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躑躅間,隻聽空山大師合掌念了一聲佛號,說道:“既是廟宇,理當參拜。”


    刑毅麵上多少有些不情願,空山此話一出,沒心沒肺的吳霜立馬應聲,白澤和延清對視一眼,應了下來。


    看這山道早已荒廢,不知多少歲月過去,即便那廟宇詭異,料想也不會有什麽殺機。


    退一步講,這方人馬尚有兩位五境修士,五境已經是九州江湖一流高手,合該不會那麽倒黴,在這破廟裏撞見什麽驚天殺機。


    眾人向那座荒廢廟宇行去。


    不多時,那廟宇輪廓已經清晰起來。


    白澤定睛一看,那廟宇樣式既非道館也非佛寺,充斥著一股神道氣息。隻一眼,白澤心裏便已經有了猜想,如此建築,也隻能是山神廟。


    若是土地廟,不會修在山上。


    神廟石闕已然斷折,門庭虛掩,陣陣寒風在山嶺盤旋,作獅子鳴。


    大雪紛紛,眾人進入神廟,卸去一身寒氣。神道上滿是枯敗的野草,那一尊香鼎斑駁歲月,昭示過去的輝煌。


    “主殿還算完整,不如在此歇腳,天亮再翻越關山。”延清提議道。


    眾人同意,進入神廟主殿。


    “吱呀——”


    神廟主殿扇門紅漆剝落,被延清推開,發出悠長的歎息。空山大師施了個明光術,照亮主殿。


    白澤等人進入其中,殿宇規模宏大,左右並立的神差鬼使,有的已經倒塌破碎,有的依舊威嚴佇立,隻是遍布蛛網塵灰。


    殿宇正前方,關山山神塑像大馬金刀坐在神座之上,左手執劍,右手托塔,曆盡滄桑,依舊有莫名威勢。


    山神腳底踩踏著一顆頭顱,模樣怪異猙獰,仿若異界魔鬼。


    眾人默默行了一禮。


    抬頭看去,那巨大神座兩側,頂立著兩根神柱,依稀可見龍飛鳳舞的大字:


    威震山野付百獸,靈通岩隙惠蒼生。


    神座正上方懸掛的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威震山川。


    “好大的氣派。”刑毅感歎道。


    “人教大興之前,神道香火的確鼎盛。”延清說道,環顧四周,“如此規模的山神廟,能夠屹立在這大山高深處,不知當初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想什麽呢?”吳霜眼見白澤盯著那山神像一動不動,用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好奇道。


    “沒什麽。”白澤回過神來,笑了笑,說道:“你說,這世上真有山神土地嗎?”


    吳霜被問得一愣,莫名其妙道:“我怎麽會知道?”


    眾人一番搜尋,將殿宇大門關住,用找來的木材生起火來,靜坐調息。


    如今已經是後半夜。


    山上狂風呼嘯,大雪怒卷,奇寒無比。照理說白澤一行人的修為,最低的也有四境,早已能做到尋常水火不能侵身,即便是如此大雪,也不該會覺得寒氣逼人。


    刑毅覺得奇怪,猜測道:“莫非是附近有抑靈石礦脈?”


    “可我不覺得真氣流轉有什麽問題啊。”吳霜疑惑道。


    “我就隨口一說……”刑毅訕笑道。


    “或許是因為這裏殺氣太重呢?”白澤忽然開口。


    空山大師和延清不約而同地看了白澤一眼,默不作聲。


    吳霜瞪了白澤一眼,看著那些被火光暈染的神差鬼使雕像,隻覺分外陰森恐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抱著雙臂,不敢再到處亂看。


    “師兄,這玩笑可不好笑……”刑毅眼見吳霜被嚇到了,出聲道:“這神廟雖然已經荒廢了許多年,可關山山神畢竟也受了不知多少年的香火,隻怕尋常鬼魅邪祟隻是靠近這裏都得繞道走,哪來如此深重的殺氣?”


    “多說無益。”延清往火堆裏添了根柴,“大家歇息吧,天明盡快翻過關山。”


    不多時,五道流光撞入關山漫天風雪,頃刻之間流光失色,轟然墜地。


    白澤自從貫通文脈,煉化雪字印,漫天風雪當中,即便沒有放出神識,感知能力也極其敏銳,立刻覺察到異常。


    那五道流光被風雪吞沒的瞬間,延清和空山同時睜開雙眼。


    “關山難越,此話著實不假……”延清在心底說道,感歎之餘,看到白澤神色有異,不由得暗自吃驚,沒料到眼前那年輕劍修的神識竟如此強橫。


    “阿彌陀佛。”空山大師低聲念號,旋即起身,向門外走去。


    “大師這是要去哪裏?”此間動靜,驚醒原本就入定不深的刑毅、吳霜。那青冥劍宗的年青一代翹楚出聲問道。


    “出家人慈悲為懷。”空山大師腳步一頓,側首說道:“諸位施主,若是天明前等不到貧僧,便自行離去吧。”


    “大師要去救人?”白澤皺眉說道:“那幾人墜入抑靈石礦脈所在的區域,其中凶險,大師應是知曉。”


    “截江道友所言不差。”延清說道,“大師慈悲心腸,在下佩服。然此事的確凶險,大師執意要去?”


    此話一出,眾人的視線在延清與空山之前來回打量。


    “我意已決,諸位施主不必再勸了。”空山大師合掌說道。


    延清起身,說道:“既然如此,在下願與大師同行,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先生不必如此。”空山正色道,“貧僧也知量力而為四字的意思。此番也當勉力保全自身。先生在此,貧僧尚能安心。若是你我二人都離開,置幾位小友於險地,反倒令空山愧疚。”


    “如此也罷。”延清並不堅持,說道:“天明之前,靜候大師佳音。”


    言下之意,自然是天明之後,眾人等不到空山,會直接離開山神廟。


    空山會意,打開殿門,寒風裹著風雪竄入山神廟,白澤眯起雙眼,額前黑發舞動,目送那赭衣僧人關上殿門,走入漫天風雪。


    大雪紛飛,雪中行走的身影,在白澤憑借雪字印的感知之下,一覽無餘。


    眾人不再多說,各自入定。


    及至天明將至時分,空山依舊沒有回來。


    延清看著暗紅色的火炭,忽然起身,對白澤幾人說道:“我去一觀,三刻之後,不論如何,我會回到此地,同諸位道友一起翻越關山。”


    “延先生,不如我們一起。”白澤起身說道。


    “空山大師遲遲未歸,恐怕遇到了麻煩。”延清說道,“我去去便回,眾人同行,反而不便。”


    “也好。”白澤沉吟道,“三刻之後,若是先生未歸……”


    “諸位道友且直接離開。”延清說罷,徑自離開山神廟。


    “白澤,我怎麽感覺這麽奇怪啊……”吳霜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瞅著白澤,蹙起兩道秀眉。


    刑毅的臉色也沉了起來,心底有種莫名的不安。


    “且等上三刻。”白澤皺眉說道,“等不到他們,我們立刻離開。”


    兩人聞言,默默點頭。


    三刻之後,延清也是音訊全無。


    白澤霍然起身,熄滅火炭,拽開山神廟殿門,帶著兩人直接離開。


    吳霜在殿門被拽開的瞬間,被撲麵而來的寒風冰雪激得輕輕一哆嗦,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離開山神廟之前,少女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陰暗昏沉的山神廟當中,那些猙獰恐怖的雕像當中,仿佛有一個微微顫動了一下。


    吳霜嚇得一激靈,瞪眼去看,卻又覺得是自己眼花,那些雕像哪裏會動?


    關山山神左手執劍右手托塔,腳底還踩著一顆魔鬼頭顱。便是這些石像真活了,也合該被山神一劍砍了腦袋吧?


    可看著看著,吳霜忽然發現不對,臉色一變。


    “怎麽了?”刑毅眼見吳霜回頭發呆,詫異道。


    “刑……刑毅。”吳霜麵色慘白,伸手指向山神廟主殿,哆哆嗦嗦地開口:“你記不記得,一開始我們進入這裏時,神道兩邊的石像有幾個?”


    “除了那些倒塌的,左右數量一般,都是六個,怎麽……”刑毅的瞳孔猛然一縮,剩下的話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見那昏沉的神廟主殿當中,加上正中央的山神,也不過是十一之數。


    “那,那剩下還有兩個石像去哪了?”吳霜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莫不是那兩人走的時候,一人背了一個走?”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白澤臉色陰沉,“快走!”


    兩人迅速反應過來,隨白澤衝出山神廟。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滄桑詭譎的聲音突然在身後炸響,隨即群山震動,地走轟鳴,仿若山嶽傾塌,雪崩不止,發出怒河波濤般的咆哮。


    白澤隻覺一股莫名氣息直衝而來,倉促回首,隻見一尊猙獰石像三頭六臂,手持破爛的刀槍劍戟,已經貼到身後!


    “!?”


    白澤隻來得及用金光咒包裹五髒六腑,後背遭受重擊,臉色大變,被那石像一拳轟飛數十丈。


    與此同時,各有一尊石像衝出山神廟,殺向吳霜、刑毅二人。


    白澤被那一拳轟得氣血翻湧,腰間墨玉鏘然出鞘,出手便是克製邪祟的極招,《雷光劍訣》,奔雷引!


    “正法乾坤,雷帝行令。”白澤劍招一出,天穹風雲變色。滿天風雪裹著恐怖雷雲轟然降世,天際炸雷不斷,電走四方,激烈的明暗交織之下,那石像被襯得愈發詭譎。


    “劍走四方,雷霆降世!”白澤手持墨玉,眼中殺機迸發,“雷光劍訣,奔雷引!”


    “轟哢!!——”


    九天雷霆糾纏著轟落人間,徑直砸向那三頭六臂的恐怖石像。


    天地被熾烈的電光撕開一線。


    那石像被雷霆命中,轟碎了大半個軀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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