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瀝。


    蘇雨慢慢地走,任憑雨水打濕自己,如同一抹遊魂。


    路邊過往的人們間或地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可惜誰也沒有說過去遞上一把傘,或是投去關心的詢問。


    不是世道已無人情,而是全身血紅的蘇雨,太過糝人。


    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動了匡扶正義之心。


    “唉,看那樣子,是不是殺了人?”


    “有可能。哎,那兒不就是一警察局麽?咱們把她押過去?”


    “成!——不過,你看她……她好像……”


    “她自己走進了警局……”


    時候並不晚,可是百無聊賴的公務員小警察們已有些昏昏欲睡。


    一人看見蘇雨走進來,先是被她雪白衣衫上染著的鮮紅一震,再看出進來的是一個纖弱纖弱的女孩,不由露出笑容道,“小姐,要報案?有人欺負你了嗎?”


    蘇雨輕笑,“你誤會了,我來自首。”


    “……”小警察一怔,完全沒有理解,“自……自首?”


    蘇雨恬淡一笑,“是,我殺了人。”


    “……”


    “咣當——”正在倒水的另一個小警察打翻了水杯,也顧不得收拾,衝了過來,“你你……你說你……”


    “我殺了人。”


    兩個小警察對視一眼,而後異口同聲地對蘇雨道,“小姐,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蘇雨笑笑,“我確實殺了人,那個死者的名字,叫曾凱,我身上的血跡就是他的,你們可以做個血液檢查,一測便知,對了,這是凶器。”


    蘇雨拿出那把仍占有血跡的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兩個小警察瞪圓了眼睛,卻是誰也沒有動彈一下。


    蘇雨看了眼他們,“現在證據都在這裏,如果你們兩個無法受理的話,我會在這裏等你們的長官來受理。”說完,徑自走到一旁的等候椅上坐下,表情一直都是那麽隨和而平靜。


    小警察們你杵杵我的胳膊,我踢踢你的腿,誰也不率先表態。


    “喂,你說,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說呢?”


    “我是問你的,你怎麽反過來問我了?”


    “我覺得……像,你看,這血衣、凶器,都有,誰會吃飽了沒事幹地自首玩呢?除非她是神經病,可是,她根本就不像……”


    “唔,可是,她柔柔弱弱的,那哀傷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受害者,我估計,應該是被那個叫曾凱的男人強暴,正當防衛吧。”


    “對對對,一定是!——曾凱?曾……凱?……曾凱!”


    一個小警察驚呼一聲,“她說她殺的人是曾凱?那個曾凱?”


    另一個小警察也抽搐嘴角,“應該……隻是同名同姓吧。”


    這時,蘇雨抬頭淡淡地笑了笑,“你們沒說錯,這個曾凱,就是你們心裏想的那個曾凱。”


    “……”


    乖乖,那可是豪門人物,而且跟他們警局都關係匪淺的,如果沒記錯,前陣子在監獄裏“越獄”而死的素振威就是曾家下了暗命令,——密殺。


    這個纖弱的女孩能殺得了那個人?


    警察們不信,可是,當話題扯入豪門,這個端坐椅子上的女孩似乎眼熟起來。


    哪裏見過呢?


    兩個小警察的腦子裏閃過同樣的心思。


    “啊!你是……”某個小警察突然驚呼一聲,下一瞬便掩住了唇,用著微乎其微的聲音顫道,“你是沈氏總經理的夫人……,蘇振威的二女兒……”


    這下一直被質疑的殺人案件似乎有了名正言順的動機。


    為父報仇啊……


    “爸,殺了我,殺了我!”曾凱躺在床上,不停地哀嚎。


    曾玉強老淚縱橫,“阿凱,忍忍,再忍忍。——阿朔,你是怎麽回事?阿凱怎麽還這麽痛?止痛藥、麻醉藥都不管用的嗎?”


    僵屍楊麵無表情地配藥、手術,“老爺,藥量不能再大了,少爺之所以痛苦,不是因為身體。”


    曾玉強狠狠地砸向一旁的茶幾。


    是啊,他又怎會不知道?


    曾凱向來自詡風流,如今被人廢了命根子……


    曾玉強怒火中燒,偏偏此時,那兩個小保鏢戰戰兢兢地跪在門口,不停地磕頭,額頭鮮血淋淋。


    曾玉強找到了發泄點,對著麵前的兩個小保鏢一人一腳,“沒用的東西,養著你們有什麽用?”


    保鏢們知道曾玉強的殘忍,忍著痛繼續磕著,想求饒,但是卻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求饒。


    “我問你們,把阿凱整成這樣的人是誰?”


    “是……是沈家的二少奶奶……”


    “蘇雨?”曾玉強眯起眼眸,“我早知道阿凱會毀在那個女人的手裏。——滾,都給我滾出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小保鏢們不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不敢爬起,跪著倒退出房門,然則,卻在退到門口的那刹,曾玉強從腰間掏出一把黑色手槍。


    “砰!砰!”


    曾玉強的臉上閃過陰狠,“沒用的東西,留著幹嘛?”


    聞言,一直垂眸的楊朔頓了頓手中的動作,似是決定了什麽,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盡管被下了止痛藥,但因為是局部麻醉,曾凱的理智猶存,他還在似哭訴,似自言自語,“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爸,快一槍殺了我,殺了我!”


    曾玉強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止住他的動彈,“你放心,楊朔是醫界奇才,你一定可以恢複雄風!——蘇雨那個賤丫頭,我一定要整死她,把她整進監獄,讓她像她的死鬼老爹一樣,不得好死!”


    曾凱止住了喃喃,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不,爸,你不要對她出手。”


    曾玉強有些恨鐵不成鋼,“怎麽,你還對那個女人不死心?”


    曾凱搖頭,“不,爸,她把我害成這樣,我怎麽還會對她不死心?我是不甘心!我一定要讓她死在我的手裏,但凡反抗我的女人,我不會放過,就像是當初的安寧!”


    安寧!


    僵屍楊無法控製地手上一頓,微乎其微地抖了起來,手下的動作再也無法順暢地繼續。


    然則,心裏想著如何折磨女人的曾家父子並沒有注意。


    曾玉強應聲著,“那個女人確實該死,不過,這個蘇雨更加可惡。——阿朔,你怎麽不繼續了?”


    僵屍楊平了平心情,“正準備用藥,老爺。”


    曾凱聽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僵屍楊,“老楊,聽說,那安寧好像暗戀你,你知道嗎?”


    “……不知道。”僵屍楊垂下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曾凱冷哼,“好在你整日醉心醫學,那樣的女人著實無趣,幸好你沒和她在一起。——蘇雨,哼,我絕饒不了你,蓄意傷人,就算是沈旭也保不了你!”


    可是,他錯猜了蘇雨的真心。


    她能夠獨自一人地去向曾凱報複,能夠隻身去警局報案,那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讓任何人保她。


    也正是因為這樣,沈旭在麵對蘇雨的時候,一腔壓抑了很久的火發了出來。


    “你就這樣不相信我?你就這樣逃避現實?”沈旭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被收押的,卻一臉無所謂的小女人。


    蘇雨抬眸看他,笑了笑,“我知道,我是對你不起。不過,我不是逃避。”


    沈旭瞪她,“沒錯,你不是逃避,你是心死!”


    蘇雨一怔,卻沒有否認,“或許是吧……,不過,我最想的,是贖罪。”


    沈旭有些痛心,“你有什麽罪?就算你罪大惡極,你可有想過……想過那些關心你的人的感受!”


    關心她的人?


    蘇雨落寞地垂下眼眸。


    沒有什麽關心她的人了。


    韓業成了植物人,就算醒過來,怎樣也是無法過他父母那關;蘇雪則徹底對她選擇了遺忘……


    沒有了。


    “我……是有罪的,不這樣做,我心難安。——沈旭,謝謝你來看我。”


    “我不要你的感謝!”沈旭脫口而出,蘇雨的淡然讓他有些抓狂,他鬆鬆領帶,“放心,我會把你保出去。”


    “……不,不需要。”


    沈旭不聽她的,“告訴我,你把曾凱怎樣了?我不相信你真殺死了他。”


    蘇雨震驚於沈旭對她的了解,可是,有些事情,她堅持,“別費心思和金錢了,這牢,我注定要坐。”


    “蘇雨!”沈旭對著她吼,“就算你覺得已活的了無生趣,決定自暴自棄。但是,法律上,你還是我的妻,我對你置之不理,你讓世人如何看我?”


    蘇雨別開臉,“找個律師來,商討一下離婚事宜吧。”


    “休想!”沈旭體現出前所未有的強橫,他不再跟她多言,“這件事,你要聽我的,你也隻能聽我的,我現在保你出去,在這裏,很難保證曾家的人使壞,他們能那樣對你父親,更有理由那樣對你。”


    蘇雨抿抿唇,“開庭前,應該不會。——你回去吧。”


    沈旭別有深意地看著她,良久,“蘇雨,我告訴你,如果說之前我還對你留有餘地的話,那麽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我不會再放開你。至於為什麽,你那麽聰明,相信你懂。”


    告白的話,他說不出。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什麽。


    如果之前蘇雨和韓業的兩情相悅讓他總是很難痛下決心的話,那麽韓業的現狀和韓家的反對讓他覺得,上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


    這讓他怎能放棄?


    更何況,那個外表堅強的小女人,心裏已荒蕪得一無所有……


    沈旭連夜找了父親。


    沈老和冷玉琴一臉嚴肅,更是二話不說地找了最權威的謀殺案辯護律師。


    冷玉琴心疼地險些落淚,“怎麽有這麽傻的孩子?”


    沈旭承認,“她是很傻,不過,現在最糟糕的情況,不是她的行為,而是她的心裏。她一心想要坐牢贖罪,僅僅靠律師和我們,根本無法勸動她……”


    冷玉琴看向他,“你也做不到?”


    沈旭苦笑。


    他?


    他算什麽?


    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冷玉琴輕歎,“那她最在意的人是誰?”


    沈旭低下頭,還能有誰?當然是韓業,隻是韓業他……


    像是想到了什麽,沈旭猛地抬頭,眼裏有些興奮,“我想到了,我現在就去!”


    韓業成了植物人,可是還有韓企!


    事實證明,沈旭的想法是對的。


    起碼,從蘇雨看見韓企之後雙眼帶霧的樣子來看,韓企在蘇雨心裏的地位,也高過沈旭。


    韓企一拳砸在蘇雨麵前的桌上,“你在幹什麽?你這樣阿業知道了會多傷心?”


    蘇雨歉然,卻迫切想知道喜歡的人的情況,“他……他怎樣?”


    原諒她的懦弱,她實在沒有勇氣去親耳聽到醫生的結論,她怕當某種恐懼成為事實之後,她的心無力承受。


    韓企看著蘇雨,鼻子酸酸的,表情柔和地完全不像一個混幫派的混混,“丫頭,你一定要配合沈旭和律師,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半個小時前,阿業他……醒了。”


    蘇雨猛地抬頭,眼裏閃著驚喜,“真的?”


    韓企點頭,“醫生都說這是奇跡。——所以,你這時就不能放棄,我知道我父母很反對、很不看好你,可是,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另一個奇跡呢?”


    蘇雨隻是聽著,不語。


    韓企猜不透她,“明天開庭,我會推著阿業過去,給你助威。”


    “不要!”蘇雨搖頭,“不要折騰他的身體。”


    韓企借機施壓,“那你要絕對配合辯護律師,不許自暴自棄!”


    蘇雨又垂下頭。


    韓企有些心情焦躁,“如果你不答應,我明天就帶著他去!”


    蘇雨連忙阻止,“別……,我答應,我答應……”


    韓企鬆了口氣,有些憐惜地拍拍她的發頂,“再忍耐一晚,明天以後,無數的幸福等著你。”


    蘇雨點點頭,而後默不作聲地回到收押室裏。


    韓企看著她的背影,輕歎,一滴很不男人的眼淚滑出眼裏,連他都覺得丟人。


    而一直守在門口的沈旭這時走了進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相交的視線中竟意外地溝通了彼此都一直掩藏的秘密。


    沈旭恍然,“原來,你也喜歡她。”


    韓企甩甩頭,還在強裝,“不知道你瞎說什麽,我把她當弟妹,告訴你,不許跟我弟弟搶!”


    沈旭不置可否,但是某些事情,他也不得不認輸,“或許,也隻有你撒這個謊,才能偏過她。”


    韓企有些頹廢,“這也是我所祈盼的,醫生說阿業醒來並不是不可能,隻是……希望微乎其微,就當我是騙人騙己吧,起碼,救了她。”


    就這樣,在所有的人都有些鬆口氣的時候,第二日的審判現場,出了所有人都震驚的狀況。


    被害人曾凱因身體不適,並未出席,原告席上的,是曾玉強。


    冷玉琴和自己的親哥哥兄妹見麵後,全無感情。


    而被告蘇雨被帶上庭上之後,現場開始混亂一團,人們紛紛竊竊私語。


    法官大呼肅靜,宣布開始之後,誰都想不到,最先陳詞的,竟是蘇雨。


    就見她以無比平靜的表情說著全場都聽得見的話,“法官大人,我認罪。”


    全場嘩然。


    沈旭死死地咬住牙關,雙拳緊握,指甲都握進肉裏。


    韓企則直接站起,“小雨,你在胡說什麽?”


    辯護律師無奈搖頭,被告自己認罪,他哪怕有再好的口才也已於事無補。


    法官也更是從未碰到這樣的情況,尚未開始辯護,就要陪審團出結果……


    蘇雨要坐牢,已毋庸置疑。


    冷玉琴無法理解,“她這是在幹什麽,幹什麽啊?”


    沈旭垂下眼眸,“她心裏的自責,遠超過我們的想象,蘇振威的死和蘇雪的失憶,給了她太大的打擊,我們都低估了她的脆弱,也低估了她的決心……”


    最終,蘇雨以故意傷人罪入獄,介於情節不甚嚴重,被告又認罪態度良好,故而減刑為兩年。


    兩年……


    沈旭仰起頭。


    不多,他等得起。


    而這兩年裏,他會頻繁地探監,讓她這兩年的眼裏,隻有自己……


    “兒子,她坐牢了!那女人還算識趣,懂得自己認罪。”


    曾玉強一走進曾凱的房間,便如是說著。


    可是,他卻沒有等來曾凱的回應。


    “兒子?阿凱,阿凱?”


    曾玉強一陣心慌湧來,快步走到床前,就見曾凱麵色緋紅,呼吸急促。


    曾玉強大驚,疾呼,“阿朔,阿朔!楊朔!——來人,來人!”


    兩個小女傭慌慌張張地跑來,“老爺。”


    “楊醫生人呢?”


    小女傭戰戰兢兢,“楊……楊醫生他……他不見了。”


    “不見了?”這是什麽意思。


    曾玉強大手一揮,將小女傭揮向一邊,他來到楊朔的住處,卻發現那裏確實人去樓空。


    他咬牙切齒,“該死,不想活命了嗎?”


    曾玉強畢竟是混出來的,遇到突發事件時,總能理智地指揮,一方麵,他派了手下去追拿楊朔,另一方麵,他很快就找來另一個權威的男科醫生。


    “陳醫生,你快看看,阿凱他……”


    已有些年邁的陳醫生脫下曾凱的褲子,看向那被包紮過的下體。


    曾玉強瞥了眼,頓時覺得慘不忍睹,那裏已腫爛一團,比被蘇雨紮過的樣子還要淒慘,他心裏殺機已起,“楊朔,有本事你就給我逃遠點!”


    陳醫生連連搖頭。


    曾玉強緊張地問,“到底怎樣,還有沒有得醫治?”


    陳醫生長歎,“雖然我不知道他之前的情況如何,但是,不管怎樣的情況都應該有的恢複男性能力,不過現在……,這個給他包紮醫治的人,是個奇才,慢慢地發揮侵蝕藥效,卻能夠讓病人無從察覺……”


    曾玉強哪有心思聽他在那裏誇楊朔,急道,“你隻要說,還有沒有得救!”


    陳醫生搖頭,“我是無能為力,而且,不光是我,換做是誰,都已無計可施,因為那個人已經無聲無息間切斷了病體附近的所有神經!——曾董,抱歉的很。”


    曾凱渾渾噩噩,還在沉睡,全然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已真正成了一個廢男人。


    陳醫生離開。


    曾玉強失魂落魄地跌坐床邊。


    “上天這是要讓我絕子絕孫嗎?”


    上天自然不會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可是他的手下卻在此時帶來了楊朔的消息。


    曾玉強冷著臉,“消息來得正好,我這就親自解決了他,讓他也嚐嚐阿凱的痛苦!”


    曾玉強和其手下是在一處廢棄的工廠截到楊朔的。


    楊朔並沒有反抗,隻是靜靜地站在眾人中間,一如既往的僵屍表情。


    曾玉強慢慢地逼近他,“為什麽?我曾家對你不薄!”


    楊朔冷笑,“其實,早在父親去年去世那時起,我活著已是苟且偷生,如果說,是什麽信念支撐著讓我活到現在的話,那我告訴你,我隻是等機會,為安寧報仇!”


    “安寧?”曾玉強獰笑,“原來是那個賤女人!”


    “不許你這麽說她!她很純潔、很純潔,是我的遲疑,是我一直沒有坦誠地讓她明白我的心,才會讓曾凱有機可乘。”楊朔清秀蒼白的臉上滿是痛意,“你們不是人,強暴了她,最後還狠心殺了她……”


    “她忤逆阿凱,而且,拒絕他一次又一次,甚至還傷害到阿凱的身體……,對於這種不識時務的女人,留著何用?”曾玉強說的理所當然。


    楊朔咬牙,雙眼猩紅,“畜生!”


    曾玉強冷哼,“再怎樣也比不過你,居然藏得那麽深一直潛伏在阿凱的身邊,不過,你也活不過今晚了,我這就送你和你的寶貝安寧去地下相聚!”


    楊朔認命地閉上眼,“我早就知道我會有這麽一天,我從沒想要整死曾凱,我隻是要讓他生不如死!——其實,這次並不是我動手的最佳時機,我隻是……隻是不忍再看到一個弱勢女人被你們殘害!你動手吧!”


    楊朔說著,手已悄悄地打開兜裏的一個小瓶,那裏是烈性毒藥,他知道,曾玉強不可能給他一個痛快死。


    果不其然,曾玉強舉起手槍,本是瞄準楊朔的頭,卻突然轉換放心,指向了楊朔的下體關鍵部位,“現在就讓你嚐嚐阿凱的痛苦!”


    “砰!”


    槍響了。


    卻在下一瞬,“啪!”某種金屬相撞的聲音,兩種聲音之間的間隔短暫地幾乎不可察覺。


    楊朔不可思議地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安然無恙。


    曾玉強一臉戒備,“誰?”


    那聲金屬撞擊分明是有人打飛了他的子彈。


    有誰能有這個本事?


    曾玉強的手下們也放棄對楊朔的包圍,很默契地退到自己老大的身邊,舉槍防範,卻是看不見一個人影。


    曾玉強咬牙,暗中的人分明是為了救楊朔而來,他心念一動,又是一槍對楊朔射去。


    “砰,啪!”


    同樣的情況出現了,而讓曾玉強駭出一身冷汗的是,他看到了那個擋住他子彈的東西。


    ——一隻小巧的飛刀!


    曾玉強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你……你……”


    終於,一個頗為溫柔的聲音傳來,聲音不高,卻傳入了每個人的耳裏,“曾老,別來無恙?”


    曾玉強的手不可控製地抖了抖,卻強行地將手中的手槍握緊,“你是……你是盧……”


    而這時,黑暗中,一個身材高瘦的男人,邁著閑適的步子走了出來。


    曾玉強死死地皺了下眉,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地對手下一揮,“我們走。”


    手下們麵麵相覷,隻能乖乖地離開。


    而最詫異的,莫過於楊朔。


    他驚悸不已地看著麵前為首的男人。


    那男人很年輕,也很……漂亮,溫柔悅耳的聲音配著這樣柔和俊美的容顏,怎會是一個將曾玉強嚇退的人?


    就聽男人身後的某個小弟問著,“險哥,這個人怎麽辦?”


    這個人,當然是指的楊朔。


    叫做險哥的男人微微一笑,溫文爾雅,“你們覺得呢?”


    小弟回答,“險哥不會救一個沒用的人。”


    楊朔傻傻地聽著他們一言一語地評價自己。


    而險哥則輕歎一聲,表情無害地讓人想要保護,就見他慢慢地走近楊朔,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準確地從楊朔的手裏拿過那瓶毒藥,用著無比優雅的動作將那藥盡數倒出。


    從頭至尾,楊朔隻有傻看的份。


    險哥微笑,極溫柔的微笑,“我從來都不會錯過有才華的人,你可願跟隨我?”


    楊朔怔怔地點頭,時至如今,他可有拒絕的權利?


    險哥又笑了,“好,現在,我們要去救另外一個人,你的任務,可是很艱巨啊。”


    楊朔又點了點頭,好容易找到聲音問道,“去救誰?”


    險哥的目光開始悠遠,“救一個……好久不見了的人。”


    “9623,拿出你身上所有的東西,抱上你的被子,跟我來這邊!”


    張揚跋扈的女監獄警察對著蘇雨命令著。


    蘇雨默默地依言而行。


    女警察看不慣蘇雨淡然的樣子,拿著電棒在那晃來晃去,“人年紀不大,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心腸倒是毒的很,敢殺人?哼,如果真想殺人,就把技術練得好點,一刀子下去幹脆利索,別把人搞得殘廢或是半身不遂,害人終身。”


    蘇雨低頭,勾唇冷笑。


    那女人怎麽會知道,她就算想要讓曾凱過著要死不活的痛苦生活呢?


    女警察督促著,“快點,快點,把身上的東西都拿下來,那個那個,你那個手鏈,拿下來!”


    蘇雨一頓,抬頭冷冷地與女警察對視。


    女警被她看得一楞,“你這是什麽眼神?快摘下來!”


    蘇雨淡淡道,“其他的都可以,就這個不行。”


    “嘿,我說你,這個地方哪是容得你撒野的地方?快摘下來,不然我拿電棍招呼你。”


    蘇雨聞言,回以冷笑。


    女警怒了,真的就要舉起電棍,耳邊此時傳來很媚很嬌的聲音,“呦,王姐,新來的又惹你生氣啦?”


    蘇雨回頭,發現那個與女警姐妹相稱的,竟是一個和她一樣穿著囚服的女人。


    女人不大,約莫二十三左右,估計是剛剛放風回來。


    女人很美,蘇雨從來對女人的容貌都不敏感,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真美!美中帶著妖冶。


    而當蘇雨看向那個女人帶笑的眼裏的時候,她不由地心神一震。


    那眉眼間的眼神……,何其相似啊。


    而最詭異的,是和那女人相似的,竟是自己!


    腦海裏不由地回憶起曾經有兩個人曾對她說過:蘇雨,你眼裏那帶著小小陰謀的神情很像一個人。


    而那兩個人也都說過:隻是,你的道行沒有她深!


    那兩人,一個是如今正在海外發展的王城幹爹,一個,則是她已多年不見的……恩人。


    蘇雨失笑。


    此時此景,她怎麽會想到這個?


    她別開臉,手上卻牢牢地握住腕上的手鏈。


    那美麗女人睇了眼蘇雨的手腕,嬌笑道,“嗬嗬,原來又是守著自己情人的東西不舍放棄啊。”


    女警跟著附和,“沒錯,搞不懂這些女人,都已經坐牢了,情人還有幾個會記著你?——快拿下來!”


    最後的命令,是對蘇雨所說。


    蘇雨惘若未聞。


    “你,我這就打斷你的腿,小丫頭,年輕不知社會的黑暗,你以為這牢裏還是由著你的地方,我……我打……”


    電棒被掄起,卻定格在空中,再沒落下。


    蘇雨斜眸掃了一眼,原來,又是那個美麗的女人!


    女警氣了,“施黎,你這是幹什麽?沒看見我要教訓人嗎?如果你再搗亂,我連你一起教訓!”


    “嗬嗬……”叫施黎的女人嬌笑,手握著電棒,緩緩地放回女警的身側,“王姐,別激動,你看看她,不到二十的年紀,正在叛逆期,而且,看那手鏈,十有八九是初戀情人送的,咱們誰都有初戀,你就通融一下,給我個麵子,讓她帶著那玩意吧,成不?”


    “嘿!”女警怪叫,“我說你還不是一般的多管閑事!”


    蘇雨也用一種不解的眼光看著施黎。


    就見施黎湊到女警的耳邊嘀嘀咕咕,不消一會,女警就一臉不悅地揮揮手,“行了行了,都進去吧,呐,蘇雨,這東西就讓你帶著,不過,你可要給我悠著點,別再犯到我的手裏。”


    蘇雨嘖嘖稱奇,那個施黎竟然可以說動女警?


    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囚犯?


    可是,她明明確實是穿著囚服。


    察覺到蘇雨在看自己,施黎回以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後極為慵懶卻又嫵媚地伸了個懶腰,淡漠地掃過蘇雨的臉,“好困啊,睡覺。”


    說著,便再也不看向蘇雨一眼。


    十人住於一個還算寬敞的房間裏,這就是監獄。


    蘇雨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卻發現正是那個施黎的上鋪。


    施黎似已熟睡,明明是張年輕的臉,卻周身透著魅,哪怕是睡著的時候。


    對於蘇雨這個新來的同居人,女囚徒們的反應倒是出奇一致。


    三兩個一團,偷偷地瞅著蘇雨,竊竊私語。


    蘇雨明白,她們在八卦,八卦是女人們的權利。


    哪怕是女囚犯,也是女人。


    即便女囚犯們已把聲音壓低,可是間或地,還是傳入蘇雨的耳裏。


    “就是她,就是她,把曾家的少爺給捅了!聽說,她是沈家二少爺的原配夫人,卻和別的富家哥混在一起。”


    “是嗎……,這女人真是不貞不潔!”


    “曾少爺的風流誰人不知啊,她竟然把他捅了!我猜,肯定她是他的姘頭之一,然後因為爭風吃醋才痛下殺手。”


    “嘖嘖,都說最毒婦人心,一點不假啊……”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沈二少爺肯定不會再要她了吧。”


    “可不是呢,沈二少爺俊美瀟灑,想找什麽樣的沒有啊。我還聽說,她是蘇振威的二女兒,蘇家家破人亡了,你說,豪門之間還會留下沒有任何政治利益的婚姻嗎?”


    “不會!”


    “所以嘍,沈二少爺肯定是借這個事,一舉休了她,不然,怎麽會不保她出去?”


    “嗯……,可是,我怎麽聽說,她是自己認罪的?”


    “呃……,可能嗎?我是不信。……謠傳吧……”


    蘇雨將所有的討論盡收耳裏,但是這些小兒科的談論怎會動搖她的心神?


    她默默地上了床,準備在百無聊賴的吃喝拉撒中,度過這兩年,至於曾凱的報複……,來吧,她等著。


    上天並沒有讓她等多久。


    甚至可以說,上天根本沒有讓她等。


    幾乎她剛剛躺下,就有一個身形肥胖的女人來到她的床邊,“喂,新來的。”


    蘇雨看了她一眼,“有事?”


    肥婆橫眉豎眼,“一看就是個不懂規矩的山野女人,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生存法則,你來了這裏,不知道要拜見老大、孝敬老大嗎?”


    老大?


    蘇雨很想仰天狂笑,她輕輕勾起一邊唇角,“誰是老大?你嗎?”


    肥婆輕哼,“算你有點眼色。”


    蘇雨慵懶地翻了個身,算是與肥婆正視,卻仍舊沒有起身。


    她是自暴自棄,她是想要贖罪,可是這一切都表示她要任由欺淩。


    蘇雨帶著幾分輕蔑地笑看著肥婆,“你也知道,我新來乍到,見識短淺,不知道要怎樣拜見、孝敬。”


    肥婆耐著性子,“那我就教你這一回,拜見,就是要給我磕個響頭!至於孝敬,哼,我看你這手鏈還挺值錢的……,現在懂了嗎?”


    說完,肥婆貪婪的目光就落在蘇雨的手鏈上,再也沒離開。


    如果說之前的一切蘇雨都還能忍的話,那麽事情牽扯到手鏈,蘇雨便失去了奉陪的興趣,她直接選擇翻過身去,徒留一個背影給肥婆。


    肥婆顯然被蘇雨的態度惹火,拔高聲音,“我數三聲,你再不下來,後果自負!”


    蘇雨心裏冷笑:就這點威脅的道行啊。


    而周遭圍觀的女人們都開始為蘇雨捏了把汗,她們每一個人進來時,都經過了這種“特訓”,有幾個心軟的,甚至都想勸勸蘇雨: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壓下尊嚴,總好過天天被欺負的想死來得好。


    可是,這樣隻是心裏想想而已。


    沒有一個人有膽量站出來。


    肥婆怒了,握起她的肉拳頭直接向床上的蘇雨砸去。


    有兩個女人直接掩麵,閉上眼睛,不敢去看。


    而一下秒,幾聲倒抽氣的聲音又讓她們把手拿開。


    再睜開眼時,蘇雨已穩穩地站在地上。


    肥婆一愣,很快就知道遇到練家子了,但是怎麽說,她也是縱橫監獄多年的獄中女霸王,怎能讓一個看上去不足二十歲的小女人奪去風頭?


    “啊!”她狂吼一聲,然後很裝腔作勢地脫去外衣,又是很沒章法的一拳向蘇雨招呼去。


    怪隻怪她長相實在是太過讓人提不起興趣,蘇雨完全沒有興致陪她玩,直接一個釜底抽薪,一記敏捷的過肩摔,隻聽“砰”的一聲,整個監獄都似乎震了震,肥婆無比淒慘地仰躺在地。


    眼裏那個怨恨啊……


    女人們驚呼著,卻不敢去將肥婆扶起。


    蘇雨睨了眼肥婆,“我的‘拜見’和‘孝敬’你可收到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嘍?”


    說完,也不等傻傻的肥婆回神,直接輕鬆地爬上了床。


    女人們再次開始竊竊私語,隻是這次不同的是,她們都達成了一個新的共識:女霸王,要易主了!


    蘇雨再次躺下,想起肥婆那震驚卻又認栽的表情,啞然失笑,但是笑著笑著,她笑不出來了,因為,她陡然發現,從她被肥婆挑釁,到她撂倒對方,而自始至終,施黎都一直保持睡姿,動也沒動……


    而無人注意,那個一直沉睡的施黎,此時嘴角浮起一抹很古怪、很古怪的笑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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