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十四娘這般美好的女子, 女兒家見了少不得都要看呆。何子蕭雖然有著斷袖的癖好, 卻也並不能例外。辛十四娘才款步進來,他便看直了眼睛。


    何子蕭心中早把她視為自己的所有物, 絲毫不掩飾自己赤一裸裸的目光。辛十四娘坐下,發覺對麵何子蕭直勾勾的眼神,感覺到了冒犯, 不適地蹙起纖纖柳眉。


    九兄這位朋友,也太過孟浪了。


    且觀其人目光輕浮, 少有君子之風,怎堪為良友?


    九兄與之長久相處, 隻怕要引來禍端。待這人宴散辭去,定要勸說九兄趁早同其斷了交往才好。


    辛十四娘暗中觀察何子蕭,滿心的為黃九郎打算。


    但是, 她的注意力放在何子蕭身上越久, 便越發覺得對方眼熟,似是此前曾在何處見過。


    辛十四娘垂首陷入了沉思, 完全沒覺察到黃九郎跟何子蕭之間的眉目交流。


    其實,辛十四娘在觀察何子蕭的同時,他和黃九郎亦在暗中觀察著她。


    此時,二人已然把她的偷偷打量和低頭思索的舉動,當成了她對何子蕭有意,羞怯了,不好意思看人。


    黃九郎十分滿意辛十四娘的反應,笑顏逐開, 旋即深深看了眼何子蕭,暗示他抓住機會同辛十四娘圓房。


    “酒沒了,你二人先吃著,我出去叫夥計滿上再添兩壺。”


    他找了個借口,把空間留給何子蕭,出屋外幫忙掩蓋待會兒的聲音動靜。


    辛十四娘全然沉浸在自己思緒裏,未曾聽到黃九郎的話音,因為她終於回憶起了在哪裏見過黃九郎的這位友人。


    是那日在赤鬆山設宴的王家郎君!


    可是不對呀,那會兒見到的王郎君是愛玩樂了一些,可周身並無邪淫輕浮。不過半月而已,怎就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當時赤鬆山宴飲的書生裏,辛十四娘印象最深的隻有柳青玉一人,對於其他人的記憶實在不甚深刻。還好王南是和柳青玉同一宴席的,辛十四娘能想得起來。


    盡管,期間費了不少腦力功夫。


    “鄙人何子蕭,聞聽九郎稱呼你為十四娘,我可以這般喚你嗎?”


    何子蕭的突然出聲打斷了辛十四娘的思緒,她抬頭一看,這才留意到對方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側,距離自己過分的近。


    辛十四娘不假思索站起來遠離了對方,奇怪問道:“何子蕭?你不是王家郎君嗎?”


    她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何子蕭卻是讓她問的愣在了原地。


    “想不到十四娘竟是識得王某的。”何子蕭從善如流以“王”姓自稱,又道:“王南,何子蕭,兩個名謂皆是在下所有。”


    辛十四娘心思單純,可並不是愚蠢。


    從何子蕭話中發現了破綻,繼而結合前後兩個“王南”仿佛換了一個人的變化,她觸摸到了真相。


    “你是鬼魂,強占了王家郎君的身軀。”


    她剛欲將此話脫口而出,便瞧見了何子蕭神色掙紮扭曲,好像在抵擋著什麽。


    卻是王南身軀裏的紫花和尚魂魄,受不了何子蕭的磨磨蹭蹭,同時也有著第一個占有辛十四娘的念頭,忍不住跟何子蕭搶起了身體控製權。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二人相鬥激烈,忘記壓製長清僧人。他趁著無人束縛自己,當機立斷衝了出來提醒辛十四娘。“這具身軀裏住了三個外來魂魄,並非王家郎君本人。適才的何子蕭便是其中之一,與你表兄達成交易,欲對你行不軌之事,還請速速離去。”


    他拚盡全力堅持,極艱難地說完了一段話,馬上就被紫花和尚擠了下去。“你表兄做主將你許配給了我,良宵苦短,你我該盡快圓房才是。”


    紫花和尚說著張開雙臂朝辛十四娘撲過去,企圖抱住她推到床榻上成事。


    隻是他錯估了辛十四娘的能力。


    盡管許多化形的妖精,由於耽於享樂,非常的弱小。但恰好,素來努力修仙的辛十四娘並不在其中。


    她並非柔弱女子,當下飄然一躲,閃到了門口處,便叫紫花和尚撲空摔了一跤。


    “真真是笑話!我父母俱在,什麽時候婚事由得他黃九郎一個表親做主了!”憤然留下一句話,辛十四娘一掌破開黃九郎施了術法的房門,含怒而出。


    黃九郎完全沒想到辛十四娘的實力已經趕超了他,能破開他的術法禁製,驚覺不對,臉色微變,趕忙攔在了她前麵。


    “何子蕭從前是名士,現今是知府之子。這般好的男子,十四娘你就嫁了吧!”樓下人來人往,辛十四娘又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弱小,黃九郎不好硬著來,隻得一副為她好的樣子,用懷柔政策好聲勸說。


    “不必多言!我一心成仙,從來無意嫁娶之事!還有你,虧得我把你當親兄長看待,你卻幫著個外人算計於我,實在太讓我失望了!今日在此,我便與你斷交,不再往來!”辛十四娘對他怒目而視,話了,推開黃九郎跑向樓下。


    再說柳青玉一處,打一出府衙,他便有目的地尋金華城裏相熟的人,悄悄打聽“王南”的行蹤。


    不得不說,柳青玉的運氣是真的好 ,才問到了丁翁家,就碰見和小夥伴在外頭玩得滿頭大汗歸家的豆兒,說不久前瞧見“王南”同一陌生的男子進了城南的某家客棧。


    柳青玉喜不自勝,對著豆兒好一通感謝,忙乘車趕去了那客棧。


    “受了王知府家郎君的邀請前來,路上遇到一點意外來遲了一會兒,敢問他在哪間房?”來的路上,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催促柳青玉快些。一下馬,他就十萬火急的奔到了掌櫃麵前。


    掌櫃認得柳青玉,指著樓上爽快告訴了他。“上樓左手最裏麵的一間就是了。”


    柳青玉謝過,從速上樓。


    他步伐很是急切,到樓梯盡頭一個急轉身,迎麵剛好走來辛十四娘,二人險些撞到了一塊。


    “是你!”看清了來人是柳青玉,怒氣衝衝剛想越過他下樓的辛十四娘立刻頓住了腳步。“柳郎君請稍等,你好友王郎君軀殼裏住著三個鬼魂,尤其是一個叫何子蕭的要用他身體作惡,壞他名聲。眼下就在廊道盡頭的房間裏,請你通知王知府,將他看管起開,再尋高人求助。”


    三個魂同住一體,情況不是一般的複雜。辛十四娘修為不錯,但也沒法子解決這一道難題。否則她剛才就揪了何子蕭那歹魂出來狠狠教訓,而非顧及王南肉身沒有動手。


    辛十一娘單方麵認識柳青玉,柳青玉卻不認識她。起初被她叫住頗為茫然,後聽得她一口說破王南身上的症結,也就顧不得二人相不相識的問題了。


    “多謝你的提醒,我正要去見他。”


    柳青玉回以一笑,剛準備過去捶爆何子蕭狗頭。他對麵的方向,黃九郎想了想,覺得心有不甘追著辛十四娘過來了。


    “十四娘,肥水不流外人田,九兄亦是為你著想。聽我一句勸,應了這門好親事罷。”


    辛十四娘見黃九郎還不死心,執意推自己入火坑,胸口怒火翻騰,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認清了他自私無情的本質。


    她捏著手心,視而不見黃九郎,隻向柳青玉說:“這是隻狐妖,同何子蕭是一夥的,方才設計侮辱我不成,指不定還要坑害別個女子,你要多加小心注意。”


    原先沒心情關注黃九郎的柳青玉,現如今總算將目光移到了他臉上。


    怒極反笑,柳青玉唇噙淺笑凝望黃九郎,嘴裏問著辛十四娘道:“你說,此狐妖連同王兄體內叫何子蕭的鬼魂殘害良家女子,是嗎?”


    “嗯!”辛十四娘重重點頭,覺察到黃九郎眼神不對,雙目一眨不眨緊盯他,防止他對已知實情的柳青玉做什麽。


    無需再與黃九郎確認,他欲將柳青玉除之而後快的態度,無疑已經證實了辛十四娘所言不虛。


    “我懂了。”


    柳青玉的聲音很輕很輕,細細的微風一吹就能吹破碎。


    眼下他的眉眼神態看起來明明很溫雅無害,偏偏卻給人幾分危險的感覺。


    隻見柳青玉向前幾步,駐足在了目光閃爍、冒壞念頭的黃九郎一步開外之處。


    驀地,他出人意料的輕笑了一聲。比星河璀璨的笑靨,晃花了黃九郎的眼睛,使得他有片刻的失神。


    “失禮了。”


    柳青玉溫聲一語,右手伸進了左手袖口內。


    抽出的刹那,其眸寒光乍現,恍如利劍出鞘 ,凜冽逼人。


    黃九郎不經意撞進了他眼中的寒冰劍山裏,不禁又是一呆,直至一抹玉色劃過眼前,他才強令自己回神。


    然此刻,玉色已觸碰到了他的臉。輕飄飄一抽,抽散了他的一身修為,打回狐狸原形,似一團球翻滾幾十圈,方停止攤趴在地麵,無力動彈。


    柳青玉雙手攏袖,借動作藏起了凶器。另一方麵,快速環顧四麵八方,確證地、牆均無


    開裂坍塌的跡象,鬆了非常大的一口氣。


    該壞掉的壞掉,不該壞的完好無缺,看來近日以來的出招力度練習沒有白費。


    那廂辛十四娘動作僵硬撿起了不省人事的黃九郎檢查,結果查出了柳青玉輕輕的一抽,就令得黃九郎修為盡散,根骨盡毀,再無修煉的可能,不禁呆若木雞。


    要知道,依照這樣的情況,黃九郎後半生直到死都隻能以狐身生存了。


    不能重化人形不說,連壽命也僅剩下普通狐狸的幾年。


    此後,他麵對自家兄弟姐妹便宛如凡人對比仙人。那種滋味,即使沒有生不如死,也絕不好受。


    辛十四娘看著柳青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大魔王,感覺此後再也無法直視文弱書生這一職業了。


    而柳大魔王這時已然盯上了別個目標。


    他籠著手,迤迤然走入盡頭的房間,尋那陷入了新一輪的身體爭奪戰,沒來得及追出來的“王南”。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短小,但我二更了。


    黃九郎,原著是真惡心,為了自己的利益,坑了自家表妹進火坑頂替自己。


    當然,何子蕭也不差,為了還債高官,賣了黃九郎給對方。然後黃九郎就像睡死了何子蕭一樣,睡死了那官員,人家一死就拿著他的財產蓋房買地,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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