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戎使勁點了點頭。


    不過,他也許能放輕點兒氣力。


    蘇娓娓心裏這麽想著,微微低下頭,很是艱難地探了探脖子,不過到底還是看不到自己的傷口,她隻估摸著應該清洗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指了指邊上荒戎采回來的草藥,“幫我敷藥吧。”


    荒戎點頭,將好幾樣雜草都撿了起來。


    “不,隻有那一樣。”蘇娓娓費力地伸手指了指。


    他其實沒有仔細辨別過蘇娓娓采過來的草藥,隻是憑著自己的直覺采了好幾種回來,結果這裏頭多半都是雜草,不過好在,到底也采了一樣對的。


    把草藥搗碎之後,敷在傷口上,再用獸皮包起來。


    做完這些,他便靠在她旁邊,讓她靠著自己。


    可能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蘇娓娓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整個人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荒戎一直都是那樣一個姿勢,不敢輕易動一下,生怕吵醒了她,於是,從早上,一直到了下午,他都不曾動彈過。


    隻是,睡著睡著,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懷裏的人有些不對勁了。


    她的身子越發滾燙起來。


    不自覺的,她慢慢將將身子蜷縮了起來,微微茶都著,“好冷……”


    冷?


    荒戎看了一眼洞穴外麵的天色,明明天氣很好,一片暖陽,甚至還有幾分燥熱的感覺,可是蘇娓娓的雙手卻萬分的冰涼,看起來,好像是躺在另一個世界的一般。


    她的身子不停地蜷縮在自己的懷裏,即使獸皮蓋著,也於事無補。


    他幹脆將自己的身子貼了上去,將她整個人緊緊地包裹著。


    整整一天一夜,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又是一天的天亮。


    身邊,已經沒有了荒戎的影子,腹部還生疼,她感覺自己翻身都難,便隻能躺在原地,輕易不敢動彈。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微微側頭,果然看見荒戎跑了進來,手裏還捧著好幾個果子。


    看著那幾個果子,蘇娓娓的眼前一亮,被喂著吃了一個下去,剛醒來時感覺到的虛弱無力在這一刻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荒戎湊近過來,貼著蘇娓娓的皮膚一小會兒,確認她沒有再發熱,總算是安心下來,勾起嘴角,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就跟外頭的陽光一般的溫暖。


    蘇娓娓跟著微微一笑,靠在了他的懷裏,柔聲說道:“有你在,真好。”


    荒戎低下頭,靠在她頭上,感覺著她溫溫熱熱的身子。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漸漸有些沉淪了,而且無法自拔。


    後麵的接近一個月的時間,因為蘇娓娓受傷的緣故,他們基本上沒有離開過這個洞穴,在附近采摘野果充饑,當然了,現在沒有青雉在旁邊阻攔,蘇娓娓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用火。


    夜裏來臨的時候,蘇娓娓點燃了火把,照亮了整個山洞。


    跳躍的火光趕走了夜裏的寒冷,也驅散了邪惡的黑暗。


    蘇娓娓坐在旁邊,指導著荒戎烤了一點蘑菇分吃。


    看著認真烤食的荒戎,蘇娓娓停留在他臉上的目光很是灼熱。


    火紅的光亮在他的臉上肆無忌憚地舞蹈著,將他整張臉照映得更加清晰,顯露在蘇娓娓麵前,看起來更是俊朗飄逸。


    隻是,他那一道英氣的眉毛,此時卻是皺起來的。


    她知道,在他的心裏,藏著半龍族的族人。


    他並沒有表現上那樣的開心。


    這就等於是保護自己一樣,這是他的承諾,自然,守護半龍族的族人,也是他的承諾。


    他想要履行這個承諾。


    整整一個月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半龍族的人如何……


    他心裏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的。


    蘇娓娓看著他的側臉好一會兒,終究是忍不住出聲問道:“荒戎,你後悔麽?”


    荒戎有些奇怪地抬起頭來,顯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個禍害。”蘇娓娓突然這麽說,見著荒戎想要張口反駁,她沒有給他機會,又繼續說道:“至少,在你和你的族人眼裏,我是這樣的人,離經叛道,使用火,用草藥治療傷口,這對你們來說,都是不曾嚐試過的事情。”


    她的聲音明明輕輕柔柔的,沒有一點兒危險性,但是聽在荒戎的耳朵裏,到底還是有些鑽心的疼。


    荒戎低下頭去。


    蘇娓娓看著他的眼神充斥著柔情。“我不想你後悔,如今你想回去的話,我可以放手讓你走,日後,絕對不會對你造成拖累。”


    荒戎遲遲沒有抬頭。


    但是看得出,他很是糾結。


    手上的蘑菇都快跌入火裏了。


    他沒有注意。


    蘇娓娓的目光落在火堆上,“其實,我也沒有懷上你的孩子,之前那麽說,隻不過是為了讓你離開那棵樹,不要去傻傻地接受什麽神罰。我從來就是一個不相信神的人,跟你們格格不入。”


    在半龍族之中,他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天拜神。


    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不管是福是禍,都要感謝神靈、祈求神靈,比起這些,蘇娓娓更願意相信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創造的。


    這番話,成功讓荒戎抬起了頭。


    他很是驚訝地看著她,目光之中,滿滿當當的都是不可思議。


    蘇娓娓抿唇,“我騙了你,我沒有懷上你的孩子,你現在,可以生氣了。”


    荒戎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半天,他才有些遲鈍地做出了反應,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望著她好一會兒。


    蘇娓娓閉上了眼睛,“你走吧。”


    她不願看到荒戎對自己失望的眼神。


    於是,她隻聽得自己的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是越來越遠的,很快,便消失在了遠處。


    整個山洞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她睜開雙眼,左右看了看。


    他果然不在了。


    眼淚順著眼眶便滑落下來。


    現在,即使有了火光,她也感覺到洞穴外麵的恐怖夜色在不斷的蔓延進來,一寸一寸地占據自己的心。


    她終於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強烈的獨孤和絕望一下子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說不出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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