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後, 在徐易風和小朗的關係破冰之後, 他才體會到為什麽第一眼看到小朗時,他會有那種莫名熟悉感。曾經,他以為樂樂是他的女兒, 隻是第一眼看到樂樂時,他卻沒有出現這樣的感覺。徐易風從來不相信感覺這東西, 太飄渺了,可是在小朗這件事上, 他還是信了。


    孟夏平靜地看著他, 或許是小朗,讓她覺得人生已經飽滿,她那些疼, 那些痛, 已經沒關緊要了。


    她淡淡地朝著徐易風扯了扯嘴角。


    徐易風看著她,短短數日, 孟夏整個人都變了, 她的臉上是一種滿足的幸福,徐易風的胸口一時間沉甸甸的,“他是誰?”他艱難地開口。


    孟夏看了看小朗,嘴角一直是淺彎著,她不怕徐易風知道, 隻是她也沒想他告訴他小朗的身份。等了很久,孟夏隻是略略換了換抱孩子的姿勢。


    小朗輕輕的動了動,“讓我下來吧。”孟夏放下他, 小朗抬頭看著徐易風,定定的說道,“叔叔,請你讓讓,我們該回家了。”


    徐易風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旁邊有人路過,忍不住讚歎道,“瞧著一家子的基因,這孩子長得可真俊。”


    徐易風頓時如遭雷劈一半,僵化在那兒,眼睛驟然變得又深又沉,目光灼熱的閃動著,那孩子和他,還有小夏,他腦子過濾著那句話,一家子……


    “小朗,走吧。”孟夏拉過他的手。


    小朗看了眼徐易風,“這位叔叔好奇怪,他好像很傷心。”


    孟夏心微微一顫,餘光看了眼徐易風,輕輕抿抿嘴角,堅定向前方走去。他也該看看不來了吧,隻是他沒有來問。徐易風變了,真的變了。可惜一切都遲了。


    她愛他時,他置之不理。青春、愛情抓不住,追不到。有些人錯過了,就永遠的錯過。


    譚穎看到徐易風時,頓時一愣。出去一會兒,回來一副混不舍身的樣子,表情黯淡就如寒冬一般的蕭瑟。


    “易風——易風——”她輕輕喊了兩聲。


    徐易風鼻腔滿是酸意,他手裏拿著一疊厚厚的病例,陳朗,****年1月20日生,下麵是他出生至今的病例,他覺得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那麽小的孩子醫院幾度下了病危通告,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當年怎麽能那麽殘忍,讓她去打掉那個孩子。


    他頹廢地巴拉著發絲,一陣蒼茫,對自己的痛恨已經達到了極點。


    譚穎自然看到他手裏的東西,她取過來一看,那張小臉,把她整個人都鎮住了,和徐易風小時候一模一樣,她艱難地掃過孩子的名字,聲音顫顫的,“易風,這是你兒子。”


    譚穎已經找不出詞來形容這一刻的心情了。


    徐易風默默的低著頭,心絞成一團。


    譚穎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她大力地拍了一下徐易風的大腿,“這時候裝什麽深沉!”猶疑了片刻,她還是按捺不住了,“孩子是當年那個?”


    譚穎輕歎一下,手握著那疊病例,真是煞費苦心,孩子藏到今天。


    “什麽時候去看看那個孩子吧,到底是徐家的骨肉。”譚穎淡淡道,眼睛不自覺地落在小朗的照片上。


    徐易風突然嗤笑一聲,“媽,當年我給了孟夏十萬塊讓她打了那孩子——”他慢慢抬起頭,一臉的沉重,“我知道你想要這個孫子,我告訴你,我見過他了,長得很帥氣,可你覺得時至今日我還能去和孟夏要這個孩子嗎?”


    他苦澀地說完,拿出另一份資料遞給譚穎,他拿到小朗的病例時,順帶著這一份資料。


    “什麽東西?”譚穎翻開細細一看,剛剛還稍稍喜悅的臉色頓時暗沉下來。


    “我把她逼到那樣的境地,我還能和她要孩子嗎?”


    譚穎無奈的垂下眼,“雖然是這樣,可到底那是徐家的長孫。”


    自從譚穎看到小朗的照片之後,她就按耐不住了。孩子就像一顆種子,在她心裏發了芽,生了根。


    徐戰翻著報紙,聽著她一個晚上都在歎息,實在煩死,“夫人,易風又惹你生氣了?”


    譚穎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徐戰,你孫子的事怎麽說?”孫子有了,可就是摸不著,能不急嗎?


    徐戰悻悻地翻了翻報紙,“易風怎麽說?”


    “我是問你?”


    徐戰眉心一動,麵色嚴肅,緩緩說道,“你兒子當年已經讓人家姑娘把孩子打了,就等於放棄了,現在你看到孩子眼饞了,你想過小夏的心情沒有?小穎,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小夏是你的女兒呢?”


    徐戰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幫理不幫親,當然徐易風和孟夏發生那件事之後,雖然他不喜歡孟之行那個人,可到底是自家兒子占了人姑娘的便宜,因為孟之行提出訂婚,他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得了吧你,誰回來把把的抱著那小照片瞅了一宿。徐戰,你別裝。”


    徐戰的手抖了抖。


    譚穎還是忍不住,去了趟孟家。


    孟之行正在院子裏給兩個娃娃捉知了,一回頭,看到譚穎站在自家的鐵門口。他頓時了然,樹上的知了恰巧飛了。


    兩個娃娃不免有些失望。


    “你倆先進去,外麵曬,爺爺下午給你捉。”


    樂樂乖巧的點點頭。


    孟朗手指了指院門,“那有人一直在看我們。”


    “乖,你先進去。爺爺去看看。”


    譚穎的目光一直停在小朗的身上,要不是隔著這道門,她早就衝過去了。


    “徐夫人,您請回吧。”孟之行直接說道。小朗回到孟家之後,孟夏把這幾年的事都和說了,雖然她說的很簡單,可他知道她女兒受的苦才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可以概括的。


    孩子既然還好好的活著,那麽就是孟家的孩子。


    “老孟,我知道我今天造訪有些冒失,我隻是想看看那個孩子。”熾熱的陽光打在她身上,譚穎的額角慢慢地沁出了晶瑩的汗水。“他到底也是易風的孩子。”


    孟之行嘴角冷冷的上揚,“你的好兒子早就不是給了小夏十萬嗎?徐夫人,小朗這孩子醒孟,這輩子他的名字都會在我孟家的戶口本上。你要是想要孫子,還是讓你兒子早點結婚吧。”


    譚穎臉色一白,嘴角僵硬著,“你——”


    “爸——”孟夏剛從外麵回來,遠遠的就看到徐家的車停在院門口。看來徐家人已經知道了小朗的存在,她淡淡地抿抿嘴角,她的心卻很坦然。


    “小夏——”譚穎和孟之行異口同聲。


    “伯母,您請回吧,請您諒解。”孟夏淡淡的說道。


    “可我是他的親奶奶。”譚穎心口窒悶,眼睛有些虛晃,孟夏的拒絕卻是又給她期盼的心澆了個冰涼。


    孟夏斂了斂眉色,眼眸裏透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徐夫人,如果你還不走,我隻好叫保全了。”為了孩子的寧靜,她不會退縮一步。


    譚穎臉色霎時一邊,“小夏,你——”


    孟夏掃過徐家司機手裏拎著的大包小包的兒童用品,她轉過視線,字字鏗鏘有力,“伯母,小朗隻是我們孟家的孩子,和徐家沒有任何關係,還請您不要再來了。”


    譚穎一陣虛喘,氣的說不出話來,整個人立在當場。


    大抵這就是一報還一報吧。


    譚穎把東西都留下來,說是她的一份心意。孟夏到底沒有下狠心還是留下來了。


    “這個年紀是想含飴弄孫了。”孟之行感歎,譚穎這一輩子估計都沒有吃過這麽大的憋悶。


    “爸,我才不會把小朗給他們呢,我舍不得多一個人和我搶他。”孟夏把東西隨意地擱到一邊,就去看兒子女兒去了。


    樂樂看到她,沒有像往日一般衝過來抱著她,而是站在原地乖乖地喊了一聲,“媽媽——”孟夏心酸,這樂樂敏感的讓她心疼。小朗從和她相認開始,雖然現在對於她的親昵不會排斥,可依舊沒有喊她一聲“媽媽”。


    家裏人都讓她不要太過急躁,等她和孩子相處久了,自然會好。


    孟夏有些恍惚,抱過樂樂,湊上身子,“小朗在畫什麽呀?”


    “媽媽,哥哥好厲害,哥哥認識好多字。”樂樂忍不住告訴孟夏。


    孟夏衝她一笑,看到孟朗的畫時又是一怔,那是一家三口手牽手的畫麵,小孩站在中間,爸爸和媽媽拉著她,後麵還跟著一條狗。


    “這是陳伯伯和陳媽媽,中間的是我,這條狗叫骨頭,它就喜歡啃骨頭。”小朗聳聳肩。


    孟夏的眼角瞬間就有些朦朧,她尷尬的站起身,“媽媽去給你們做飯。”然後她倉皇的走出去。


    “媽媽說你也是她的孩子,可為什麽你從來不喊媽媽呢?”樂樂好奇地問道。


    “你這麽笨怎麽會懂!”孟朗放下蠟筆,“幫我收拾好就告訴你。”


    於是孟無憂小朋友屁顛屁顛地幫他收拾好,卻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


    徐易風整個人消退了三日,沒日沒夜的喝酒、抽煙,席浩澤看到他這樣子,頗有幾分惺惺相惜,“孩子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徐易風灌了一口酒,“我又不能搶過來。”


    席浩澤扯扯嘴角,輕笑道,“你之前不都是這樣幹的嗎?”


    徐易風怒,“你存心在我傷口上撒鹽是吧?”


    “我給你出個主意。”席浩澤狹長的雙眼閃過幾絲狡黠。


    徐易風聽過,“不行,她要是知道了,會更加恨我的。”


    “你要是不試試,你兒子就該喊別人爸爸了。”席浩澤閑閑的說道。


    徐易風臉色一暗,咬咬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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