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韋獨自立於會場的一角,端著高腳杯,默默地以旁觀者姿態看著來來往往地相舞的人群。


    五年後的今天,該見的人、不該見的人今天都已經見了。


    曾經有的憂慮如今也已經消除,未曾想到的麻煩看似也被解決,那麽,該是她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盧韋微微勾唇,一口飲盡杯中的酒,而後放下酒杯,微微搖晃地向某個人影方向走去,低頭迎上那人走路的方向,看似無意地與那人相撞之後,她抬起頭,一臉不悅,“怎麽又是你?”


    這是今晚她第二次和他看似無意間撞到一起。


    這一次不是巧合,上一次……也不是。


    可是被撞的男人則不以為然,臉上閃過驚喜,“啊,又是你,對不起啊。”


    盧韋不屑地“切”了聲。


    男人顯然是那種不會吸取前車之鑒的類型,“小姐,一個晚上,我們相撞兩次,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這一次,我可以問小姐的芳名了吧。”


    緣分?


    盧韋心裏嗤笑,一切的假象都是她塑造給他的,目的是讓他對自己在意、動心,麵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此次回來的目的之一!


    離開了五年,現在,她回來了。


    她本已不願和任何男人有所瓜葛,她回來,目的有兩個,一個是接走蘇雪,另一個,是報複麵前這個男人,——曾凱!


    如果不是因為有蘇雪在,如果不是有個依舊禍害人間的他,如果不是有處難以解開的心結,她不會選擇回來。


    她鑄就了一個叫做情意綿綿的網,等著曾凱跳進來,無法自拔。


    而此時,曾凱已經走到網的邊緣。


    “說你老土,還真不是一般的老土,現在這年頭,哪裏還講求緣分?”盧韋對曾凱是一臉輕蔑。


    她了解對麵的男人,他是那種越得不到的,就越勢在必得的人。


    果然,曾凱眼睛一亮,心裏暗讚:這女人真是夠辣。嘴上卻微微一笑。


    年過三十的曾凱,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他有個很好的皮相,這一點盧韋從不否認。


    “或許吧,我確實跟不上世代的潮流了。我是很傳統的男人,對於緣份一說非常相信,而且……,非常執著。”曾凱用他擅長的癡情眼神瞅著盧韋。


    盧韋開始泛起雞皮疙瘩,眼裏卻像是饒有興味,“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這年頭,願意自己承認弱點的男人也不多了。”


    “嗬嗬……”曾凱暗喜,心下微微得意,“不知我這個為數不多的好男人,能否有幸知道小姐芳名?”


    盧韋癟癟嘴,眼神卻很媚,“在詢問女人姓名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自報家門才是?”


    曾凱一拍嘴巴,“實在是失禮,曾氏集團,曾凱。”說著,自信滿滿地伸出大手。


    盧韋睇了眼,“曾氏?我有聽說,我也聽說,曾氏的太子爺花心地很啊。”


    曾凱伸出的手一僵,收回也不是,繼續那樣舉著更丟人,他臉色微青,“那是謠傳,真正花心的……是韓氏集團的新總裁,韓業!”


    盧韋表情不變,心裏卻不受控製一沉。


    哪怕是聽到他的名字,她都無法讓情緒收放自如。


    “小姐,不知我可有這個榮幸?”曾凱將手向她麵前伸了伸。


    盧韋嬌笑,一巴掌拍掉他的大手,“有沒有榮幸,看你的表現嘍?”


    語畢,卻將食指輕輕地滑過曾凱被打掉的手的掌心,曾凱忙著要握住那調皮的手指,卻被盧韋及時收回,曾凱握了個空,頓時心癢難耐。


    盧韋神秘一笑,“如果,今晚我還能第三次撞到你,就說明我們……有那麽點緣。”


    “第三次……”曾凱完全被她迷了心竅。


    盧韋輕眨一隻眼,極其魅惑地與他擦肩而過,將淡淡的香水誘惑彌漫在曾凱的鼻尖,讓他好一陣子心神蕩漾,回神時,女人已走遠。


    曾凱看著她的背影,搓搓雙手:乖乖,不僅僅是辣啊,簡直讓人酥到骨子裏,欲擒故縱的女人他不是沒見過,但是像這個看不出真假的,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不,不是第一次,印象中,也有過那麽一個女人……


    盧韋猜得出,那個色鬼一定在她的背後看著,她的嘴角浮起極淡的諷刺:五年了,這個男人似乎更色了!


    殊不知,她和曾凱的這番互動,正被有心人若有所思的瞧著。


    沈旭一直盯著她,黝黑的眼睛深邃難懂。


    而一旁的秦妍剛剛敘述完她在衛生間裏和盧韋的對話,“旭,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沈旭漫不經心地應著,“有。”


    “她有老公,有孩子。”秦妍說著重點。


    沈旭仍是淡淡地回應,“我知道,剛剛你有說。”


    “那你還那樣……那樣看著她。”秦妍的話慢慢底氣不足起來,她不是他的誰,她也知道,要抓住他的心,就要大度不同一般女人,可是,哪個女人在看到自己心儀的男人看著別的女人時,還能心平如鏡呢?


    沈旭終於收回了視線,疑似解釋,“我隻是在看曾凱,她‘恰巧’和他在一起。”


    沈旭把“恰巧”兩個字說的很重,以至於秦妍也聽出來,“她認識曾凱嗎?她好像才剛回國……,啊,莫非,曾凱又要對她?”


    秦妍掩住唇,無法控製地又回憶起不好的往事。


    沈旭了解,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不要亂想。——如果我沒有看到那一幕的話,或許我也會覺得是曾凱主動,可是,在我的眼裏,卻像是截然相反。”


    “截然相反?那就是說,她對曾凱……,怎麽可能呢,她有丈夫、有孩子,或許,隻是長居美國的開朗性格吧。”


    沈旭垂下眼眸,斂去情緒,“或許。”


    差一點,他真的相信了那個叫盧韋的女人的說辭。


    可是,又總覺得哪些地方不對勁。


    她可以對自己、對韓業保守,卻對曾凱開放?


    因為在意,所以去關注,因為關注,所以發現有矛盾,也因為矛盾,而變得重新在意。


    這個叫盧韋的女人,有鬼。


    秦妍說,她有個四歲的女兒,還有個丈夫。


    四歲……


    太過讓人介意的年齡啊。


    沈旭捏捏鼻梁,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費神了,他不指望從盧險的嘴裏套出有用的話來,但是,他可以去找司徒。


    “旭,你不舒服?”


    沈旭對著秦妍淡淡笑了笑,“沒有。”


    秦妍的眼裏滿是關切,“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疲憊。”


    沈旭還是很平淡,“沒有。”


    又一曲響起,秦妍躍躍欲試地笑道,“旭,這一次,總該陪我跳了吧。”


    沈旭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卻同時伸出大手。


    秦妍欣喜,卻不想還未來得及將手搭上,耳邊就傳來了驚呼聲。


    “啊——,別打了!”


    是韓氏集團小女星卓琪的聲音!


    沈旭眯起眼眸,已不知不覺放下大手,向著混亂的方向看去。


    秦妍輕歎,這一曲又泡湯了。


    “別打了,別打了!業,別打了!曾總,你快住手,快住手啊!”


    混戰現場,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正是韓氏集團和曾氏集團的兩大太子爺。


    保安們湧來,卻被兩大少爺以廢了這裏為威脅,不敢靠前;


    正在跳舞的人,也已放棄跳舞,圍觀而來;


    狗仔隊們更是挖掘到了今晚最大的頭條,照相機狂閃。


    而韓業像是打紅了眼,全然不顧,趁著曾凱在因為顧忌形象而走神的瞬間,直接一拳砸向曾凱的鼻梁。


    這是上層豪門的舞會,曾凱是不可能帶保鏢的,韓業的那一拳讓他吃痛,鼻血流了出來。


    而韓業的形象也糟糕地很,俊美的臉上已青紫斑斑。


    韓業的一拳,讓兩男的打鬥進入又一輪高潮,很快地,二人衣衫淩亂地扭打在地。


    盧韋站在人群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阻止住自己的腳步,她僵著手指,很想握拳,可是不行,她穿得是晚禮裙,如果她握拳,那麽那一動作肯定會被看得明白,她死死咬著牙關,竭盡所能地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震驚,而不是痛惜。


    盧險站在她的身邊,不動聲色地湊近她的耳際,“放心,吃不了虧。”


    吃不了虧?


    他說的,當然是韓業。


    這一點,確實讓盧韋有些詫異,五年不見,韓業的身手大大不同於以前。雖然是吃不了虧,但是盧韋卻難以抑製的心裏揪痛,很想就這樣衝出去,直接將曾凱一拳打飛。


    她自嘲:曾經那樣淡定地對待韓業的追求攻勢,如今當一切都成過往的時候,她竟然可以湧起如此濃烈的不舍,人,果然都是失去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才知道珍惜嗎?


    她輕歎,下一秒,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盧小姐,這是為誰而歎息?”


    盧韋隻覺心一下子提起來,她偷偷緩了一口氣,才轉向身體的另一邊,心中暗叫:這男人怎麽又湊了過來?


    “是沈總啊,我隻是覺得,打架對於男人來說,真的就是這麽熱衷的一件事嗎?我大哥以前也老打架,不過現在從了正業,已收斂很多,但是看見這兩個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卻這樣當眾毫無形象地鬥毆,到底是什麽要不得的事讓他們這樣?至於嗎?唉。”


    盧韋誇張地又歎了口氣。


    沈旭似笑非笑,“什麽要不得的事?盧小姐有興趣?”


    又來了!


    還以為擺脫掉了他,沒想到他偃旗息鼓了沒多久,又開始過來試探她!


    “興趣倒沒有,隻是不理解,覺得他們有些無理取鬧而已。”


    “無理取鬧……,嗯,是有點。”沈旭似是讚同她的說法,“不過盧小姐,你說,如果一個男人心愛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害死,而那個男人還要在他麵前詆毀那個女人,你說,如果是你,你會怎樣?”


    “……”盧韋輕啟菱口,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


    沈旭的意思是……意思是……


    韓業他……


    是為了她嗎?


    竟是因為她嗎?


    他不是……他不是……花心成性、色名在外嗎?


    眼睛有些澀,盧韋心叫不妙,想收住眼淚,卻鼻子已酸。


    對麵的男人還在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每個表情,審視的目光讓她無所遁形。


    這一刻,盧韋覺得:沈旭是可怕的,真的很可怕。


    好在盧險適時地插上一句話,“旭,你說的那個男人,是韓業還是曾凱啊?這兩色胚竟然會做出為愛大失形象的事?”


    而就在兩句話的功夫,盧韋已調整了心態,有些羨慕地歎道,“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情節,隻有電視裏有,誰還會為了女人而失掉公眾顏麵呢?”


    沈旭盯著盧韋半響,不得結果。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真的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那麽,她的演技也算是了得了。


    不做作,不誇張,恰如其分地詮釋了她這種知性女人該有的反應。


    沈旭隻能輕笑,“瞧你倆認真的,我隻是猜測。”


    “呃……”


    “耶?”


    盧韋兄妹倆異口同聲。


    沈旭恢恢摸著鼻子,一抹很狡猾的笑意浮在嘴角,“沒想到你們會當真。”


    盧氏兄妹對望一眼,很默契地看向還在扭打的二人,留給沈旭兩張很冷漠的側臉!


    沈旭這才收回了笑,看向奮力廝打的韓業。


    雖然是猜測,但是,應該距離真相差不了多少。


    韓業不可能轉變地那麽快,他不可能對蘇雨忘情,而且,越是如此極端的反應,越說明他在心底對那個女人在意的很。


    沈旭想著,不覺又看向盧韋,他一定要在韓業之前發現盧韋的身份,或是在韓業之前找到蘇雨,否則……,他真的再也沒有任何的勝算。


    而亂戰中,終於,廝打中的一個大吼一聲,“姓韓的,你發什麽瘋?那女人已經死了五年了,她是被燒死的,被燒死的!——唔!”


    又是一拳砸向曾凱的下巴。


    韓業雙眼冒火,卻死死咬住牙齒,不說出任何反駁的話,隻是將所有的壓抑和苦楚集中在拳頭上,一拳、一拳……


    盧韋哽住了喉嚨,緊繃著麵部肌肉。


    他沒有忘了她啊。


    他佯裝忘卻了一切,他在外人麵前扮演著比她還要艱難的角色。


    她知道他安好,可是,他卻不知道她依然活著。


    他承受著不該承受的痛苦。


    盧韋的鼻子又酸了,心髒似乎痙攣。


    不許哭啊。


    就這樣……就這樣吧,她不能相認,長痛不如短痛,他總會……總會忘了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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