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南晚上回到公寓,就從公文包中拿出了那份鑒定報告。


    這是他和幺幺的親子鑒定,葉笙歌就是念笙,這是不會錯的,雖然不知道那幾年她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忘了一切,但孩子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他不確定,這會不會是自己的孩子。麵對著這份鑒定報告,他遲遲沒有打開來看。


    腦海中回想起來的,是曾經與念笙的種種。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去紀家幫她做個身體檢查,她患了感冒,蜷在床上,給人一種生人勿靠近的感覺。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生病了,需要乖乖吃藥。


    女孩眼中閃過一抹漣漪,她的小拇指勾著他的衣角,輕聲呢喃:


    ——你,你是醫生嗎。


    ——是,我是醫生。


    他是醫生,她是病人,他和她之間,若是永遠能如此,該多好。


    明知道,紀遇深第一次來回紀家的女孩,是他這個做朋友的,碰不得,也不該有絲毫念想的。


    可是,顧淮南卻偏偏愛上了傅念笙,願意為了她,舍棄一切。


    彼時,她已經是那人萬千寵愛的女人,所擁有的將會是錦城所有女人都羨慕的一切。


    而他,隻願遠遠的看著她在那人懷裏,展露幸福的笑顏。


    若非,若非是那一晚的錯誤,不然後來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五年前那個晚上,是他的錯,他是醫生,卻無法克製住身體裏那股欲.望,妄想把一切都歸結於那藥性之上,占.有了她,不過是給自己的罪名找了一個荒誕的理由罷了。


    可是很快,他就後悔了。


    看到早上她躲在床角,眼淚滴滴落下時的痛苦,便就知道,她隻怕是,恨他了。


    尤其是,當紀遇深出現在酒店房間外時,她那一刻的絕望,顧淮南這輩子都不會忘。


    打開那鑒定報告,看著那最後的判定,男人眸中閃過一抹震然,隨即薄唇勾出的笑意,薄涼苦澀。


    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答案,不是麽。


    這一夜,夜色闌珊。


    ……


    笙歌早上醒來時,頭枕在男人懷中,貼合著那溫暖。


    昨晚上……她舔了舔唇,他說的話,她還記得。


    但她,現在不願再提,就當自己從沒聽過那句話,也當他沒說過吧。


    今天她休息,所以這個時候還能躺在床上,可是……他也休息嗎?


    做總裁的,也那麽清閑不成。


    “既然醒了,就起來收拾東西。”


    “什麽……”


    “下午一點的飛機,我們去豐城。”


    葉笙歌震住,去豐城?


    那是哪裏,坐飛機去,豈不是很遠麽。


    “去做什麽。”


    他沒有回答,起身穿上了襯衫,她也知道像他這樣的人經常去異地不是為了公事就是一般不得不去的宴會應酬。


    可是,這與她有什麽關係呢?


    “要去多久?”


    想到幺幺就要抽骨髓的事,她不嫩耽誤的。


    “幾天。”


    紀遇深給的答案未免也太模糊了吧,幾天是幾天?


    一兩天,還是四五天呢?


    “不行,我不能去。”


    不管幾天,她都走不開,再說了……他談的那些公事,她根本不懂,就是宴會應酬,經過上次的事,她可不想再去做陪笑的女伴了。


    “理由。”


    男人扣著扣子,狹長深諳的眸子睨著床上的女人,見她蹙眉咬唇,半天才支吾了一句:


    “不太想去。”


    其實是壓根一點也不願去,雖然最主要的還是幺幺的事,可她現在不怎麽在紀遇深麵前提到她的女兒了。


    莫名的就是隱約覺得,他不太愛聽她提到與他無關的人,尤其是……跟醫院有關的事,跟幺幺有關的事。


    末了,隻聽到男人不溫不涼的聲音傳來:


    “不用收拾了,直接去機場。”


    葉笙歌:“……”


    哪有這麽霸道的人啊,她反駁:


    “我今天休息,白天的時間可以自己安排。”


    “給你算加班,工資雙倍。”


    笙歌再次無言,還有這種操作啊?


    “三倍。”


    “我……”


    “四倍。”


    “紀遇深,我不能離開錦城,後天我女兒要抽骨髓檢驗,我要陪著她。”


    索性她也不跟他囉嗦了,這不是工資多少的問題,而是她不能走。


    果然,聽到她提到女兒二字,這廝臉色一下就陰下來了,所謂的晴轉陰,大抵如此吧。


    被那太過陰柔深邃的目光給看得有些心虛了,她咬唇鬆了鬆口:


    “除非能在明晚趕回來。”


    不然,她是不會去的。


    ……


    下午四點,到達豐城,就入住了酒店。


    可笙歌的心思並不在這座城市上,想著念著的隻有明天晚上能不能趕回去,能不能守在女兒身邊。


    紀遇深好像越來越過分了,他就像是故意的,每次她有點時間想去陪陪幺幺,總是沒機會。


    這次,更是以所謂的“加班”陪他來到這裏,說是晚上有個重要的晚宴,必須要出席。


    她給梁情發了短信,告訴她自己盡量會在明晚趕回去。


    換上了淺紫色的長裙後,女人深深吐了口氣,悶著一張臉,又看到一旁放著的項鏈,是上次她還給紀遇深的loune。


    她可以理所應當的理解為,他非要把她帶在身邊,其實不過是想象著,帶傅念笙出席各種場合吧。


    紀遇深,如果你當真那麽愛死去的她,當初她受難時,你又在何處呢?


    傅念笙是死在牢獄裏的,不管有沒有那一場大火,你都不該會讓她在裏麵受到絲毫傷害才是。


    “在想什麽。”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她抬眸,就從鏡子裏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人。


    紀遇深一身銀黑色西裝,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身,下頜抵在她肩上,彼此的目光都看向鏡子。


    鏡中的他和她,若是不論身份,儼然一對璧人。


    “在想……這項鏈的主人。”


    ——傅念笙。


    紀遇深好看的眉宇凝了幾分凜意,卻沒有表現出來,但在他懷裏的人兒,已經察覺到那微乎其微的冷意。


    “紀先生,你可分得清,我和傅念笙?”


    分得清嗎,即便是替身,也該有所不同的吧。


    紀遇深,你深愛著那個女人,又豈會分不清,活人與死人之間的區別呢。


    “分得清,分不清還重要麽。”


    修長好看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他的嗓音中透著的喑啞,那般讓人沉.淪,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又那般讓人心疼。


    心,心疼?


    笙歌眸中布滿了迷惘,看著他的眼睛,卻沒了言語。


    是啊,傅念笙已經死了。


    分不分得清,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要的,從始至終隻有傅念笙,也許日後,還有比她葉笙歌更像的女人出現。


    也許以後,她不再與他記憶中的女人相像了。


    那麽——


    葉笙歌就什麽都不是了,沒了任何意義,就該離開了,是麽。


    這樣挺好的,她求之不得呢。


    隻是為何,心中卻是讓人那般的不痛快呢。


    葉笙歌,不要再想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事了。隻要記住——


    你心不動,日後便就無情,也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這個男人,他對你的好,給你的一切,一開始都不屬於你。


    別對他有感情,他不是你敢愛的男人。


    ……


    每個城市都有權貴的象征,在繁華帝都的錦城,紀氏集團就是至高無上的象征。


    而在豐城,林氏也算是東道主了。


    今晚這場晚宴的主題,是林氏主辦的一場拍賣會,林氏總裁林騫與妹妹林語都會出席,並且邀請來的都是各城的權貴。


    拍賣不過是借口,商場上的詭計罷了。


    出席這樣的場合,不外乎與上次一樣,讓笙歌很不適應。禮裙有些長,她很怕高跟鞋踩到裙擺,手緊緊挽著身邊男人的手臂,目光不由得低頭看著地毯。


    “紀總,好久不見。”


    來人正是林總林騫,身邊的是他的妹妹林語,紅色的裙子連妝容都那般的嬌豔,像是盛放在溫室裏的紅玫瑰,很是美麗。


    “語兒,這位便是與林氏有合作的紀氏集團總裁。”


    那林語端著一杯香檳,笑意溫和,看到眼前的男人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英俊成熟,哥昨晚說,不管她願不願意,喜不喜歡,這位紀總,她都要拿下。


    事關日後林氏在錦城的發展新藍圖,她這個林氏千金,自然要做好獻身的準備。


    “紀總,你好。”


    那嬌嗔的聲音中透著的綿軟,笙歌這個做女人的都能察覺出那林小姐的嬌羞,餘光不自覺的看向紀遇深。


    “林小姐,你好。”


    他淡淡回應了一句,便就聽到林騫的聲音傳來:


    “這位小姐是……”


    不是說這幾年來,紀遇深出席任何場合都很少帶女人在身邊麽,那這個女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林總你好,我是紀總的助理秘書。”


    這次不等紀遇深開口,笙歌先出了聲。


    她可不想聽到這男人給她介紹的身份是——我的情人。


    雖然知道,他不會,但秘書下屬這個身份最合適不過了。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林總有意向紀遇深引薦他的妹妹。


    而那林小姐一副臉頰嬌羞,內心歡喜的模樣可是表現得很明顯,一點也沒想過掩飾。


    紀遇深挑眉看著身邊勾著笑意的女人,末了,不溫不涼的接了一句:


    “嗯,也是私人秘書。“


    私人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還要做特殊工作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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