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海當中。


    白澤憑借龍血之力超脫抑靈石礦脈的壓製,意誌登臨魂海,靜靜看著空山的魂魄。


    “一步踏錯,還好未曾釀成大禍。”空山雙手合十,平靜說道。


    “大師,抱歉。”白澤難以言說此刻的心緒,“大師若是有未竟之願,在下願竭力而為。”


    “佛道兩家,有因便有果,施主當真要如此?”空山笑道。


    “大師因我而死,如此當是應該。”白澤說道,“我也不曾料想,大師會在最後關頭醒來。”


    “小友不必掛礙。”空山笑道,“你做的不錯。要知即便貧僧最後醒來,也不過是刹那而已。魔神種子已經侵占所有。貧僧不過是借施主的手,了結自己罷了。”


    白澤默然。


    “關山凶險,小友日後,要多加小心。”空山說道,“魔神殿終將是北境大禍,屆時不知又有多少生靈慘遭塗炭……”頓了頓,“貧僧的確有兩件事想要托付施主。”


    “大師請說。”白澤正色道。


    “其一,貧僧希望小友將屍骸火化,骨灰帶回懸空寺,交給圓通師父。”空山麵露遺憾,歎息道:“可惜一念成魔,死的又早,否則還有希望燒出半個舍利。”


    白澤鄭重頷首。


    “其二,貧僧懷裏有一樣寶物,是贈與小友的,小友務必收下。至於其他,小友可移交給懸空寺首座師父,他自會妥善處理。”


    “大師……”白澤下意識就要拒絕。


    “你且細聽。”空山大師正色道,“如貧僧所言,貧僧的確不是純粹佛修。那樣寶物,隻能交給你,日後自有用處。”


    “這……恭敬不如從命。”白澤說道。


    “小子,廢話說完了沒有!”魂海深處,傳來一聲巨吼,“本王倦了!”


    當此時,空山的魂魄凝結出一枚金印,交給白澤,囑咐道:“這枚金印寄有貧僧的神通絕學。小友修的是佛門煉體術,兼有佛門心經。”


    白澤駭然。


    沒想到空山竟將他看得如此透徹!


    三教絕學向來隔閡,各家更是將自家秘法神通看得極重,絕不能輕易泄露。也就是陳守仁那種離經叛道的鬼才,才敢隨隨便便就傳授白澤打通文脈,凝聚本命字的神通法門。


    換做其他人,白澤隻要敢開這個口,雙方當場就得撕破臉皮打的頭破血流!


    “小友不必驚慌。”空山還要說些什麽,魂海深處雲霧翻騰,一聲龍吟奔湧而至,那僧人的神魂被玄黃龍魂張口一吸,吞入體內,消弭於無形。


    ……


    外界,白澤睜開雙眼,眼底的熾金色緩緩褪去。那少年劍客身形疲憊,待眼底的熾熱消散,這才轉過身去,將吳霜從身後的巨石上抱離,那少女這才掙脫束縛。


    原來那石頭被空山下了禁咒。


    如今空山已死,禁咒的束縛之力自然幾近消弭。


    “白……白澤?”吳霜神情有些瑟縮,怯生生地看著那少年劍客,生怕眼前的人,已經換了芯子。


    “怎麽了,小師姐。”白澤笑道。


    吳霜愣了一下,看那少年的眉眼,這才放鬆下來。


    “空山大師……”


    吳霜默然。


    白澤將吳霜帶遠了些,囑咐道:“你在這裏少歇。”說著,又將墨玉交給少女,“防身用。”


    “……你覺得,我還能拿得動劍?”吳霜虛弱道。


    “有總比沒有強。”白澤笑道。


    白澤整理空山大師遺容,將遺物收拾起來,抱來更多的幹柴,擺放成堆,將空山大師安置上去。


    “福生無量天尊。”白澤默默念了一聲,取下葫蘆,將酒倒在柴上。


    空山大師的修為已至五境,尋常火焰壓根奈何不了他的軀體。


    白澤點燃柴堆,看著熊熊烈火瞬息之間將空山的遺體吞沒,往後退了退,來到吳霜身邊。


    那少女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悶聲道:“白澤,你覺得,人有前世今生嗎?”


    白澤看了那被火光暈染整張臉龐的少女,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笑了一聲,說道:“怎麽?”


    “沒什麽。”吳霜坦然道,“就是聽那個女人叫你許敬亭,心有所感罷了。”


    “嗬,我白澤隻是我自己,不會是任何人。”白澤說道,頓了頓,“轉生也不行。”


    再說。


    若真的如此,寧鏡焉能認不出?


    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待空山大師的遺體火化完成,白澤收拾了骨灰,背著吳霜往叢林深處走去。山間昏暗,白澤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抬頭,有一朵雪花穿過樹林,翩然落在他的發上。


    那雪在少年心裏,有特殊的分量。


    走出叢林的刹那,呼嘯的風雪撲麵而來。背上的吳霜早已睡著,被冷風一激,縮著脖子醒了過來。


    “醒了?”白澤側首看了吳霜一眼。


    “嗯……”吳霜剛剛醒過來,哼了一聲,聲線裏帶著少女的嬌憨,著實可愛。


    白澤笑了一聲,往前走了一步,隻覺閉鎖的氣海轟然打開,菁純的先天純陽真氣有如大江奔騰,流轉周身經脈。


    那少年迎著風雪,滿頭黑發隨意飛舞,長舒一口氣,隻覺神清氣爽。


    吳霜默默給兩人施了個淨身咒,還是懶洋洋地趴在白澤背上。白澤也不戳破少女那點兒小心思,背著她走進漫天風雪,就近尋了個地方,開辟洞府,生火複氣療傷。


    當天夜裏,兩人吃飽喝足,吳霜打坐氣息漸穩時,白澤忽然心意一動,隻覺懷裏玉鑒猛然一動。


    白澤將空山大師留給他的玉鑒從懷裏取了出來,隻見那玉鑒之上神光迷蒙,白澤反複觀摩,不知那光暈是什麽意思,神識一沉,遁入玉鑒,隻覺神念穿過一道無形的“門”,豁然進入一片灰蒙蒙的空間!


    白澤吃了一驚。


    那灰蒙空間當中,一張長桌當中擺放,兩側各自排列六把長椅,相隔六尺有餘。


    長桌主位也有一把長椅,共有十三個座位。


    此刻,白澤的神念赫然化作一個身披黑袍,頭戴兜帽的身影,正坐在右側第五把長椅的位置。


    而這片空間當中,還有三道身影,也是如白澤一般模樣,各自坐在左側第一把長椅、左側第三把長椅和右側第二把長椅的位置!


    “什麽東西?!”白澤心裏驚疑不定,可不敢顯露半分。


    “喲,我還以為沒人來,這也不少了嘛。”左三位置上的人影說道,聲音平平無奇。


    “貪狼,你突然召喚,有何要事?”右二位置上的人影說道,聲線竟然和左三那人影一模一樣,顯然是這片灰蒙空間別有手段。


    貪狼顯然指的就是左三位置上的那人。


    如此稱呼,看來是個代號。


    白澤不知自己的代號,或者說是空山大師的代號是什麽,更不敢輕易發言。


    看來這方玉鑒別有玄機。


    隻是玄黃龍魂在空山沒有交代完所有的事情時,已經將他的魂魄吞噬。


    如今隻能自己慢慢摸索了。


    “巫師,你離得遠,有些事情你自然不會清楚。”貪狼說道。


    這“巫師”,便是右二位置上那人的代號。


    “你們兩個還真是。”左一位置上的人影說道,聲音也是平平無奇,“我這裏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不能多留。貪狼,若是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青燈,這事兒你肯定感興趣。”貪狼說道。


    “哦?”青燈說道,“上回你說你已經到絕境長城了。前些日子聽說長城防線被蠻族突破,眼下情況如何了?”


    “消息絕對勁爆!”貪狼說道,“不過事先糾正一下,我現在已經進入荒原了。”


    “你去荒原做什麽?”巫師說道,“聽說那裏終年冰雪,怎麽,你要去那裏苦修?”


    白澤聽來,覺得巫師似乎不是北境之人。至少不是北境北邊的人。


    長城以北的極北荒原,有相當大的疆域並非是雪原,夏季到臨,草原浩瀚無邊,宛如無盡之海。


    “說你孤陋寡聞你還不服氣。”貪狼說道,“你好好聽著就行了。”頓了頓,“這次蠻族越境,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哦?”青燈饒有興趣道。


    貪狼剛要開口,忽然看向白澤,說道:“破軍,怎麽今天這麽沉默?你不是挺關心長城戰局的嗎?”


    白澤心裏咯噔一下,斟酌道:“我所知曉的,無非就是荒原部族背後有兩個山上勢力在推波助瀾。”


    聲線果然也是平平無奇。


    貪狼如此一問,白澤倒是也知道了空山的代號。


    “看來你也是一知半解。”貪狼說道。


    “別賣關子了,要說快說,不說我就走了!”巫師說道。


    “好嘛。”貪狼說道,“你們都不在長城,不知這裏的複雜。如今可不止是大周和荒原部族在對壘。蠻族背後浮出水麵的目前隻有玄天宗和偃月宗,不過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傳出去了,魔宗和妖族已經介入了。”


    “如果隻是這種無聊的消息,我就先走了。”巫師說道。


    “別急別急。”貪狼說道,“你們就不想知道,蠻族為何會集結荒原最強的五大部族,統合大半荒原勢力,不惜麵臨七國結盟的最壞結局,也要進攻絕境長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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