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非夢,又是一年的春天來臨,百花盛開,柳絮紛飛迷了人的眼,亂了人的心,放眼看去,殘雪初融,乍暖還寒,人還是原來的人,然而,誰願意相信呢,那顆跳動依舊的心卻是百轉千回的滄桑荒蕪,變了模樣,也就變了拍子。


    像往常一樣,我持著酒杯站在窗前,慢慢地交錯旋轉杯底,憂愁地喝下一口酒,苦澀一點一點地在口中散漫開來,滲透肺腑,滲入心底。淚一滴一滴地附和著落下,浸濕了潔白的連衣裙,濕潤了小巧玲瓏的戒指。


    逸非,如果,如果有機會讓你看到這樣的我,你,會感到心疼麽,會感到驚訝麽?你的憶兒在以前可是滴酒不沾,如今卻要靠它才能入眠了。


    逸非,你來說說看,是我醉了麽,是我醉了麽,要不,我怎麽會有如此深切的思念?又怎麽會有如此刻骨的哀怨?你是知道的,我是舍不得的啊,我怎麽舍得傷害你,怎麽舍得把你從心底抹去。


    可是今天,我已經決定拋開往事了,並放下你,回家去了,逸非。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安憶心,現在你如願以償了吧,但是你,為什麽要這樣傷害他,虧他那麽愛你,還處處護著你,為什麽要這樣對付他,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他,為什麽,為什麽,你這個瘋女人,回答我呀,要是死的是你就好了……!”電話那頭,有聲嘶力竭的女人在聲嘶力竭地叫著,尖銳而憤怒,不可抑製的瘋狂和傷心彌漫著頹廢的氣息。


    為什麽?為什麽呢?為什麽到了最後,結局會是這樣呢?我在心中苦笑不已,不是她沈雪妍又能是誰,可以這樣親近他,可以這樣清楚他的一舉一動。直到最後,都不知道她還說了些什麽,耳畔隻反複回響著那幾個字“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如晴天霹靂般讓人揪心。


    逸非,你是我的整個世界。而我的整個世界,卻在瞬間傾倒。


    哀莫大於心死,我麵無表情地站著,像一座沒有生命力的雕塑般木然,隻聽“哐啷”一聲,酒杯被摔了個粉碎,刺耳的聲響驚醒了沉睡的夜,話筒也早已掉在地上,那長長的線輕輕地搖擺著,像唱著淺淺的挽歌。突然之間,我感到心灰意冷,疲憊不堪,從窗口眺望著遠方,煙霧繚繞蒙蒙,山巒重迭相依,翠鬆傲然屹立,世間萬籟俱寂,皓月當空盈盈,閃爍著柔和、迷人的光芒。這般皎潔的夜,這般詳和的夜,這般美好的夜,為何卻是這樣的令人不得安寧,為何卻是我最後一次再也不能觸摸的記憶。


    我淚眼淒茫,不知就這樣站了多久,雙腳麻木僵直,心裏更不知是什麽滋味,如有萬物碾過心坎,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一般,不斷地往下淪陷,淪陷,再淪陷,直到望不見底,找不到方向,才被迫仰望,仰望,再仰望,卻隻窺到一個大大的缺口,媚笑冷眼相對。墨黑的天空緘默不語,弱小的星星柔軟無力,隻有陰涼的風像是要去參加宴會般雀躍,紛紛從四麵八方逃竄而來,盡情地吹著、吻著我的發與唇,或許它們真的忘記了溫柔是什麽樣子,忘記了深情是什麽感受,也忘記了我隻是一個需要安慰嗬護的小女子,並不是那個屢戰不敗的勇士,才會如此狠狠地撕扯著本就痛疼欲裂的傷口,嗖的一聲凋零成一地敗葉殘枝,深深覆蓋了一地濕潤的春泥。而它們卻看著自己的傑作,得意地笑了。


    逸非,若當初還頻繁在心中自問:還愛麽,為何會這般的遲疑猶豫,仿佛置身於萬丈深淵之前,進退兩難,不愛麽,為何又會這般的痛徹心扉,淚流得那麽快,那麽歡。現在是如此的堅定:我愛你!我還愛你!我還愛著你!可是你卻離開,永遠的離開了我。逸非啊,你離開,走得絕決、匆促,你離開,我再也沒有等下去的勇氣和力量,你離開,我也隻好離開。淚流滿麵,唇邊蕩起淒楚的笑容,笑聲,響徹在這個寧靜夜晚的上空,無助而悲傷,絕望而心碎,久久不息。


    我在心中冷笑不已:逸非死了?為什麽?我哪裏知道為什麽,不是說離開我,會更加好好地照顧自己麽?不是說離開我,你不會再有任何負擔,會活得很快樂、很灑脫麽?不是說離開我,才能找到人生的目標,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麽?為什麽我才轉身,你就離開這個塵世了呢?為什麽你還是這樣的不懂愛惜自己?為什麽你還是這樣的讓我心疼?還有你,沈雪妍,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麽義結金蘭,什麽沒有永遠的相聚,隻有永遠的姐妹情誼,是我太愚蠢,是我太笨了,才會相信你,才會把你的謊言當成諾言來守著。不是說你比我更愛他,不是說除了你誰也給不了他幸福,不是說你們早已兩情相悅、珠胎暗結,原來,你就是這樣照顧你最愛的人,很好,真的很好,你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並且毀滅,卻來質問我為什麽要傷害他,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死了!哈哈,他死了,逸非死了。這下好了,再也不會有人和我去搶你了,再也不會有人和我去分享你的愛,再也沒有人可以得到你,以後,你就隻屬於我一個人了吧。可是,逸非啊,人生的道路,愛情的旅途,沒有你做伴,沒有你的愛,憶兒覺得好累,好孤單啊。親愛的,在天堂裏沒有我,你也覺得孤單了嗎?別怕,憶兒來了,你等著憶兒,你一定要等著憶兒。


    我笑得前仆後仰,隻有腳下,步履蹣跚,淚如雨下早已濕了衣襟。恍惚中,我走進了廚房,恍惚中,我似乎得到了解脫。


    在家鄉日想夜想天天想念我的雙親,我忘了;遠在異地求學的哥哥,我沒想起;近在寢室酣然入睡的子衿,我看不見;還有那麽多朋友、同學的關心,我也感受不到。其實他們都近在咫尺,我怎麽什麽都忘了,因為我的心,我的心隻想隨著逸非去一個沒人可以抵達的地方。那是,我們兩人同在的太平間。天,真的塌了,我將化作五彩繽紛的小小泡沫,與你相遇在薄微的空氣裏,用力舞盡那短暫的一生,空留思念在人間。不,更應該是愛到至死方休,不留遺憾在人間。


    刀,發出了陰冷的光,而我在明晃晃的光亮中,看見了自己慘白、帶淚的臉。那光,一下一下地閃爍,那光,一下一下地逼近,那光,一下比一下狐媚,似乎是在催促著我,似乎是在盅惑著我,似乎是在指引著我,來吧,用我的身體讓你的靈魂得到升華;來吧,踩著我的身體去與你相愛的人幽會;來吧,讓我們一起,到達那夢裏伊甸園;來吧,親愛的,來吧,誌同道合的朋友,我,等著你。我,等著你,去赴那場美輪美奐的相思宴。


    那麽尖細的口,我輕蔑地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慢慢地往手上一放,有鮮血衝出體外,無聲無息的紅色恣意地蔓上白皙的手,一滴一滴,凝結在地。那一刻,我微笑著,凝望星空,如花似月,溫柔地燦爛綻放。


    這笑容,今夜隻為你盛開,這笑容,今夜為你而凋零,這笑容,今夜今夜無處安放,唯有天堂,唯有有你的地方。程逸非,程逸非,喃喃自語,讓我再喊著你的名字,讓我再想著你的樣子,讓我再說一次我愛你,這樣,心中的遺憾是否會減少,這樣,心裏,是否不會那麽痛?我不知道,逸非,我隻知道你再也不能回來了,再也不能回來履行“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承諾。逸非啊,我真怕,來世再也找不到你。


    我癱軟無力地垂下手,躺在那張馨香溫暖的床上,無比的安心和滿足,仿佛逸非還坐在床邊,緊緊地牽著自己的手,柔柔地唱著催眠曲,又仿佛逸非還立在床頭,柔情蜜意地撫著自己的額,安然地看著自己,告訴自己,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並不覺到疼痛和害怕,隻是靜靜地而又是如此清晰地聆聽著它們唱出的哀怨的歌,隻是感覺到好累,好想睡覺。


    睡吧,睡一覺,一切都會變了樣,一切都會好。是什麽模糊了視野,撥開迷霧的那一刻,我看見天堂的門敞開了,而逸非一如既往地溫柔,靠著門扉等待我的歸來,似乎還在聲聲深情地呼喚著我的名字:來,憶兒,到我的懷裏,來,憶兒,到我的心裏……


    此時,有什麽聲音自心尖冉冉升起: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以死相許。逸非,我做到了,但又有另一個聲音纖弱到我竭力傾聽都聽不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逸非,夢裏的風景好美,花草成畦,樹木成蔭,涼風習習的夜晚,我們在那堆燃燒的篙火前,跳起了相遇時的那支舞。逸非,我們可以這樣的手牽手,廝守到老,無論是何時,無論在何地,隻要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眷戀的目光,悠遠的思念,綿綿的愛意。


    這樣的永恒,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呢?想到這裏,我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睡得很沉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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