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樓了?”陸依突然覺得家裏的空氣有些窒悶,眼皮突然一陣跳動。


    陸然的眼光落到茶幾上的禮盒,“柏楷來過了?”


    陸依此刻心煩意亂,說話的聲音嗡嗡的,“是啊,他特地來孝敬你的。”


    陸然拍了她的肩頭,“好了,趕緊去洗洗。”女兒和柏楷雖然是青梅竹馬,曾經感情好的很,可越長大卻越來越生分了。


    陸依在浴室磨磨蹭蹭了半個多小時,臉蒸的紅潤潤的,看著鏡子的自己,她歎了一口氣,咬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


    臥室裏留了一盞台燈,陸依看著大床上隆起的身形,她緩緩走過去,輕輕地爬上床。


    室內靜悄悄的,隻聽得到淺淺的呼吸聲,陸依稍稍扯了扯被子,旁邊的人一動不動。


    她又翻了翻身,“燈光太亮了,我睡不著。”


    靜默了幾秒,“啪”的一聲,室內陷入了黑暗中。


    陸依睜開眼,屋頂上貼著熒光星星,發出青幽幽的光芒。


    “你剛剛下樓找我了?”她輕聲問道。


    “江紹南――”


    “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不說我就當是你默認了。”


    江紹南低歎一聲,“你倒是會給自己貼金。”


    陸依歪過頭,他就在她的眼前,她卻一點都看不清他的臉,“你剛剛怎麽不叫我啊?”


    她嘿嘿一笑,江笙說江紹南悶騷,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陸依,我們要個孩子吧。”江紹南在黑暗中蹙著眉說道。他本想再等幾年的,畢竟她才二十一歲,正直青春年華,結婚對於她來說已經早了,可現在他改了主意。


    “為什麽?”陸依手心突然冒出一層汗意,喉嚨像被什麽卡住了一般。


    “我怕以後我送孩子去上學,別人會以為我是他爺爺,那就糟了。”江紹南自嘲的說道。


    陸依嘴角微微抽搐,“你才沒那麽老――”


    江紹南適時地打斷她接下來的話,“你別說我和你站在一起,我像你哥。”他輕笑一聲。


    “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我什麽都不懂。”陸依咬著唇角,這個借口太單薄了,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這個不是問題,媽媽已經提過好幾次,到時候她可以來照顧你。”


    “你不覺得太快了嗎?”


    “我覺得已經很慢了。”江紹南定定的說道,語氣透著幾分堅決,“陸依,我們已經結婚一年了。這一年,你還想不明白嗎?”


    陸依那一雙漂亮的眉頭緊緊的蹙著,她何嚐不知道他對自己的縱容呢?婆婆幾次有意無意的提過孩子的事,都是他回絕的。


    江紹南說道,“很多事情過去了都過去了,發生了就是事實,比如當初我和你,如果沒有那件事,我這一輩都不會結婚,但是你出現了,就是這麽巧合。”


    陸依可以感覺到他語氣漸漸的輕鬆開了,甚至隱隱地帶著幾分欣喜。隻是她的腦子裏被剛剛那句驚住了。“一輩子不結婚”,給她的震撼遠遠超過了當初他向她求婚那一幕。


    陸依腦子裏頓時就冒出了各種言情悲劇,江紹南被哪個女人傷害了,要一輩子不結婚。


    “我明白了,原來我就是你將錯就錯來的啊。”陸依轉過身,和他臉對臉,呼吸相吸。


    江紹南在被子裏尋到她的手,自然的握著,“我的眼光從來不會錯的,這一點我敢保證,即使開始是錯了,可目前一切都在正軌上行駛。”他的呼吸徐徐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


    “好了,我們幹些正事吧。”他的眼睛泛著吞噬的光芒。


    陸依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已經翻身在她的身上,灼灼的看著她,以行動表明。他吻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嘴角……


    “怎麽有股貓屎味?”江紹南親吻著她脖頸,聲音暗啞。


    陸依霍的一聲推開他,拉著被子裹得和個蠶寶寶是的,憤恨地吐了兩個字,“睡覺。”


    那晚上陸依沒有找到機會把心裏的事告訴他。


    天微亮時,她聽到的聲音,眼皮卻始終張不開。朦朧中她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梳理著她的長發,溫柔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陸依到日曬三竿才被陸然從被子裏拖起來。陸然在生活作息上一項要求嚴格,自然對陸依的要求也頗高,“陸依,你婆婆家不是一般人,你這樣子,她不會高興的。”那種家庭自然規矩頗多,陸然還是擔心的。


    “媽媽,現在不是你那個年代了,沒有那麽多惡婆婆。”陸依不以為然,江家規矩是很多,去年在那裏過年,她就感覺到了。可是江夫人對她從來沒有過多的要求。


    “紹南一大早就出門了,陸依,你就沒個作妻子的自覺,至少要和他吃一頓早餐。”陸然皺著眉,一板一眼的說道。


    “媽媽,我睡過了頭了。”她埋著頭,自知理虧。有時候不得不感歎,江紹南的魅力,連陸然都開始站在他那邊了。


    年二十九那日下午,陸依接到夏曉雪電話,夏曉雪約她去商場采購。陸依想著還沒有給陸然和江紹南準備新年的服飾,欣然前往。


    和夏曉雪在西方商城轉悠了半天,最後她給陸然買了一件羊絨大衣,江紹南一件羊絨衫,做工精致,關鍵是手感溫和,陸依一眼就看中了。


    “咦,你家那位衣服難道不都是去國外定做的嗎?”


    陸依刷卡,頭也不回地說道,“我買的自然不一樣。”


    夏曉雪真誠的堅定道,“江總的居家服啊。”


    陸依惡狠狠的蹬著他,夏曉雪幹幹的笑了一聲,“很好看。”


    兩個人逛了半天,最後上樓去吃點心。坐在窗邊,夏曉雪說著台裏最近的事,陸依耐心地聽著。


    夏曉雪巴拉巴拉說了幾句,突然停下來,一臉的驚恐,“陸依你已經吃了四個蛋糕了。”


    陸依看著盤子,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自己吃了這麽多,她喝了一口果汁,“剛剛逛街累了。”


    夏曉雪上上下下瞅著她,陸依被她看的難以下咽。


    “你是不是有了?”夏曉雪狡黠地問道。


    陸依手裏的叉子落到盤子上,一聲脆響,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我們一直有做措施的。”隻除了那一次……


    陸依回想著這幾日的情形,嗜睡胸悶,她隻以為是自己前段時候跑新聞太累,才會有此反應,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一時間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命運總是這般巧合,江紹南剛提出要孩子,現在一個小生命可能已經存在了。


    夏曉雪盯著她的表情,嘴角泛著狡黠,“意料之外的?”


    陸依恍惚地看著麵前的點心,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還沒有確定呢。” 說完莞爾一笑,眼睛轉到窗外。


    “陸依,你要不要給你家那位打個電話?”夏曉雪看著她淡淡的表情有些好奇了。


    陸依抿抿嘴角,露出一抹溫馨的笑容,“回去再去。”


    “你怎麽這麽淡定啊。”


    經曆了那麽多,她早已明白,想的再多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陸依還是有幾分擔憂的。如果她真如表麵的那份平靜,心跳不會莫名的加速了。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去藥店買了兩根驗孕棒。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付完錢就匆匆轉身,快步的向對麵的車站走去,隻是一瞬,想到肚子裏可能存在的小東西,就緩緩地放慢了腳步。


    站在站台邊,旁邊是一家三口,爸爸牽著四五歲的女兒,媽媽拎著包。陸依不自覺的目光就定住了,這是她曾經最為羨慕的,隻是那一年轟然巨變之後,這樣的幸福她再也得不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停留在孩子的臉上,孩子就是希望。


    望著車來車往的馬路,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了一抹淺笑。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熟練的按著號碼,聽著那段熟悉的音樂時,她第一次對那端產生了一種迫不及待地心情。


    終於,電話通了。


    “江紹南――”陸依喊著他的名字。


    “陸依,我這會兒有事,等下給你回電話。”江紹南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


    然後電話斷了。陸依聽著“嘟嘟”聲,剛剛的熱切瞬間消失殆盡,替代而來是一種難言的失落。說不清,道不明。


    她咽了咽喉嚨,看著已經上了車的那一家人,心裏有一處微微地泛起了酸澀。陸依斂起了眼角,握著手機的手慢慢垂下來。


    車一輛又一輛從她眼前駛過,她卻愣愣的站在那兒。


    回去之後,在小區門口遇到柏楷。柏楷遠遠地就看到她,埋著頭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柏楷放慢車速,離著她五十米的距離。


    她在一個貓麵前停下來,蹲在那兒,半晌一動不動,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


    柏楷停好車,才走過去。


    陸依微微抬頭,背著光線,她的眼前微微有些眩暈,大抵是蹲的太久了,腿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


    柏楷看著她的臉色一絲血色都沒有,“臉色怎麽這麽差?”


    陸依慢慢的看清他,她想對他扯一個笑容,隻是好難。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圍巾上,他還帶著,可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外麵冷上樓吧。”柏楷悵然說道。


    陸依沒再說什麽,她已經疲倦的說不出一絲話來。隻是沒走幾步,她就彎下了腰。


    柏楷立馬發現她的不對勁,“怎麽了?”她的額角布滿了豆大汗珠,“陸依,怎麽了?”


    “柏楷,我肚子疼。”她顫著說道,肚子絞的疼,一陣一陣的刺痛。她開始慌了,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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