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鐺的一聲,有一物撞在劍上,那把劍落在地上,再看時,林績身邊多了一青年,眾人見這青年濃眉大眼,白麵紅顏,甚是俊秀,至於他是如何過來的,竟每一個人看清楚。


    這青年自然是王嘉遇了,他在人群中觀望,本以為有了那兩封書信,這件深仇大恨自然迎刃而解,自己不必露麵,以免和江湖豪傑生了嫌隙,哪知曹宇澤竟然這般無恥,把兩封信給撕了,這下可把林績逼得無可奈何,就要橫劍自刎,王嘉遇眼看自己再不挺身而出,已不能夠了,於是隨手掏出一枚硬幣打落林績的長劍,跟著縱身而前,朗聲說道:“墨攻劍客雖然不能來了,就由他的傳人和閨女來給眾位做個和事佬吧。”


    在座眾人年紀稍大的,都聽過墨攻劍客孟兼非的名頭,知道他武功既高,行事神出鬼沒,但是近來十幾年,忽然不見蹤跡,傳言都說已經去世,哪知這時突然冒出了個孟兼非的傳人和閨女,眾人心裏都是凜然一驚。


    林美茹又驚又喜,低聲對林績道:“父王,就是他!”林績定了定神,一打量,見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不禁滿腹狐疑,微微搖頭。


    趙穎麗尖聲喝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墨攻派的人嗎?孟兼非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王嘉遇微感不悅:“你我雖然年紀相仿,不過我可比你長了一輩,怎麽如此無禮!”當下不動聲色,道:“在下姓王,孟大俠雖然算是我的師父,但是在下卻不是墨攻派的。今日有機緣拜見各位前輩英雄,甚是榮幸。”說著向眾人抱拳行禮。


    臨峽王府眾人見他剛才救了王爺性命,都一起躬身還禮,蔡子蘇帶來的人隻有悟深大師等少數端嚴守禮之人拱了拱手,其餘人眾看他年輕,誰來理會他。


    趙穎麗又喝問:“你不是墨攻派的?那你是什麽門派的?”


    王嘉遇心想:“我是蘭陵派的,是你的師叔。”臉上卻默然不語。


    趙穎麗年紀不過二十多歲,不知道孟兼非的威名,更不知道當年墨攻派的厲害了,她性子急躁,高聲罵道:“怎麽?難道是什麽見不得人幫會的弟子?”


    孟逸然早瞧不慣她這副囂張跋扈的氣勢,朝著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趙穎麗大怒,喝道:“小y頭無禮!”突然欺近,挺劍朝著孟逸然小腹刺去,劍勢勁急,正是“雲水劍法”的必殺技之一,有名頭叫作“彗星飛墜”,孟逸然哪裏躲得開?


    王嘉遇當然認識這招,登時大怒,心想:“逸然跟你初次見麵,無冤無仇,你不問好歹,一上來竟然痛下殺手,就要製她於死地,實在太狠辣!”側身擋在孟逸然前麵,左手畫一個圈,右手食中二指倏地從圈子裏伸出,點中趙穎麗右手“神門穴”,趙穎麗右手一麻,手中長劍已被王嘉遇踏在地下。這一招乃是墨攻派的百結掌法,大廳上無人認識,眾人看他後發先至,隻一招就拿下這位橫蠻的“飛天夜叉”,都暗暗叫好,嘖嘖稱奇。


    趙穎麗跟著師母、師兄縱橫江湖多年,哪裏吃過這等虧,當下大怒,用力來抽劍,卻如同鑄就一般紋絲不動,王嘉遇恨她歹毒無禮,要教訓她一番,當下左掌直擊她的麵門,這一掌分寸拿捏的極佳,意在將她逼退,果然趙穎麗撒手跳開,王嘉遇全身不動,腳下運起山岸功,一聲響亮,將那柄長劍給震斷了。


    這下眾人都驚詫萬分,他若是伸腳踏斷長劍,那麽毫不稀奇,在場許多人都能辦到,但是他這般全身不動就震斷長劍,顯然內力渾厚無比,眼見他不過二十來歲,怎麽能練到這般精純的內功?


    唐晨升見師妹受挫,便要上前動手,曹宇澤見王嘉遇內力深厚、招式怪異,當即伸手拉住,低聲道:“等一下動手,且聽聽看他胡說些什麽。”


    王嘉遇高聲道:“蔡二爺的兄長蔡子秦當年行為不端,見色起意,是林王爺路見不平,誤殺致死,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師父孟大俠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曾告訴我,當年有兩封信言明此事,他也曾陪同林王爺同去仙都山拜見掌門梧桐真人,呈上這兩封信,梧桐真人知道前因後果,便不再追究了。嘿,就是這兩封信了。”說著向地上的書信碎片一指,又道:“曹兄,你看了之後,明知事情原委,卻將這兩封信扯得粉碎,不知有何用意?”


    林績聽他說的絲毫不錯,心中大喜,這才信他真是孟兼非的弟子,激動地緊緊握住了女兒的手。


    曹宇澤冷笑道:“這是捏造的假信,官府的人,爾虞我詐那是慣用伎倆,不扯碎了難道還讓他來欺騙眾位豪傑不成?”王嘉遇道:“信中內容,我師父跟我說的清清楚楚,現在雖然被你扯碎了,這位大師和這位好漢是看過的。”轉身向悟深大師和姚京華拱手道:“現在我就把這封信的內容說一遍,是真是假,二位就可分辨了。”


    悟深大師和姚京華見過他的身法、內力,都不敢輕視,道:“好,王公子請說。”


    王嘉遇對蔡子蘇道:“蔡二爺,令兄已經去世多年,逝者為大,重提舊事,未免不大光彩,到底要不要我說?”蔡子蘇本已心虛,但給他這麽當眾擠兌,總不能求他不要當眾說出信中內容吧,一時張皇失措,額上青筋根根凸起,終於叫道:“我相信我哥哥不是那樣的人!這封信是假的,你說吧。”王嘉遇對孟逸然道:“好,二妹,那兩封信中的內容,你都說出來吧。”


    孟逸然曾在旅館看過兩封信,雖然不能說過目不忘,卻也記得清清楚楚,當下先把孫市長的謝函念了出來,她語音清脆,口齒伶俐,一字一句,在場人人聽得分明,念到緊要關節,她忍不住又自行加上幾句諷刺刻薄的言語,把蔡子秦狠狠損一番。她隻念了十幾句,眾人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念到一半,蔡子蘇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喝道:“住口!你這小y頭是什麽東西?這裏哪輪得到你多嘴?”


    孟逸然還未回答,曹宇澤冷冷道:“這小妮子多半是臨峽王府的侍女,要麽就是邀請來的托兒,他們自然事先串通好的,又有什麽稀奇?”


    蔡子蘇對王嘉遇道:“你剛才說是孟兼非的弟子,他派你來分說明白的,誰知道是真是假?”王嘉遇道:“你要怎樣才相信?”


    蔡子蘇長劍一擺,道:“江湖上傳聞孟兼非武功極高,你如果真是孟兼非的弟子,想來武功也不弱了,你隻要勝過我的長劍,我就信了。”在他心裏,其實早已有七八分相信書信是真的,否則各位同門師兄絕不會袖手不理,反有人勸他不可魯莽,但是此時越辯越醜,不如動武,自忖已經得到仙都派真傳,將王嘉遇打得狼狽萬狀應該沒問題,那麽這個小y頭念的信就沒人信了,他此時倒把殺林績報仇的事擱在一邊了,眼前大事,無論如何要護住已故兄長和仙都派的聲名。


    王嘉遇暗想:“在場都是成名人物,我若一味客氣,必然難以折服他們,便難以幫林王爺排憂解難了,還需得動武。”於是哈哈大笑,坐了下來,笑道:“就你這幾下子,也敢來叫陣!可笑你受人利用,尚且不悟,可歎啊可歎。”


    蔡子蘇怒道:“我受什麽人利用!你敢不敢比武?休要胡攪蠻纏,如果不敢,快給我滾出去!”


    王嘉遇剛才一招擊敗趙穎麗,人人對他十分忌憚,否則他這般年輕,早有人上來把他攆出去了,怎容得他這般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王嘉遇又道:“久聞仙都派劍法精微奧妙,今日正好見識領教。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麵,要是我勝了,你跟臨峽王的過節隻好從此不提,你若再事後尋報複,這裏的武林人物,可都是公證人。”


    蔡子蘇怒道:“這個自然,悟深大師、姚大哥都是見證!要是你輸了呢?”王嘉遇道:“我向你磕頭賠罪,再去尊兄靈位磕頭,這裏的事,我自然也不配多管了。”


    蔡子蘇道:“好,來吧!”長劍一振,劍身嗡嗡作響,眾人都齊聲喝彩,這一劍果然功力不淺。蔡子蘇十分得意,心想:若不在你身上留下幾個記號,也不能顯示我仙都派劍法的威名。


    王嘉遇笑道:“仙都派的靈寶拳法、上清拳法、上清劍法都是博大精深的武功,隻不過這些太過精奧,蔡子蘇的資質多半還領悟不了,隻有一套兩人劍法,想來他是練熟了的。”蔡子蘇暗想:“這話不錯。”


    原來蔡子蘇的師父梧桐真人性格剛強,於仙都派曆代相傳、以輕靈見長的靈寶拳、上清拳、上清劍造詣不高,他最得意的武功是一套自創的兩人劍法,曾向孟兼非提及,而《墨攻遺籍》裏麵詳細記載了仙都派的各路武功即破法,於兩人劍法曾詳加論述。


    王嘉遇料想他們掌門人既然專精於此,蔡子蘇於這路劍法也必擅長,說到此處,注視著他的神情,心想:“果然被我說中了。”又道:“其實這路劍法在我眼裏,嘿嘿,卻也不值一提,現在我就教你幾招破法……”


    說到這裏,人群裏忽然縱出一名青年道人,叫道:“好哇!兩人劍法不值一提!我倒要瞧瞧你怎生破法!”刷的一劍,疾向王嘉遇臉上刺來。


    王嘉遇向左避開,躍到大廳中央,左手拿著酒杯,右手拿著一雙筷子,道:“請教道長法號。”那青年道人道:“貧道法號子軒,是仙都派第十三代弟子,是蔡師兄的師弟。”王嘉遇道:“那再好也沒有了,你既然也是梧桐真人的弟子,想必也會兩人劍法,那麽咱們來較量較量。”


    子軒大怒,向蔡子蘇打個招呼,二人雙劍齊出,風聲勁急,向王嘉遇刺來。王嘉遇身形一晃,從雙劍夾縫裏鑽了過去,子軒和蔡子蘇揮劍一攻一守,遜捷異常。


    孟逸然忽然叫道:“住手!我有話說。”蔡子蘇和子軒收劍當胸,蔡子蘇右手執劍,左手拈訣,子軒左手執劍,右手拈訣,兩人已站成“兩人劍法”的起手式。孟逸然道:“王公子隻答應跟蔡二爺一人比武,你這個道人怎麽一起上了?”


    子軒雙眼一翻,道:“你這個小姑娘不打自招,擺明了是外行人。誰不知道兩人劍法是兩個人一起使的?你是孟大俠的女兒,難道他不知道?”


    孟逸然臉上一紅,難以回答,隻好給他東拉西扯:“原來仙都派跟人打架,必須要兩個人一起上啊。倘若道士你落了單,豈不是非要快馬加鞭回到仙都山去,邀請一位同門師兄弟,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這才兩個人打人家一個人?人家若是不讓你走,定要單打獨鬥,你又怎麽辦?”


    王嘉遇道:“兩人劍法乃是暗藏兩儀之道,陰陽生克變化,乃是攻守一體的上乘劍術。本領差的人固然要兩人同使,才能發揮其中威力,功夫到家的人,嘿嘿,當然是一個人使的。難道尊師這麽高的武功,他也不會一人使用嗎?”


    蔡子蘇和子軒對望一眼,均想:“可沒見過師父一個人使過,不過這小夥子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孟逸然聽了大喜,道:“王公子和蔡二爺本來就是比武定輸贏,既然你們兩位齊上,那麽賭的彩頭又得加一些了。”蔡子蘇道:“怎麽說?”孟逸然道:“要是你們輸了,除了永遠不得再來南京生事外,你在南京四方城的那所大宅子,也得輸給我們!”蔡子蘇心想:“不妨答應了,兩人劍法天下無敵,反正頃刻間就能獲勝。”便道:“就是這樣!你要一起上來二對二也成,免得說我們以大欺小、以多勝少。”孟逸然笑道:“賭場上以小壓大、戰場上以少勝多也是常事,可見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仙都派,仙都派,牛皮吹得嘟嘟嘟。”蔡子蘇大怒,叫道:“若是姓王的給我傷了,又輸些什麽?”


    林績道:“蔡二爺,你這所宅子值多少錢?”蔡子蘇道:“這所別墅是我上個月重金買來的,花了四千三百兩銀子,房子雖然舊了,地方卻是寬敞。”林績點頭,對女兒囑咐幾句,林美茹進了內室,拿了一個大包裹出來。


    林績道:“王公子為老夫出力,老夫感激不盡,這裏有五千兩銀子,要是王公子雙拳難敵四手,這些錢就請蔡二爺拿去吧,另外的事,冤有頭,債有主,蔡二爺再來找我算吧。不過這場仗算是好朋友比武切磋,需要點到為止。”他料想王嘉遇難以抵敵,實在不願意他為了自己的事受到損傷。


    碧海巨鯨姚京華性子豪爽,最愛賭博,看他們都下注,登時賭性大發,叫道:“這話不錯,隻比輸贏,不決生死,我看好蔡二哥!”從身邊摸出兩隻金元寶來,往桌上一丟,叫道:“我是賭三對一,這裏有三百兩金子,誰敢拿一百兩來跟我賭一賭?”他叫了幾聲,沒人答應。


    眾人見王嘉遇年紀輕輕,怎麽是仙都派兩位高手的對手?雖然以一賭三,甚是占便宜,卻沒人敢去下注。


    林美茹挺身而出,道:“姚老大,我跟你賭。”除下腕上一隻寶石鐲子,往桌上一放。眾人見鐲子上的寶石在燭光下燦然耀眼,顯然十分貴重。姚京華為盜多年,十分識貨,笑道:“郡主,你這隻鐲子值得三百兩金子,說好以三賭一,我可不能欺負你,我再加六百兩。”他手下人又碰上四隻金元寶來。


    姚京華笑道:“若是你贏了,這六隻金元寶便算是我送你將來出嫁的份子錢。”孟逸然聽到“出嫁”二字,向林美茹瞪了一眼,登時心中老大的不自在,顯然姚京華覺得林美茹肯用重金為王嘉遇下注,是看上了他了。


    趙穎麗忽然把半截斷劍往桌上一扔,厲聲叫道:“我賭這把劍!”她這把長劍是師娘所賜,在眾人爭鬧時候,她已經將兩截斷劍撿起來了。


    孟逸然道:“一把斷劍,誰會要啊?”旁人也覺奇怪。趙穎麗忽然厲聲叫道:“我也是以三賭一。要是姓王的僥幸勝了,你就拿這半截劍在我身上戳三個窟窿;要是他輸了,我就在你身上戳一個窟窿。你敢嗎?”


    孟逸然笑笑不答。


    趙穎麗瞪著眾人道:“臨峽王鎮守南京多年,外頭都說兵強馬壯,我原以為總有幾個響當當的角色,沒想到都是些娘們兒不如的東西。”忽然林美茹叫道:“好,我跟你賭了!”臨峽王府裏武士有四五人同時站出:“郡主,讓我來跟她賭。”林美茹道:“不用,我來賭。”趙穎麗冷笑道:“好,大家都是公證人。”


    姚京華雖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海盜,生性又嗜賭如命,但是對這項賭賽卻有些不忍目睹,勸道:“兩位姑娘,要賭博嘛,就賭一些胭脂什麽的吧,何必認真呢?”林美茹道:“飛天夜叉斬了我家柳司翰的一條手臂,回頭我要把她兩條手臂都砍下來。”姚京華歎了口氣,知道再難相勸。


    曹宇澤冷冷笑道:“看來小郡主對這位姓王的公子倒也一往情深,先是為他賭下重金,現在又寧願為了他堵上一條性命。”林美茹臉上一紅,道:“你敢不敢賭?”


    孟逸然聽了曹宇澤的話,不由一愣,頓時火冒三丈,道:“我跟你這個白花蛇賭!”曹宇澤道:“賭什麽?”孟逸然道:“我也是以三賭一。他輸了,我當場叫你三聲爺爺。他要是贏了,你叫我一聲小姑奶奶就夠了,算便宜你。”眾人不禁好笑。曹宇澤怒道:“誰跟你胡鬧?我這裏等著呢,要是他僥幸贏了,我還要領教呢。”孟逸然道:“如此說來,你單人獨劍,比仙都派兩人兩劍的兩人劍法還要厲害?”曹宇澤道:“我是蘭陵派的,他們是仙都派的,各有各的絕招,你別想挑撥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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