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黑暗,那是死去的感覺嗎?


    沐晴雨像一縷孤魂,在一片無垠的黑暗裏飄蕩。無邊無際的黑暗讓她害怕,那種孤獨讓她絕望,她閉上眼睛,不敢看四周的黑暗,想象著自己也緩緩融化進這黑暗裏,與寂寞空虛融為一體,是不是日子就會不那麽難熬……


    寂寞在亙古無垠的空間中延續,沐晴雨在嚐試著回憶前生的故事,總要找點事情做的是不是,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


    為什麽沒有奈何橋,為什麽沒有孟婆湯,她這到底是在哪裏?


    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翻雲覆雨。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愛,那些恨,那些刻骨銘心的故事都在這漫長無垠歲月的梳洗下變得越來越迷離,越來越疏離。


    才發現那時候那麽深刻的愛著的,原來也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那個時候那麽決絕的恨著的,也隨著時光流逝,煙雲寂滅。


    沐晴雨不知道這一片混沌黑暗裏的時光過了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這裏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幾乎要將自己那一生的記憶都咀嚼榨幹,都漸漸遺忘。


    那些不再濃烈的愛恨越來越索然寡味,沐晴雨開始想,時光,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忘川水,孟婆湯。


    最先遺忘的是恨,對左天瑤,太後還有尹楓的恨,然後是情,對尹醉月,楚千尋,玉麒麟,風離辰的情。


    她原本最無法釋懷的是對小弦的怨毒,和對軒轅天洛的歉疚牽掛,可是隨著時光流逝,連這些也淡漠了。


    她的腦海中隻剩下她的孩子。她擔憂,她那剛剛出世的孩子,是不是也來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他是不是也會害怕,是不是會怨娘親。他還沒有來的及看一眼這個世界,自己還沒有來的及聽見他的哭聲,他是不是也在害怕,在哭。


    她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哪怕隻是夢見他的樣子,可是飄渺的魂連夢都不能擁有,她隻能這麽醒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世界別抽象成了時光軸,隻能靜靜的看著時光流逝,等待著魂魄與記憶漸漸分離。


    她想殺了自己都照不到身體,她想咬舌自盡都照不到嘴在哪裏。想必自己已經死了,可是死為什麽如此的痛苦!


    她曾被這時光逼瘋掉,然後開始漸漸沉寂。


    她睡著了……


    什麽都不再胡思亂想的睡著了,那麽安詳,那麽安靜。那麽安寧。


    她關閉了自己的思維,模糊了自己的愛恨,斷絕了自己的感情,漸漸的去忘記了自己的前生。


    人生苦短,哪裏有那麽多的半年給你細細品味愛恨情仇。


    月朦朧。山幽青,晚風夾著鬆針幹爽的氣息靜靜浮起翠綠窗紗,靜謐,安寧。


    一個身著淡青色的輕盈紗衣美貌女子,靜靜站在床側,低眸看著床上靜躺著的女子,俏皮一笑:“她終於要醒來了是不是?”


    除了天上月,沒有人回答她。


    青衣女子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嗔怪道:“你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黑暗中,一道清冽如酒甘醇的聲音緩緩傳來:“青樓歌女,值得你如此費心?”


    青衣女子巧笑著轉頭,看向門外,山影橫斜,一輪淡銀色的月,掩映在山巔,圓而光亮,月色森涼而柔潤。


    月光緩緩的灑在眼前那個踏月而來的男子身上,他一身白衣交映月華,衣袍寬大,被山風吹拂飄蕩,如薄雲淡霧隱現在九天,舉手投足飄然欲舉瀟灑自如,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風度,和靈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青衣女子嘴角依舊是甜美的笑意,她靜靜看著星河浩淼無極,皓月煙籠寒沙,眼前那個男子的臉頰鍍上玉白的月色,鮮明如畫,不謝風流。


    那是怎樣一張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俊美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肅然時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是讓人心動。


    自己這一年來的心血沒有白費,那個男子,終於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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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午後,陽光閑適而靜謐,那是適合一杯茶一卷書的時辰。


    昨夜,剛剛下過山雨,淅淅瀝瀝的敲打了一夜竹窗,那是屬於蛙的世界,一夜和鳴。


    今晨,天便放晴,山間清風徐來,夾雜著翻新的泥土芬芳,令人神清氣爽。


    鳥語啁啾,花香脈脈。


    沐晴雨醒來,便以為自己誤入了桃花源。


    檀木床,輕羅帳,金絲被,芙蓉香。


    沐晴雨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室內,及目處,小軒窗,妝鏡堂,水晶簾,紫薇裳。


    自己是在什麽地方?


    難道自己已經在那地獄般的煎熬中頓悟,羽化成仙了嗎?


    沐晴雨嚐試著起身,去控製這幅生澀的軀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在那虛空中飄浮了多久,這種真實的觸感幾乎被她遺忘,她努力用大腦控製著去抬起自己的手,肢體那種疲憊無力之感讓她有些崩潰。


    她想,自己應該不是成仙了,可是,難道自己沒有死麽?


    沐晴雨有些說不上來的悸動,那自己的孩子呢?她是否還能再見到他?


    掙紮了許久,沐晴雨終於抬起了自己麻木的右手,去摸自己的臉,她是被小弦毀了容的……她心驚膽戰著,自己究竟會變成如何模樣……


    因為太久沒有活動,手指的觸感變得不那麽靈敏,她甚至感覺不到皮膚上是否有疤痕。沐晴雨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又嚐試著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她看到,看到不遠處妝鏡台上有一扇銅鏡,她掙紮著起身,下床。


    適應身體,讓麻木的身體受自己控製的一動,這整個過程,沐晴雨大概花了一刻鍾,卻始終不曾見到有人進來理會她一下,沐晴雨在不知道自己處境的情況下,也不太敢喊人。


    一步,又一步,等沐晴雨終於挪到了那扇她以為是銅鏡的圓形鏡麵麵前,她卻忽然僵住,然後又有些失望。


    這不是一麵鏡子,而是一麵被裝裱成圓形的美人圖。


    那圖上畫著一個美貌絕倫的女子,但見她臉色蒼白,若有病容,卻顯得清雅絕俗,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張臉秀麗絕俗。眸含秋水,眉若新月,朱唇榴齒,鬢雲欲度香腮雪,一股妖嬈媚態渾然天成。


    那是如何絕美的一個女子,沐晴雨竟暗自心驚。


    從前,她總聽說什麽形容美麗女子的神仙妃子絕世無雙雲雲,但是看了這畫上的女子,沐晴雨才真的驚為天人。


    隻是也不知是這畫的時間過久,還是畫這畫的人原本用的便是黃紙,這紙麵兒竟然昏黃成這般模樣,不過廖是如此,也絲毫不能掩蓋這女子的超絕風韻。


    沐晴雨上前想去細看,卻驚覺畫裏那女子也動了動,沐晴雨驚訝的張了張嘴,畫中那女子的櫻唇竟也微開,眸間是如同沐晴雨一樣的震驚詫異。


    這不是一幅畫,鏡中那個人,正是如今的沐晴雨自己。


    “難道,難道,難道自己又穿越了?!”


    那一句驚呼詰問下意識的衝出口,可出口的瞬間,又沐晴雨更大的震驚,自己的聲音為什麽會這麽的沙啞難聽,就好像砂紙摩擦著樹皮,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自己的聲音嗎?那真的是自己的聲音嗎?


    沐晴雨扶住脖頸,嚐試著說些什麽,卻隻能得到那殘酷的肯定。


    沐晴雨坐回床上,大腦飛速的旋轉著思緒,平複著情緒。不過好在自己不是第一次穿越,況且又在那樣的混沌中煎熬了這些時間。


    半個時辰,一個小時之後,沐晴雨已經開始去嚐試著接受這個現實。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什麽朝代,什麽地方,自己又是什麽身份什麽背景,自己住的地方如此清靜幽雅,衣著用度又是如此華麗脫俗,想必自己這一世的身份還是不錯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那她便更疑惑了,畢竟自己醒來這麽久竟然連個丫鬟小廝也不曾看見,從窗裏看不出這園子到底有多大,按理說不應該是仆從萬千嗎?


    難不成自己是失寵了?可是如果失寵了,自己為什麽又會住在這麽好的地方?


    問題太多一時又找不到人來解答,沐晴雨微微歎了口氣。


    無論如何,既然上天給了她重活兩世的機會,她便不會再允許自己那麽輕易的死。


    手緩緩摸著自己的臉,又撫摸著自己的嗓子,上天總是願意給予完美以缺陷,來維護他的平衡。


    自己這一世擁有美貌的代價便是這樣的聲音嗎?


    眼睛忽然間瞥到了自己左手手腕上那隻血玉手鐲,沐晴雨眸光一緊,它還在?是不是正是因為你,我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違背天理,穿越重生?


    腳步聲輕盈而矯捷的朝著沐晴雨住的地反靠近,有人來了。


    沐晴雨微驚,急忙到床上躺好,她微微平複了一下呼吸,心中有些緊張,她知道自己即將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擁有新的挑戰和人生。


    這一世,她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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