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門口,家丁一早就挑出兩盞繡著‘周’字的大紅燈籠掛在門楣兩側,映照出院外黑漆漆的景象。


    “砰砰砰!”


    孟可看著大門兩側緊緊貼靠院牆站立的眾人,點了點頭。


    隨即用力撞擊房門,發出一聲聲響動。


    “誰家昏了頭的蠢驢?!不曉得這是哪嗎?”一聲粗獷的嗬斥從內傳來,伴隨而來的是急促腳步聲,似乎還帶著喘息。


    院內,被打斷自嘲的梭子輕撫長弓,默默看著門房裏睡得正香的隊正被驚醒,正罵罵咧咧走出來。


    “好膽!”


    孟可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呂財,後者微微頷首,立刻開腔嗬斥:“


    “你個失心瘋的狗東西,也不開門瞧瞧爺爺是誰,就敢口出狂言!”


    這般凶悍卻又混不痞的話語,孟可自覺是說不出來的,這才把叫門的重擔交給了呂財。


    老呂混了這麽多年市集,別的本事尚不清楚,但這‘達官貴人家的下人’的語氣倒是學得惟妙惟肖。


    果不其然,這突兀的嗬斥讓隊正愣住,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瞧去……


    門還沒開!


    這下子隊正可火冒三丈了。


    這些個護院都是怎麽回事兒,竟然連主人家都不認識?!


    “哪個主家在外麵?你們怎麽還不開門?”


    他低聲嗬斥著身旁的護院,心裏已經暗暗規劃好了一會該怎麽樣把責任甩出去。


    “隊正,老爺、夫人、兩位少爺都在院裏,沒出去過啊!”


    有護院小聲提醒著。


    隊正一怔。


    外麵那頭蠢驢竟敢戲弄他?!


    “去塔上看看,是哪個龜孫子吃飽撐著,敢來捋周家的虎須!”


    隊正一臉陰沉地吩咐道,護衛立刻應允,轉身跑進一旁的塔樓。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他還是沒忍住,但怒嗬卻被堵在口中:


    “你老母的,外麵……”


    “還不開門?!咱老爺有信要遞給二老爺!”


    呂財這句話中刻意埋下的信息被隊正捕捉到了。


    老爺?二老爺?


    能把南田周老爺稱作二老爺的,隻可能是縣城裏那位周大老爺。


    周老爺能橫行鄉裏、魚肉百姓,自然少不了族兄周大老爺在背後撐腰。


    “再不開門,等咱回去,定要向老爺告你們一狀!門後頭那個蠢驢,仔細你的皮!”


    呂財囂張的語氣令隊正打了個哆嗦,心裏也對他的身份少了些許懷疑。


    就是這味,特別正!


    他看了眼剛爬到二樓的護衛,權衡了利弊之後,果斷命令打開小門。


    “隊正,要不我們先請示一下老爺……”


    梭子摸著弓弦,心裏有點發毛。


    聽得此話,隊正更是惱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我治不了門外那人,我還治不了你嗎?!


    “輪得到你說話嗎?滾去開門!”


    被扇了一巴掌的梭子捂住左頰,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垂下頭顱,緩慢挪到木板門前,伸出右臂抵在木板上。


    “隊正!別……”


    “哢嚓。”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大門旁側的緩緩打開。


    孟可一直注意著門縫的情況。


    見門已經開了鎖,他猛地往前一撲,竟直接撞開了沒有防備的梭子,搶先衝進了門裏。


    “……別開門!”


    這時上麵的聲音才傳到下方,隊正一臉鐵青地看著手持長刀一馬當先的孟可,哪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母的,這個蠢材喊晚了!’


    但事情還不算糟,隻要能擊退這群賊人,再殺一個替罪羊,把通匪的屎盆子扣在他頭上……


    自己說不定還能落得個‘調度指揮有方、驅賊護宅有功’的美名。


    唯一需要搞定的就是替罪羊和這群同僚。


    隊正的目光劃過那幾個麵色驚恐的手下,突然覺得這也不是什麽難事。


    至於屎盆子……


    就扣給開門的那個人吧,叫什麽名字來著?梭鏢?梭子?


    ……


    “錢是主家的,命是自己的!擋我者死!”


    孟可怒喝一聲,當頭一刀朝著麵前手持長弓的人劈去。


    在他的眼裏,八個護院,隻有麵前這人是用遠程武器。


    若不殺了他,一旦被拉開距離,會極大程度上限製住己方的行動能力!


    ‘你老母的,老子沒說要擋你啊!’


    梭子看著迎麵而來的寒光,嘴角抽搐起來。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佃農,既不比呂財壯實,也沒有孟可高大,唯一的出彩點可能就是……祖上在唐朝時期出過一個將軍?


    但那是祖上的事,到了他這一輩,除了會射箭,別的拳腳功夫可是一點沒有啊!


    他下意識抬起長弓抵擋,卻聽‘哢嚓’一聲脆響傳來,緊接著便覺手臂一疼,連弓帶弦被硬生生地斬斷。


    “噗嗤”一聲悶響,寒芒劃破衣衫刺入身體,血液噴湧而出。


    “呃啊——”


    梭子慘叫一聲,翻倒在一旁。


    ……


    雖是說起來話長,但一切也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罷了。


    隊正的小算盤還沒撥完,就發現手下少了一個。


    其他人也被嚇得直哆嗦。


    “勿慌,勿慌!某在此!結陣!結陣應……”


    隊正雖說小心思有點多,但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如何坐穩這個位置?


    當逃兵之前,他可是榆林鎮清平堡的伍長……


    此言一出,眾護院雖是驚恐未定,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正要按照以往經驗擺好陣形。


    然而……


    擒賊先擒王,這是不變的定律。


    “殺!弟兄們,咱讓你們看看,何謂:斬將奪旗、催營拔寨!”


    孟可也被刀口上的血刺激到了,雙目赤紅,舉著長刀直奔隊正而去。


    “好好好,這是把我當成軟柿子捏了!”


    隊正怒極反笑,抽出正經的戚家刀,正麵迎了上去。


    呂財護在孟可身旁,撇頭躲開一記冷刀,反手拽住刀背,猛一拉扯,便把對方的長刀奪到手中。


    他的動作極為幹淨利落,遠不是這些尋常佃戶稍加訓練能比的。(這裏參考殺豬匠,麵對蠻豬衝撞的時候側身躲避衝撞的同時,拽住豬耳朵往脖子上捅一刀。)


    兩名護院從側翼偷襲,都被他輕鬆化解掉。


    孟可與呂財兩人開出路來,身後十二名手持竹槍的蒙麵壯漢紛至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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