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縫合至少四處體內出血傷口,在急診科混了快二十年的山田醫生喝了假酒也不會相信有人能辦到。


    半透明的吸引器軟管將多餘的血水從腹腔抽離,藤井樹拿住持針器,飛快地轉動手腕,他的動作雖然都能拉出殘影了,但卻出奇的穩定,肩膀紋絲不動。


    「病人的血壓上來了,失血速度降低了。」


    手術室裏掛機的麻醉師突然來了一句,他是幾乎全程都在關注監護儀數據的,這樣立竿見影的效果,想忍住不說都很難,反正他又不是急診科醫生,之前擺弄半天沒效果丟人的又不是自己。


    「騙人的吧?這這這……」


    山田醫生算是見過世麵的,島國外科醫生裏的各類大牛,會開刀的有,能在手術室講落語(相聲)的也不少,但哪怕擅長止血縫合方麵的專家教授也沒見過這樣誇張的,看都不看的徒手伸進體內,幾個呼吸間取出異物,然後像是縫合教學視頻開了三倍速一樣表演,我是不是在做夢?


    「當心。」


    身後的器械護士拿起浸滿冰水的紗布放在山田醫生頸部,用力擠出冰涼的液體,沿著脊骨滑下,喚醒了他的胡思亂想。


    當他清醒時,五分鍾剛好過去,藤井樹讓開位置,小鬆多助默契的上前檢查後,點點頭,繼續由藤井樹關腹。


    「你先找到肺部的鋼釘,不要一下子全取出來,一根一根來,病人的肺氣腫現象很嚴重,會傷害到他的。」


    「血氣胸的病人,胸膜腔內既有積氣也有積血,處理起來要格外小心。」


    「你來縫合,我夾住傷口附近的血管,時間有限,邊做邊交流吧。」


    小鬆多助一口氣說了大半天時間的話量,藤井樹lv4的全麵醫術其實已經對全部病症都有深入的了解,但在表麵上還是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主刀的小鬆多助從病人的肋間下刀,劃開一道長長的開口,現在已經顧不上術後傷痕問題,能救命才是最重要的。


    用肋骨撐開器打開胸膜腔,術野暴露後,藤井樹拿起夾子,不再像剛才的那般直接,輕輕地取下第一根鋼釘。


    旁邊的小鬆多助用止血鉗提前夾住附近的主血管,出血情況不多,吸引器抽走了全部積血,藤井樹下手縫合,動作幅度也降低了不少,但仍舊比一般醫生縫合的速度要快,效果也肉眼可見的更好。


    「好,你找下一個。」


    小鬆多助鬆了一口氣,這樣進行下去,病人的命大概率是保住了,日後的身體會有影響,但活著總比死了強。


    手術在急診科手術室裏的其他醫生眼中進行,到了最後一根位置最要命的鋼釘前,小鬆多助開了口。


    「咬合夾,給我。」


    他伸出的手拍落下器械護士遞來的工具,隻是話一出口,周遭的環境褪色改變,回到了數年前,他至今仍會在半夜夢中置身其裏的那場手術。


    「小鬆醫生,你沒事吧?」


    麵前的藤井樹開口尋問,在小鬆多助的視線裏,這完全是另一個人,另一個叫東教授的存在。


    「我,我沒事,繼續吧。」


    小鬆多助甩甩頭,恢複了正常的神智,他現在是在和死神賽跑,拯救生命,沒空去想其他的。


    他手中彎曲的金屬夾冰冷且堅硬,轉動方向,一點點的下探。


    止住動脈的主血管,這根鋼釘位角度刁鑽,位置也很險要,不然也不會放到最後處理。


    「我開始了。」


    藤井樹這次沒有用工具,徒手伸進傷囗,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徑直夾住鋼釘尾端,緩慢的抽離。


    「呼,成功…」小鬆多助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目暏藤井樹將


    沾血的鋼釘取出,正吐出氣時,手裏的咬合夾一滑,動脈的血泉湧而出!


    「嘟嘟嘟!」


    致命的監護儀提示音響個不停,藤井樹當機立斷的抓起小鬆多助鬆開的手,在他還一臉迷茫之際,掰開他掌中的咬合夾,在術野還在噴血的狀況下,將金屬的夾尖重新伸入病人體內,止住了大出血的口子。


    在這時的小鬆多助,還沉浸在從前的突發事故中。


    「小鬆,你在幹什麽!」東教授的厲聲斥責。


    「出血量極大,準備輸血。」


    「血壓降低至危險線,隻有五十不到了。」麻醉主任的慌忙聲音。


    「嘟嘟嘟!」


    「滴--!」


    漫長的盲聲,病人的死亡,當時手術室一片死寂。


    「都是你,小鬆醫生,你的失誤導致了這起醫療事故。」二助的指責字字紮心。


    「小鬆,這不是你的錯。」


    東教授的歎息,勸慰的話如今聽起來,有一絲虛偽。


    「老師,第一外科的名譽不能受損,我這個助手失職的話,影響會比較小。」


    他主動承擔了全部責任,得到的卻是整個第一外科的疏遠,不得不申請調至第二外科,降級任用。


    為什麽?明明不是我的主要責任,我為了第一外科付出了那麽多,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我要被拋棄?


    小鬆多助咬緊了牙,麵色變得有些猙獰,而藤井樹的手,牢牢控製住他逐漸用力的手掌。


    「小鬆醫生,病人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藤井樹不清楚這位小鬆醫生在想什麽,如今這場手術,缺了他可進行不下去。


    沉浸於往事的小鬆多助聽到了這句話,將他從痛苦的回憶中喚醒,藤井樹看到他的眼神逐漸恢複後,慢慢撤去了手。


    「一起拯救病人的生命吧!」


    藤井樹直視小鬆多助的雙眼,打完氣後,再次拿起持針鉗。


    「吸引器。」


    「紗布。」


    緊張的手術繼續進行,藤井樹低下頭縫合完最後一針,病人的內出血現象已經消除,各項生命體征都在漸於平穩。


    「病人還能撐住嗎?」


    手術室的門又被打開,換好手術服的財前五郎,打破了寧靜。


    「已經結束了,病人活了下來。」


    藤井樹扔下持針鉗,抬起頭,與這位當前浪速醫大最富盛名的外科醫生對視一眼,走出了手術室。


    「謝謝,藤井君。」


    小鬆多助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同樣性質的事故,技術力和責任心更強的藤井樹,完美的替失誤者處理了險情,高下立判。


    新的挑戰者?就算有背景,醫術也太嫩了吧?


    財前五郎,冷漠的注視一切。


    「你聽說了嗎?第二外科的藤井醫生,昨晚的表現。」


    「當然有了,別人失誤都被他救回來了,聽說急診科的教授都在考慮怎麽挖人呢。」


    走廊外傳來護士們的閑聊聲,辦公室裏的東教授拆開一封信,裏麵是他在東大的學長船尾寄過來的醫生資料,其中的一位名叫菊川旭的,恰好符合他的要求。


    外麵的談話提到了藤井樹的名字,他上個月向鵜飼教授旁敲側擊的提過此事,但那個老狐狸一直打哈哈糊弄,明顯是不想幫助他從第二外科撈人。


    要是讓船尾學長知道答應的事沒有辦到,菊川旭估計也不會派過來幫助我,真麻煩啊。


    東教授放下手頭的資料,藤井樹對船尾來說應該沒那麽重要,但這


    表明的是關東派抱團合作的態度,而且這幾個月來,他也沒少聽聞過這位實習醫生,三個月轉正,半年後就能主刀在急診科手術室救人,山田醫生好歹也算是資深醫局長了,醫術居然不如這個才工作半年的年輕人。


    如果藤井樹自已主動要換科室,相信鵜飼教授也不會阻攔,剩下的麻煩就是自己的助教授了。


    「咚咚!」


    這時他的辦公室門敲響了幾下,東教授收起資料,清了清噪子。


    「請進吧,財前助教授。」


    「抱歉,有場手術延時了,發現了其他病灶。」


    財前五郎匆匆進入辦公室,比起他十平米不到的助教授辦公室,東教授的辦公室明顯寬敞許多,這位第一外科的絕對權威正端坐在他的寶座上,翻開下一份文件。


    「辛苦了,聽人說,大家都認為你是浪速醫大手術能力最強的醫生,幾年前這一稱號還是我來著。」


    東教授苦笑著臉,話鋒一轉,「下周二有空嗎?」


    「下周二有門診…」


    財前五郎有些猶豫的回答,麵對一手提拔自己的東教授,他得裝出一幅敬畏的模樣。


    「讓你的副手佃醫局長代替你吧,醫務科應該會另行通知你,出席教授會。」東教授夾起煙卷,點上火,用的是普通打火機。中文網


    「我出席教授會嗎?」


    財前五郎高興了幾秒,但聽到東教授下麵的話後,臉色凝重了起來。


    「會上決定要對你進行質詢,關於病人小西的緊急手術,流程不符合規範,想請你解釋一下動機。」


    在第一外科進行的手術,怎麽可能瞞過東教授,他從東京和船尾見麵回來沒幾天,就有人悄悄告知了他全部經過,內科助教授裏見修二夥同財前五郎,聯手進行的這場手術,根本就不是緊急手術,而是提前預謀的私人手術,其心可誅也。


    之所以今天才說出來,是東教授在等船尾的推薦人,現在這顆炸彈,已經可以引爆了,等下去找藤井樹,拉他進入第一外科,然後船尾那邊的關東派醫生菊川替換掉犯下大錯的財前五郎,等半年後權力交接,自己還可以通過菊川搖控指揮。


    「請問,為什麽要質詢我?」


    財前五郎不太理解,明明手術很成功,病人也極難得的治愈了,早期胰腺癌和胃癌並發被治好的可能性,遠低於彩票中頭獎,他的醫術沒有問題。


    「具體的問題,當天在教授會上會詳細說出來的,你要準備好,醫德出了問題,醫術再好也是沒用的。」東教授笑著回答,擺了擺手,「你回去準備吧,千萬別忘了。」


    「嗨!我明白了。」財前五郎俯下身行禮,拳頭不由得握住,微微顫動。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走出辦公室的財前五郎,背對東教授的門,臉上浮現陰厲之色。


    經過一夜的急診室搶救後,藤井樹回家休息到下午三點才來到醫院,一路上護士們對他的注視次數明顯增多,醫生裏也難得有幾個主動打招呼的。


    推開宮葉治療組的門,裏麵的同事在分享著蛋糕,他的桌上有一塊大的。


    「這是昨晚那位病人家屬送的,我們怕放壞了,就先吃了點。」


    白石菊香稍帶歉意的對他解釋,不過藤井樹這半年來收到的禮品,也都會分享給同組的醫生或常配合的護士們,要是換作小氣的人,他們也不會下手。


    我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藤井樹盡管不太在意這一份蛋糕,但仍是問了自己一句,一想到這是還能待上半年的平行世界,也就沒當場發火了。


    坐到位子上咬下一口蛋糕,藤井樹覺得不太方便,用旁邊的塑料餐刀切下


    ,中途感覺到一股阻力。


    他不動聲色的取出蛋糕裏的異物,不出意外的,是封用保鮮膜包裹的信件,光看厚度,足有兩三公分。


    辦公室裏的其他醫生有說有笑,他悄悄打開信封,裏麵裝了兩捆千円麵額紙鈔,稍微清點一下,大概是二十萬円,打破這半年來的紅包記錄了。


    把這筆錢遞給旁邊的白石菊香,吃了他的好處,跑個腿也是應該的。


    「又是紅包嗎?還是老樣子,存進病人的醫藥費帳戶?」


    白石菊香接過信封,這筆錢看上去可不少啊,島國醫生可不像被整風過的華國同行,收紅包這種事情算不上什麽,就算互相攻擊也不會拿這些作為工具。


    「有手術費的分成拿,對我來說就夠了。」


    藤井樹不置可否,平行世界的錢又帶不走,哪怕他回去了,自己的醫術應該也能留給原身,索性清廉一些好了,醫藥費帳戶的錢用不完,會退給病人的。


    「我就說了,藤井君不會收錢的。」


    一直不作聲的小鬆多助站起身,開始收錢,一人一千円的紙鈔。


    藤井樹意外的是,一向老實本分的小鬆多助會主動參與賭局,感覺這個平時壓抑無比的男人,今天格外的輕鬆,笑容滿麵。


    「請問藤井醫生在嗎?有人找。」


    門外進來一名見過幾麵的護士,藤井樹從小鬆多助手上抽出一張千円鈔票,對他說,「就當是贏了的分成,請我喝幾杯飲料的錢吧,等下手術室見。」


    「嗯。」


    小鬆多助點頭回應,眼神中夾帶著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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