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人在領地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發現了他們。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的緣故還是其他,他們總覺得,半龍族的族人們看起來很沒有精神,耷拉著腦袋,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壓垮了一樣。


    這樣盛夏的天氣,分明是其他動物最活躍的時候,他們卻這般萎靡。


    荒戎看著,無比痛心。


    木達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似乎還算健康,但是身上也被蚊蟲叮了好幾處鮮紅,甚至有的還抓出了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站在荒戎麵前,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來,“荒戎,救救我們。”


    荒戎的目光從木達的臉上掃了過去,隻是問道:“他們,生病?”


    “嗯,罪孽,席卷。”木達說著,低下頭去。


    他們大概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明明什麽都照著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照做了,就算是祈福,也是聽從巫的指揮尊敬神靈的,可是罪孽有一天竟然會糾纏到自己的身上來。


    他們不得不懷疑,自己平日裏做的那些祈禱,到底有什麽作用。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兩個看起來比較健康的族人抬著另外一個族人走了過來,他們麵色發青,看見荒戎的那一刻,也跟著低下了頭。


    一個月前,他們還因為荒戎“染上罪孽”而聲討他,現在輪到他們自己了,自然是沒有什麽臉麵再麵對荒戎的。


    原本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有幾個族人病倒,他們尚且有餘力跟著儀式投入水中,但是到了後頭,事情越發不可收拾,接二連三地有族人跟著病倒,後來,青雉也跟著倒下,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處理那麽多病倒的人了。


    便導致了現在的這種情況——大家都聚集在了領地周邊,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無力,等待著死亡一點一點籠罩自己,將自己的生命完全吞噬。


    木達看到那被抬著的族人時,麵色微微難看起來。


    畢竟是荒戎的競爭對手,好容易趕走了荒戎之後,他坐上了族長的位置,心裏自然不自覺的想要和荒戎一較高下,想比荒戎在位的時候管理得更好,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荒戎卻十分擔心他們的情況,上前來看,發現那個被抬著的族人已經麵色發白,手腳冰涼,死了好一會兒了,整個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蘇娓娓也跟著湊過去看,在看到那個死去的族人的身體的時候,不由得驚呼了一聲,“這恐怕是流感!”


    荒戎回頭,深深的看了蘇娓娓一眼。


    他雖然不能夠明白蘇娓娓所說的“流感”是什麽意思,但是看著蘇娓娓那吃驚的樣子,想來,族人們肯定是沾染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病。


    如果真的是這樣……


    他沒有把握能不能救他們。


    蘇娓娓抬起頭,正好對上了荒戎的目光,她知道荒戎在等著自己發話,於是,她麵色有些難看地上前,將他拉到了邊上,確認周圍的人應該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之後,才開口說道:“這是一種很厲害的傳染病,我們不能輕易進去,萬一一個不小心,不僅救不了他們,我們自己都會跟著遭殃。”


    像半龍族的族人這麽強壯的體魄都遭殃了,蘇娓娓這身軀這麽弱小,肯定會輕易病倒的。


    聽著蘇娓娓的話,荒戎似乎能夠理解,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蘇娓娓拉著他的手,繼續說道:“我們暫且離遠一點,摸清楚情況,才能救他們。”


    這話算是給荒戎打一個預防針了。


    她對於處理流感實在是沒有經驗,何況這又是什麽都沒有的蠻荒時代,治病很難,但是得病簡直輕而易舉。


    就半龍族族人這般的生活方式,邋裏邋遢,會得這樣的傳染病到底也不奇怪。


    就算要救人,也得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救人。


    荒戎點頭,表示能夠理解。


    於是兩個人便在邊上偷偷商量了一陣。


    木達似乎察覺到什麽,冷然看著他們的方向,突然間一個轉眼,正好瞧見千狸也在看著自己。


    上次一起去深林尋找荒戎,無功而返,但是千狸一直沒有回來,木達就猜想著,千狸是去找荒戎了。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不見,他總覺得,千狸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相比之下,千狸身上幹幹淨淨,直立行走,那原本微微有些彎曲的脊梁好像也稍微直了一些,下半身披著一件比較短的獸皮,看起來,倒是稍微像蘇娓娓這個人類一些。


    站在那裏不動的話,似乎看不出半獸人的痕跡了。


    木達見狀,不由得輕笑一聲,“千狸,叛變,人類,愚蠢。”


    千狸隻是不屑地瞥了一眼,什麽話也沒說,但是就是讓木達感覺到了他的挑釁之意。


    那是一種不把他放在眼裏的眼神,


    木達看了,心裏很不舒服,咬牙正想說些什麽,荒戎和蘇娓娓正好商量完轉過頭來,他隻好收斂了一些自己的怒意。


    荒戎走來,無視木達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十分直接了當地說道:“你們,喝藥。我們,不進去。”


    木達皺了皺眉,“嫌棄?”


    “是。”荒戎直截了當地回答,讓木達不由得愣了一下。


    木達有些掛不住麵子,“你,半龍族,族人。”


    “不是。”荒戎聲音很冷,“我們,熬藥,你們,喝藥。”說著,又指了指木達後麵的領地內部那幾乎堆成山的骸骨和肉塊,“清理,幹淨。”


    木達的眉毛整個都擰了起來,語氣也帶著幾分嘲笑的意味,“人類,麻煩。”


    他看不起人類,也看不起學一個弱小的人類行為習慣的千狸和荒戎。


    “幹淨,健康。”荒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是想用自己的事例告訴木達,“你們,髒,生病。”


    木達不服,但事實擺在眼前,他沒有辯駁的資本,隻好將一肚子的怨氣都吞了回去。


    他轉身回去的時候,那背影還有些氣呼呼的,看起來,當真是被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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