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易風放下筷子, “媽, 您有什麽要說的嗎?”


    譚穎抽了他一眼,眼神特藐視,“恭喜你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好好生活。”


    他默了默地揚了揚嘴角,果然他們老徐家都是冷血的, 這是一貫的傳統。


    其實不然,晚上譚穎在房間就躁動了。“老徐, 這戒指是老太太當初給的, 長門長媳保管的,明天我給小夏送去。對了,這對龍鳳鐲子, 你看款式怎麽樣, 早幾年買的,還有這個……”


    徐戰早已困得不行, 他眯著眼, 迷迷糊糊的應著。


    兒子,終於要結婚了。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兜兜轉轉原來還是那個人。


    *****


    孟夏講完兩個故事,兩個小家夥終於睡著了,一臉的甜蜜。她微微調暗了燈光, 低垂著臉角,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孩子的睡顏,從醫院回來之後, 她習慣性的和兩個孩子一起睡,其實不光兩個孩子不安,她亦是。樂樂臉上的疤已經結痂了,孟瀟和徐家不予餘力尋了很多藥方,都在等著孩子恢複的情況。她來回摸著樂樂的臉頰,眼神恍惚,樂樂所承受的一切其實都是小朗受的,她心裏歎口氣,忍不住又傷心起來。


    一切就像一個圈,環環相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難免的她又想到了那些人。喬奕琦在那裏,對於她就像在烈獄一般,不瘋都要被逼瘋了。而她的任性也給喬家帶來了滅頂的災難,喬父落馬,當年他利用孟之行的案子一路青雲直上,原本還有兩年他就可以退下來頤享天年,卻沒有想到會在此載了一個大跟頭,惹了一身的罵名,同時等待著他還有一場牢獄之災。


    坐了半晌,孟夏有些口渴,下樓去廚房倒水。到了樓下,她摸索著打開開關,壁燈散發出溫馨的橙光。沙發上,孟瀟閉著眼倚在那兒,他的眉心蹙的一道深痕,孟夏走進,鼻尖充斥著濃烈酒味。


    她去廚房兌了一杯蜂蜜水,“哥,醫生不是早說過了嗎?你的身體不能過度飲酒了。”孟夏歎息口氣。她也後來才聽蕭甲無意間說的,孟瀟當年在金三角做事太狠,難免的廝殺,他中過槍傷,子彈離心髒隻有一寸的距離。雖然後來大難不死,卻也是留下了病根。她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


    “都睡了?”孟瀟接過水喝了大半杯,問道。


    “嗯。”孟夏輕輕地應了一聲,眸光一直在他身上閃爍,心裏有些話欲言又止。


    孟瀟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就說吧?”


    孟夏抿抿嘴角,“哥,樂樂是你的女兒。”


    孟瀟指尖一頓。


    “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哥哥,我們都看得出來,你很在意樂樂,難道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認她了嗎?”


    夜色寂靜,沉默了半晌,孟瀟呼了一口氣,“小夏,你覺得讓樂樂知道她的身世對她好嗎?”


    孟夏一愣。孟瀟眯著眼繼續說道,“她的親身母親給她的姑姑下藥,給他父親下藥。”


    孟夏咬著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現在這樣不好嗎?徐易風疼她,徐家人也接受她,她有一個屬於她的完整的家。”


    “可你呢?”


    “我是她的舅舅。”孟瀟的眼睛殷紅,語氣蕭瑟又堅定。“顏兮憂已經胃癌晚期了。”他的聲音沒有過多的情緒,好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


    孟夏驀地睜大了眼,著實吃了一驚,胃癌晚期,顏兮憂今年不過才29歲。她恨過顏兮憂,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她,不會發生這麽多事。可如今這些恨意沒有了任何意義。她隻是一個為情瘋狂的可憐人。


    她的頭一陣一陣地抽痛,胸口窒悶,慌亂地站起身,“我再去燒些水。”


    孟夏剛把水壺接滿,就聽到樓上傳來的尖叫聲。她心裏一抽,手裏的壺啪的落了下來,當她從廚房跑出來,有一個身影卻比她更快,更急迫。她的腳步一時怔住,回到房間,樂樂還在輕聲的抽噎著,他抱著樂樂,小心翼翼的拍著孩子的背,一遍一遍耐心的哄著。他的臉上是孟夏從來沒有見過的,疼惜、酸楚,孟夏看著他來不及扣好衣扣默默的轉過臉去。


    第二日徐易風帶著孟夏去店裏挑禮服,孟夏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昨夜她基本上一夜未睡,想著這幾年的事,真的像一場夢一樣。


    店員捧著幾套白紗站在她麵前讓她選,她怔怔的看著,卻是一動不動。


    徐易風換好禮服,走過來,“怎麽了?”他朝孟夏一笑,眼裏竟是寵溺,“還是不喜歡?”


    孟夏收回思緒,看著眼前的他,黑色的禮服穿在他身上真的帥氣極了,她少女時期的王子走出來了,孟夏癡癡地看著他,緘默了一瞬,扯了扯笑,“易風,我不想舉辦婚禮了。”


    徐易風嘴角的笑霎時僵在那兒,他立馬問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想和我結婚了?”臉色也隨之一點一點地沉下來,朝店員揮了揮手。


    這會兒裏麵就剩下了兩人,室內一時恢複了靜謐。


    早上接她過來時,就覺得她有些不對勁,那會兒他以為她是沒睡好。


    “怎麽突然不想辦婚禮了?”他輕蹙著眉頭,話語失落落的。


    孟夏咽了咽喉嚨,“婚禮隻是一個形式,經曆了那麽多,我已經不在乎了。隻要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最真實的。”


    徐易風拉過她的手,輕拍了幾下,他抿抿嘴角,苦澀又無奈,“爸媽又要說了。好了,你不想舉辦就不舉辦,等將來咱們老了,補辦也行,讓咱孫子給我們當花童。”


    孟夏撲哧一笑,臉上的暗沉淡去,“你想的可真遠。”不過能走到那一天確實很一件幸福的事。


    “一點也不遠,那是一輩子的事。”徐易風傾身吻住她的額角,溫聲說道。


    婚禮突然取消,譚穎有些不樂意了,當然氣都撒在徐易風身上。她對孟夏抱著一份歉意,如今是把孟夏當做自己的親女兒一般的疼。


    孟夏當初車禍早產,身體留下了病根,這三年,譚穎一直給她寄中藥,調養了幾年,體質確實好了很多,也許是心寬體胖的原因。


    結婚不辦婚禮可以,要是連證都沒有,徐易風大抵真的要暴躁的跳江了。軟磨硬泡,兩人在七夕那天去民政局領證了。當工作人員把紅本本遞到兩人手裏,徐易風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笑意,“徐太太,恭喜了。”


    孟夏拿著結婚證有片刻的走神,半晌舒了一口氣,望著他的雙眼,眸光淺淺,“同喜,徐先生。”


    兩人相視一笑,眸光裏竟是柔情。


    晚上,兩個人回到新房。說起這新房,孟夏有些好笑,徐易風到底有多幼稚。新房就買在孟家後一棟。


    孟夏問他什麽買的,徐易風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三年前就買下來。


    “你當時不是鐵了心和我橋歸橋路歸路,孟瀟和你爸見我就和見了日本鬼子一樣,那眼裏的恨都快變成刀了。我當時想著和你住的近點,到時候早晚都能見到。”


    日久生情嗎?孟夏好笑。


    徐易風突然從桌上拿了一張a4紙鄭重地放到孟夏手中,紙張已經塑了模。


    孟夏有些不解,拿起來一看,沒幾行心裏樂的不行。


    “好丈夫守則”,從第一條看到最後一條,她的笑意早就憋不住了,捂著抽筋的肚子,實在想不出來徐易風寫這張紙的表情。


    徐易風臉色微紅,一把抱住她躺在床上,啃咬著她的脖子,孟夏被他的氣息撓的癢癢的,“小夏,我可是一片赤子之心。”


    孟夏舉著手看著下麵他的蒼勁有力的簽名,笑意更濃了,“看來你也百度了不少,綜合了二十條精華,徐先生辛苦了。”


    “徐太太,請您監督。”徐易風手驀地鑽進她的衣衫裏,輾轉揉捏,氣息喘喘,“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都幹旱了好幾年了,一時間狼吞虎咽起來。


    “小朗樂樂—”孟夏在情迷意亂之際還腦子裏依舊不忘兩孩子。


    “小夏,你這裏什麽時候都是我——”徐易風冰冷的唇慢慢吻著她,又癢又麻,“你給他們太多了,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他有些委屈。


    孟夏猛地一縮,驀地手一個大力揪著他的腰間的肉。


    徐易風嘶嘶抽氣,“老婆,手下留情。”


    ……


    一場酣暢淋漓之後,徐易風抱著她躺在床上,手在身上來來回回的撫弄著,尤其是她小腹上,他貼著她的耳邊呢喃著,“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


    錯過小朗的出身,是他一生的遺憾。他想彌補,之於她,之於自己。一切從來再來。


    孟夏打了一個哈欠,“我沒問題——”幾年的調養,前幾天譚穎帶她去醫院檢查的時候,那大夫的意思她的身體現在要孩子沒有問題了。


    有些事,他們彼此心裏都明白。小朗是意外得來的禮物,他們想要一個孩子鑒證他們的愛。


    清晨,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拍門聲,“爸爸媽媽,太陽曬屁股了——”


    孟夏動了一下身子,渾身就像被車碾過一般,眼睛腫的又幹又澀。


    “保姆會帶他們下去的。”徐易風緊緊地抱著她。孟夏晃悠悠地睜開眼,朦朧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她看著他的臉越來越清晰,心裏一片溫暖。


    他看著她,嘴角帶著淺笑,眸光清亮,一點剛睡醒的跡象都沒有。


    “你看了多久了?”孟夏揉揉眼角啞聲說道。


    徐易風滿臉的溫柔,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溫厚的大手與她五指交握,“不久,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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