色稍稍好看一點,說道。


    “我隨口問問,你隨便說說。”


    明智光秀隻好說道。


    “今天去見了蜷川親世大人,鈴木重秀大人。還有,去了一次細川府邸。”


    前麵兩個名字,義銀倒沒什麽反應。隻是聽聞細川府邸,他想起了細川藤孝這個煩人的家夥,頓時麵色不好看。


    “細川藤孝,哼。”


    明智光秀搖搖頭,說道。


    “細川藤孝對您是真心愛慕,說實話,她會越陷越深,也是這些年我不斷撩撥她的結果。”


    義銀瞪了眼明智光秀。


    “又是你?”


    明智光秀微笑道。


    “您知道嗎?您是藤孝的初戀,但即便再刻苦銘心的單相思,也會被時間慢慢衝刷,漸漸放下。


    是我不斷得撩撥她的心弦,讓她始終放不下您,對您的愛慕才會一日深過一日。”


    義銀無語,搞了半天,自己在京都跌得最狠的一跤,還是明智光秀這混蛋給自己使的絆子!


    他怒道。


    “你又想做什麽!”


    明智光秀正色道。


    “和泉細川家世代守護和泉國,在細川宗家被三好長慶滅族之後,已然領有細川家之威望。


    再者,和泉細川家與幕臣中的三淵家血脈相連,兩家其實就是一家。


    若是有一日,足利幕府不存,您出麵重整秩序,也需要拉攏前朝遺臣,穩固正統名分。而和泉細川家,是最好的拉攏對象。


    三淵母女平庸,細川三淵兩家其實是細川母女當家做主,細川藤孝就是兩家一起培養的下一代掌舵人。


    鳩占鵲巢計劃若是能夠給細川藤孝留下一個位置,對您的未來,將會非常有幫助。”


    義銀聽得頭皮發麻。


    明智光秀這混蛋,她腦子裏到底藏著多少陰謀?這兩年在近幾,她一邊謀劃殺害足利義輝,另一邊還不忘幫細川藤孝拉皮條。


    義銀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你背著我,到底做了多少無聊的事?”


    明智光秀驕傲得點點頭。


    “這都是我該做的。”


    義銀一窒,老子特麽的是在誇獎你嗎?你驕傲個p啊!


    明智光秀肅然說道。


    “您是天上的太陽,永恒的光明,照耀溫暖著大地。


    有些事,您不能做,隻能由我來做,這不就是您把我叫回來的原因嗎?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問得這麽清楚,放手讓我這個肮髒的人去做。為您踢開未來道路上的那些石子,鏟除掉礙眼的雜草。”


    義銀頓時說不出來。


    他把人叫回來,的確是有讓明智光秀包攬髒活的意思。但明智光秀這麽直截了當得說出來,又讓他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自己既想放手讓她幹髒活,又怕她玩得太過火,搞得自己難受。


    義銀心情矛盾,看著明智光秀,問道。


    “有必要這麽做嗎?拉攏細川三淵兩家,也可以通過利益捆綁。”


    明智光秀搖頭道。


    “您還是小看了織田殿下。”


    義銀一挑眉。


    “哦?”


    明智光秀一臉嚴肅。


    “天下六十六國,從天皇朝廷,到鐮倉幕府,直至足利幕府八代之前,實行的其實都是莊園製度。


    島國山脈連綿,將土地切割成無數小平原。不論是天皇,還是將軍,皆無法掌控地方豪強。


    於是,隻好將天下分為上百個莊園,委托給地方豪強管理。負責管理莊園的侍,也漸漸發展成地方武家,直至今日的守護製度。


    說到底,地方武家才是武家政權的根基所在。島國軍事的核心力量,一直是日常務農,戰時動員的半兵半農體製。


    但這一切,從八代將軍之亂開始,慢慢有了變化。


    幕府式微,天下日益動蕩。各地大名紛紛開始兼並土地,集中權力,用以相互征伐。


    織田殿下所用的樂市樂座,廢除關所,檢地改封,農兵分離等政策,都不是什麽新鮮貨色。


    她隻是把從八代將軍之亂以來,各家大名英主采用過的集權新政,揉成一體,貫徹始終。


    這些政策皆因為傷害武家特權,實行的武家大名往往是半途而廢,難以持久革新政治。


    織田殿下的厲害,就在於她鎮壓住了織田家臣團,把這些政策徹底執行了下去。


    所以,織田家的力量,比您想象的更加強大。


    織田信長能夠調動整個織田領地的力量為己所有,比起傳統武家分散自治的動員體製,她的動員力遠比紙麵上的二百萬石更強。


    除非您學著織田殿下的做法,侵犯武家特權,破壞傳統,集權自強。


    否則,斯波家永遠打不過織田家,即便在一兩場戰鬥中獲勝,最後還是會失敗。


    因為織田家的動員體製,就是為了戰爭而生。傳統武家的分封製度,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織田家可以最大限度動員人力,利用足輕。而傳統武家領地的核心,是姬武士。


    一旦發生激烈對抗,織田家死的起足輕,傳統武家死的起姬武士嗎?沒有了核心的姬武士,傳統武家領地的統治體係就會崩潰。”


    義銀聽得皺眉,說道。


    “那你還讓我退邸歸領,任由織田信長做大,等她羽翼豐滿,那還得了嗎?”


    明智光秀歎道。


    “這是一個死結。


    天下武家現在還不知道織田殿下的厲害,她們根本不會聽你的話,聯合起來對抗織田家。


    但等到她們明白過來,就和現在的織田家臣團一樣,無法再反抗織田殿下。


    想要戰勝織田殿下,您又必須旗幟鮮明得維護傳統武家的利益,最大限度的團結武家,不能侵犯武家特權,這又是另一個死結。


    打的過時候,不能團結。能團結的時候,已經是打不過了。


    戰勝織田家的過程,必然是一場持久戰。在艱苦難熬的戰略防守,戰略對峙階段,又有多少武家能夠堅定不移得擁護您呢?


    細川三淵兩家是幕府的老武家,極其油滑。她們若是看到織田殿下勢大難治,說不定又會轉向。


    用利益捆綁的關係,必然因為利益而崩潰。若是細川三淵兩家轉而投向織田家,必然帶動大量幕府舊臣動搖,後果嚴重。


    所以,我們必須牢牢抓住細川三淵兩家,讓兩家堅定站在我們這邊。”


    義銀皺著眉頭看向明智光秀,說道。


    “繞來繞去,到底該如何戰勝織田家?”


    明智光秀笑道。


    “織田殿下乾剛獨斷,革新軍事,以足輕化卒族為助力,足以席卷天下。


    但她再怎麽折騰,想要成為天下人,都離不開武家的支持。


    因為,武家世代修文習武,治理天下,天下精英皆出自武家。平民中的人才太少,卒族終究是替代不了武家的。


    打敗織田家的戰場,不在刀槍,而在於人心。


    織田殿下再厲害,她也隻是一個人而已。隻要她不改變做人做事的風格,被她鎮壓的織田家臣團,遲早會忍無可忍。


    家業是武家的命根子,沒有武家能夠忍受織田殿下的予取予奪。即便今天得到再多,明天就會被一言剝奪的恐懼,誰都無法承受。


    織田家越擴張越強大,織田家臣團的組成就會越複雜越微妙。


    若是沒有外部的壓力,織田殿下可以慢慢調教這些家臣。但如果,外圍有一位武家敬若神靈的人物與她對峙。。”


    明智光秀看向義銀,義銀無奈點頭。


    尾張那些人支撐不了太大的地盤,織田信長一定要不斷吸納新鮮血液,才能維持自己的擴張。但這些新人,真會對織田家忠心不二?


    織田信長之後的樂子,絕不會少。義銀自己早就被武家們賣習慣了,麻木到不會覺得驚訝。


    織田信長急功近利,唯才是舉,不問仁義禮信,什麽人都敢用。她麾下一群有才無德,唯利是圖之輩,不出事才是怪事。


    義銀扒拉下嘴巴,覺得舌根有些苦,嘴唇有點幹,苦笑道。


    “所以,我以後很可能獨自麵對織田信長的巨大壓力,成為武家們反抗織田信長的最後希望?


    你為了不讓細川三淵兩家再動騎牆的心思,徹底綁住和泉細川家為首的幕府舊臣們不動搖,就準備讓我用自己的身體拉攏細川藤孝?”


    明智光秀搖頭道。


    “您別這麽說,我心裏難受。


    織田信長勢大,武家雖然恨她的改革侵犯了武家特權,但以武家慕強的秉性,動搖的人絕不會少。


    到那時候,真正能夠堅定站在您這邊的人,我也說不準。


    但鳩占鵲巢計劃中的那些人,還是有些把握的。因為,她們愛您。所以,也請您給細川藤孝一個愛您的機會吧。


    你這次也看到了,細川藤孝為了和你結緣,硬是把細川三淵兩家帶進了溝裏,細川元常事先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藤孝厲害呀,她愛您至深,隻要您肯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能死死綁住細川三淵兩家,站在斯波家這邊。”


    義銀瞅了她一眼,忍不住哼了一聲。拉皮條都能拉得這麽道貌岸然,你可真是個變態啊,光秀。


    但站在義銀的角度,他倒是有些心動。


    男人這種動物,就算他和美女發生過再多的不愉快。真要有人告訴他


    男人的心態一下子就不一樣了,變得大氣了,不計較了。


    義銀與細川藤孝之間又不是殺父之仇,滅族之恨,雙方並沒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


    義銀隻是被細川藤孝的小動作搞得火氣很大,既然日後能泄火,那他現在又何必太在意呢。


    嗬,男人。


    但麵上,義銀還是很為難的感歎。


    “你啊。。終究是要把我變成一個蕩夫。”


    明智光秀抿著唇,臉色越發不好看。義銀開心得看著她不開心,心態也就平衡了。


    大義凜然搞後宮,還有人主動謀劃,搶著背鍋,這日子可還行。


    義銀不願再繼續刺激明智光秀,他對這腹黑女,也是五味雜陳,心裏說不出的古怪滋味。


    他轉移話題說道。


    “今天我去了東福寺。”


    明智光秀回過神來,肅然問道。


    “織田殿下沒對您失禮吧?”


    義銀搖搖頭,不無遺憾。


    羽柴秀吉在場,義銀送草失敗,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但織田信長應該是被他的演技打動了,問題不大。


    他說道。


    “織田信長雖然沒有正麵給我回答,但我感覺她並不願意為難我。


    我表明了退邸歸領的立場,請她容忍壬生狼的天誅。對了,伊勢貞教先我一步與她交涉,洛中法製可能很快就會在幕府中通過。”


    明智光秀點頭思索,說道。


    “若是讓織田殿下的洛中法製通過,織田家就有了長期駐軍京都的法理依據。


    伊勢貞教可能存了投靠織田家的想法,這才拚命使勁幫襯,為織田殿下牟利。”


    義銀皺眉道。


    “這個朝三暮四的小人,這麽快就準備拋棄足利義昭,轉投織田家了?


    她的心思毒辣,又熟悉幕府內情。若是投入織田家,對你以後在京都處事,會不會添什麽麻煩?”


    明智光秀看向主君,笑了起來。


    “您啊,還是做人太講究。這種人,找個借口殺了便是,哪有那麽多道理可說。


    您不用為我擔心,她活不了太久。”


    義銀無奈搖搖頭,自己的確是太講規矩了。


    他對明智光秀的手段還是很有信心的,早就該把幕府這攤子爛事丟給她,她和那些王八蛋真是棋逢對手,般配呀。


    果然,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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