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焦書生自認為贏得了勝利, 洋洋自得, 衝少女一笑道：“再來一碗。”
少女羞澀應聲，轉身再去端茶。
而此時柳青玉已停步來到了焦書生旁邊, 與後者同一陣營的書生發現他的身影，又見其麵無表情，眼底一片冰涼, 以為是來幫趙書生出氣的，立刻警惕起來。
“你要作甚！”
柳青玉不理會他們, 隻微眯雙目打量碗中殘茶。
少焉，他似有所獲, 移臂抓起了一小把茶葉。
當茶葉落到柳青玉掌心，馬上開始發生了變化，煮開的葉麵緩緩縮小拉長, 最終形成了一截截蔓草。
旁觀的焦書生等人目睹如此詭異一幕, 紛紛神情呆滯，長大嘴巴, 半晌不能說話。
“這是何物？”柳青玉的同窗趙書生湊上前來，代替那邊啞巴了的焦書生眾人問他。
“水莽草。”柳青玉從唇縫間淡淡吐出三個字音，目光兜了一圈，見群人神情或茫然，或驚疑不定，他自然接話，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傳聞有鬼名水莽，乃人食毒草水莽身死後形成, 魂不入陰間，不得輪回。唯有用水莽草毒死活人成為自己的替死鬼，方可重新投生。”
頭一回聽說水莽草，是初次進入羅刹海市之日。由於是和蛇女這種奇葩的東西一起進入柳青玉視線的，他印象相當深刻。
“不過據我所知，水莽鬼多出現在湘楚一帶，不成想浙地亦有。”
言及此處，柳青玉眸光如箭射向一老一少兩隻被戳破身份的水莽鬼，整張臉已經冷得掉冰渣子了。兩鬼陰謀敗露，無法維持淡定，慌裏慌張企圖逃跑。
然而周遭的紹興書生和金華書生，聽完柳青玉口述的事實，不是還處於震驚之中，就是害怕得魂飛出竅。突發狀況出現之時，唯有柳青玉快速反應過來，出手阻攔。
奈何柳青玉隻是一個人，而水莽鬼有兩隻，且逃跑時候還分開成兩個不同的方向。是以柳青玉僅僅逮住了年老的水莽鬼。小的那隻跑得快，方位相反，柳青玉一時不察叫她溜出了茶棚疾奔遠了。
萬幸的是，少女水莽鬼的逃跑路線上巧合走來了幾個身影，正是去果林摘果歸來的汪可受三人。柳青玉注意到好友的身影，立時喊道：“汪兄，馮兄，顧兄！攔住那名女子！她是害人的水莽鬼！”
經過了幾件鬼怪為惡事件，後知曉自家好友柳青玉是女鬼養大的，顧昉如今最恐懼的早非妖鬼，而是慕雲行、餘德幾個魔鬼先生。
這當頭，聞說迎麵飛奔而來的少女是鬼類，他麵不改容第一個衝了過去。
而汪可受和馮靈萄兩個經曆特殊之人，盡管行動力慢了顧昉一絲絲，但也沒有任何猶豫地迎上了少女水莽鬼。
後者頓時花容失色，當機立斷切換逃亡路線。可就在她剛掉頭的那一瞬間，顧昉三人身後有一圓潤的身影，扛著一把鋤頭，以風馳電掣之勢超越了他們。
“好你個挨千刀的水莽鬼！又來我家果林外邊害人，此次非打死你們不可！”
半路殺出來的是一名中年婦人，身形有兩個柳青玉那般壯碩，跑動起來卻格外的靈活敏捷。聽其所言，乃附近果林之主。
隻見她舉步生風，咻的一下奔至少女水莽鬼身後，揮落高高舉起的鋤頭，一擊即把對方砍倒在地，失了一條手臂。
隨後，胖夫人再度舉起鋤頭飛快砍向水莽鬼的脖子。
金屬破肉聲響起，頭顱即落地。
很快，水莽鬼分成三塊的屍身便在天穹璧日揮灑下的碎光中，寸寸化為黑煙。
柳青玉按在地麵上不斷掙紮的老鬼，目觀同伴死得灰都不剩的全過程，被無邊的恐懼吞噬了腦海，麵如土色，身體本能蜷縮哆嗦。
而後注意到胖夫人喘息一聲，扛著鋤頭，滿身肅殺地朝著自身所在快步走來，她破膽尖叫：“該死的母豬！你若敢動我一根毫毛，我便詛咒你碎屍萬段，千人吃萬人啃，不得好死！”
“呸！該死的老婆子，別以為你這般說我便不敢動你了。就是拚了下地獄，也不能放任你殘害鄉裏！”
胖夫人對準老水莽鬼臉上吐了一口唾沫，話畢再現彪悍作風，動作利落的舉起一鋤頭，避開柳青玉精準地切斷了老鬼的身首。
兩地書生瞠目咂舌，各個化作了木頭愣子傻呆呆地盯著胖夫人，良久做不出其他動作。便是柳青玉也讓她的彪悍勇猛震住了，語帶敬佩道：“您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郎君過譽了！”胖夫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笑道：“這醃臢鬼婆子，原是為害湘楚的水莽鬼。隻因那兒有個祝書生被害，死後專管水莽鬼害人之事。她在湘楚待不下去了便來咱們這兒幹害人的勾當，其實沒多大本事，倘使你們膽子大，要打死也簡單。”
說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忙收斂了笑容，掃量諸人問道：“對了，你們之中可有誰喝了她的茶水？”
柳青玉等人齊齊搖頭，趙書生高興地道：“她們害人的伎倆漏洞百出，一開始咱們便產生了懷疑，因而並未中計。”
胖夫人爽朗大笑，不吝誇讚道：“諸位俱是聰明人。”
不期然，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插了進來。
“如、如果喝了又將怎樣？”
胖夫人循聲望去，看見了麵色慘淡、惶恐不安的焦書生，一下子明了。
原來還是有上當的蠢貨嗎？
她挑了挑眉頭，冷冷淡淡回答：“不怎樣，交代家中人準備後事即可。又或趁著還能喘氣，趕緊吃一頓豐富的宴席，之後好上路。”
焦書生如遭電擊，隻覺世界一片昏暗昏黑，掩麵聲淚俱下。“我、我喝了茶……要死了……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救救我……”
他涕泗滂沱，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拽著胖夫人的裙角求救。
此時此刻焦書生倉皇狼狽的模樣，哪裏還有先時麵對趙書生的硬氣和倨傲。想起自己因女色非把好人當成小人，他不禁後悔青了腸子。
看他這般，再思及焦書生的下場，趙書生等人腹中怒火悉數轉為了憐憫。隻同情焦書生自己作死，卻不再氣惱他不識好人心了。
一旁焦書生的同伴滿臉羞愧的同時，內心亦是後怕不已。皆因他們也受惑差點兒喝了水莽鬼的假茶，成了人家的替死鬼。
另一方麵，又因柳青玉、趙書生一幫人的阻撓，他們驚險撿回了一條命，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之情。
“我哪裏曉得如何救你？”胖夫人皺眉扯回裙擺，口吻不悅道：“此處幾十人，憑什麽他們不喝，偏你一人喝了？可見你命中注定了，合該今日身死。”
焦書生不肯相信，不願就此認命，甩破浪鼓似的瘋狂甩動腦袋。“不，我不信，一定有辦法的。”
他用一雙淚跡斑駁的眼睛張望四周，無聲地向所有人求救。當柳青玉的身影進入目中，他渾身一震，雙眸大放光芒，連滾帶爬來到前者麵前，苦求道：“是你最先識破了水莽草的，你一定能救我的對不對？”
“求你，求求你，我不要死！”
雖頗為不喜焦書生為人，還有他適才對趙書生的所作所為，不過柳青玉也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作為懲罰稍微晾了焦書生一會兒，他便開口道：“我確實知道一個法子，然需兩個條件。奉茶者之姓名，以及她生前穿過的褲子。”
“老的是湘楚過來的，我不清楚其姓名。但是另一個是村尾魏家二娘，由於行為不檢點，叫家裏人趕出了家門，半月前誤食了水莽草而死。”胖夫人趕緊問焦書生道：“你喝的是誰的茶？”
“妙齡女郎的。”看到了活下來的希望，焦書生跌落穀底的心情一下子飛上了雲巔，他喜不自勝問柳青玉道：“拿到了褲子之後呢，又當如何做？”
柳青玉不疾不徐，簡言道：“以褲子為藥材煎水服用，過後自然性命無礙。”
這方法，是當初餘先生詳說水莽草厲害的同時告知於他的。
“煎水服用。”焦書生口中重複柳青玉的話語，旋即神色激動地跑到胖夫人跟前問：“魏二娘家在何處？”
胖夫人指著遠方隱約可見的村莊，直言道：“村尾那家就是了。”
焦書生得到了想要的，匆匆謝過，打著幫助討要的旗號，拉上自己的一眾同窗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林間村落。
柳青玉一行已歇息足夠了時間，宋舉人催促整裝上路。
見烏雲彌漫，天色昏黑，似有傾盆大雨降落，眾人不再耽擱時間去想焦書生之事，急急與彪悍的胖夫人道別，登上馬車離去。
但隻馬兒隻走了兩裏路程不到，天上突然雷鳴聲轟響，風雨大作。
暴風驟雨，委實不宜趕路，兼前頭一片山林，並無避雨之處。宋舉人隻得帶著隊伍折了回去，打算進入胖夫人的村落躲雨。
柳青玉一撥人剛抵達村莊，便迫不及待地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常言有道：無巧不成書。
房舍的女主人正是眾人不久前遇見過的胖夫人，一見是柳青玉他們，二話不說就迎了進屋。
而更巧的是，入村討魏二娘褲子的焦書生一夥人，亦在胖夫人家中。
他們渾身濕漉漉的圍著火堆烤火，火堆上架著個鍋子，鍋裏頭放著一半的水，正在煮著一堆褲子。不知為何鼻青臉腫的焦書生，捧著一個陶碗巴巴地盯著鍋子，等待水沸。
胖夫人留意到柳青玉等人滿臉古怪、好奇，小聲解釋了起來。
這時柳青玉方才知曉，原來魏家顧忌褲子是姑娘家的私密用物，不肯拿出來給焦書生。然而攸關性命，加之時間緊迫，焦書生見道理講不通，於是直接帶著人闖進去翻找出魏二娘生前的褲子。
因不知道哪一件是她的，焦書生帶走了魏家所有的。
所以柳青玉眼下看見的鍋裏，才塞滿了各色褲子。
而焦書生那般做的後果就是被魏家人滿村子追著打，直至大雨滂沱，讓他們躲進了胖夫人家中，這才逃過了一難。
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柳青玉跟汪可受他們麵麵相覷。不過，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至多隻在心中唏噓感慨而已，之後就跟著胖夫人的丈夫進了空房舍休息。
鑒於農家房舍本就不多，空餘的更是有限，柳青玉他們幾十個人隻能擠在了兩間屋子裏。
這般自然不可能睡得舒服。
半夜驟雨初歇，柳青玉與幾個好友就全醒了過來。
“不如我們出去，回馬車上睡吧？”擠得渾身酸痛的顧昉小聲提議。
柳青玉一想慕雲行在馬車上不肯下來，想念他在身邊的感覺，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四人就此達成共識，不欲吵醒已經熟睡的其他人，遂而輕手輕腳開門出屋。
隻不過，剛離開沒多少步，柳青玉就透過樹葉縫隙瞧見了胖夫人拉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離開家門。
進門時，柳青玉同胖婦人的丈夫打過招呼，那男人的身形一看就不是對方。
不單是他，實際上汪可受他們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一時間，四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該怎麽做。
可就在他們糾結的時間裏，又一身影出現，偷偷尾隨在胖婦人和陌生男子身後，跟著出去了。
柳青玉認得後來的身影，正是胖婦人的婆婆。
少女羞澀應聲，轉身再去端茶。
而此時柳青玉已停步來到了焦書生旁邊, 與後者同一陣營的書生發現他的身影，又見其麵無表情，眼底一片冰涼, 以為是來幫趙書生出氣的，立刻警惕起來。
“你要作甚！”
柳青玉不理會他們, 隻微眯雙目打量碗中殘茶。
少焉，他似有所獲, 移臂抓起了一小把茶葉。
當茶葉落到柳青玉掌心，馬上開始發生了變化，煮開的葉麵緩緩縮小拉長, 最終形成了一截截蔓草。
旁觀的焦書生等人目睹如此詭異一幕, 紛紛神情呆滯，長大嘴巴, 半晌不能說話。
“這是何物？”柳青玉的同窗趙書生湊上前來，代替那邊啞巴了的焦書生眾人問他。
“水莽草。”柳青玉從唇縫間淡淡吐出三個字音，目光兜了一圈，見群人神情或茫然，或驚疑不定，他自然接話，將自己所知娓娓道來。“傳聞有鬼名水莽，乃人食毒草水莽身死後形成, 魂不入陰間，不得輪回。唯有用水莽草毒死活人成為自己的替死鬼，方可重新投生。”
頭一回聽說水莽草，是初次進入羅刹海市之日。由於是和蛇女這種奇葩的東西一起進入柳青玉視線的，他印象相當深刻。
“不過據我所知，水莽鬼多出現在湘楚一帶，不成想浙地亦有。”
言及此處，柳青玉眸光如箭射向一老一少兩隻被戳破身份的水莽鬼，整張臉已經冷得掉冰渣子了。兩鬼陰謀敗露，無法維持淡定，慌裏慌張企圖逃跑。
然而周遭的紹興書生和金華書生，聽完柳青玉口述的事實，不是還處於震驚之中，就是害怕得魂飛出竅。突發狀況出現之時，唯有柳青玉快速反應過來，出手阻攔。
奈何柳青玉隻是一個人，而水莽鬼有兩隻，且逃跑時候還分開成兩個不同的方向。是以柳青玉僅僅逮住了年老的水莽鬼。小的那隻跑得快，方位相反，柳青玉一時不察叫她溜出了茶棚疾奔遠了。
萬幸的是，少女水莽鬼的逃跑路線上巧合走來了幾個身影，正是去果林摘果歸來的汪可受三人。柳青玉注意到好友的身影，立時喊道：“汪兄，馮兄，顧兄！攔住那名女子！她是害人的水莽鬼！”
經過了幾件鬼怪為惡事件，後知曉自家好友柳青玉是女鬼養大的，顧昉如今最恐懼的早非妖鬼，而是慕雲行、餘德幾個魔鬼先生。
這當頭，聞說迎麵飛奔而來的少女是鬼類，他麵不改容第一個衝了過去。
而汪可受和馮靈萄兩個經曆特殊之人，盡管行動力慢了顧昉一絲絲，但也沒有任何猶豫地迎上了少女水莽鬼。
後者頓時花容失色，當機立斷切換逃亡路線。可就在她剛掉頭的那一瞬間，顧昉三人身後有一圓潤的身影，扛著一把鋤頭，以風馳電掣之勢超越了他們。
“好你個挨千刀的水莽鬼！又來我家果林外邊害人，此次非打死你們不可！”
半路殺出來的是一名中年婦人，身形有兩個柳青玉那般壯碩，跑動起來卻格外的靈活敏捷。聽其所言，乃附近果林之主。
隻見她舉步生風，咻的一下奔至少女水莽鬼身後，揮落高高舉起的鋤頭，一擊即把對方砍倒在地，失了一條手臂。
隨後，胖夫人再度舉起鋤頭飛快砍向水莽鬼的脖子。
金屬破肉聲響起，頭顱即落地。
很快，水莽鬼分成三塊的屍身便在天穹璧日揮灑下的碎光中，寸寸化為黑煙。
柳青玉按在地麵上不斷掙紮的老鬼，目觀同伴死得灰都不剩的全過程，被無邊的恐懼吞噬了腦海，麵如土色，身體本能蜷縮哆嗦。
而後注意到胖夫人喘息一聲，扛著鋤頭，滿身肅殺地朝著自身所在快步走來，她破膽尖叫：“該死的母豬！你若敢動我一根毫毛，我便詛咒你碎屍萬段，千人吃萬人啃，不得好死！”
“呸！該死的老婆子，別以為你這般說我便不敢動你了。就是拚了下地獄，也不能放任你殘害鄉裏！”
胖夫人對準老水莽鬼臉上吐了一口唾沫，話畢再現彪悍作風，動作利落的舉起一鋤頭，避開柳青玉精準地切斷了老鬼的身首。
兩地書生瞠目咂舌，各個化作了木頭愣子傻呆呆地盯著胖夫人，良久做不出其他動作。便是柳青玉也讓她的彪悍勇猛震住了，語帶敬佩道：“您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郎君過譽了！”胖夫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笑道：“這醃臢鬼婆子，原是為害湘楚的水莽鬼。隻因那兒有個祝書生被害，死後專管水莽鬼害人之事。她在湘楚待不下去了便來咱們這兒幹害人的勾當，其實沒多大本事，倘使你們膽子大，要打死也簡單。”
說著，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忙收斂了笑容，掃量諸人問道：“對了，你們之中可有誰喝了她的茶水？”
柳青玉等人齊齊搖頭，趙書生高興地道：“她們害人的伎倆漏洞百出，一開始咱們便產生了懷疑，因而並未中計。”
胖夫人爽朗大笑，不吝誇讚道：“諸位俱是聰明人。”
不期然，一道顫顫巍巍的聲音插了進來。
“如、如果喝了又將怎樣？”
胖夫人循聲望去，看見了麵色慘淡、惶恐不安的焦書生，一下子明了。
原來還是有上當的蠢貨嗎？
她挑了挑眉頭，冷冷淡淡回答：“不怎樣，交代家中人準備後事即可。又或趁著還能喘氣，趕緊吃一頓豐富的宴席，之後好上路。”
焦書生如遭電擊，隻覺世界一片昏暗昏黑，掩麵聲淚俱下。“我、我喝了茶……要死了……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救救我……”
他涕泗滂沱，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拽著胖夫人的裙角求救。
此時此刻焦書生倉皇狼狽的模樣，哪裏還有先時麵對趙書生的硬氣和倨傲。想起自己因女色非把好人當成小人，他不禁後悔青了腸子。
看他這般，再思及焦書生的下場，趙書生等人腹中怒火悉數轉為了憐憫。隻同情焦書生自己作死，卻不再氣惱他不識好人心了。
一旁焦書生的同伴滿臉羞愧的同時，內心亦是後怕不已。皆因他們也受惑差點兒喝了水莽鬼的假茶，成了人家的替死鬼。
另一方麵，又因柳青玉、趙書生一幫人的阻撓，他們驚險撿回了一條命，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感激之情。
“我哪裏曉得如何救你？”胖夫人皺眉扯回裙擺，口吻不悅道：“此處幾十人，憑什麽他們不喝，偏你一人喝了？可見你命中注定了，合該今日身死。”
焦書生不肯相信，不願就此認命，甩破浪鼓似的瘋狂甩動腦袋。“不，我不信，一定有辦法的。”
他用一雙淚跡斑駁的眼睛張望四周，無聲地向所有人求救。當柳青玉的身影進入目中，他渾身一震，雙眸大放光芒，連滾帶爬來到前者麵前，苦求道：“是你最先識破了水莽草的，你一定能救我的對不對？”
“求你，求求你，我不要死！”
雖頗為不喜焦書生為人，還有他適才對趙書生的所作所為，不過柳青玉也不是見死不救之人。作為懲罰稍微晾了焦書生一會兒，他便開口道：“我確實知道一個法子，然需兩個條件。奉茶者之姓名，以及她生前穿過的褲子。”
“老的是湘楚過來的，我不清楚其姓名。但是另一個是村尾魏家二娘，由於行為不檢點，叫家裏人趕出了家門，半月前誤食了水莽草而死。”胖夫人趕緊問焦書生道：“你喝的是誰的茶？”
“妙齡女郎的。”看到了活下來的希望，焦書生跌落穀底的心情一下子飛上了雲巔，他喜不自勝問柳青玉道：“拿到了褲子之後呢，又當如何做？”
柳青玉不疾不徐，簡言道：“以褲子為藥材煎水服用，過後自然性命無礙。”
這方法，是當初餘先生詳說水莽草厲害的同時告知於他的。
“煎水服用。”焦書生口中重複柳青玉的話語，旋即神色激動地跑到胖夫人跟前問：“魏二娘家在何處？”
胖夫人指著遠方隱約可見的村莊，直言道：“村尾那家就是了。”
焦書生得到了想要的，匆匆謝過，打著幫助討要的旗號，拉上自己的一眾同窗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林間村落。
柳青玉一行已歇息足夠了時間，宋舉人催促整裝上路。
見烏雲彌漫，天色昏黑，似有傾盆大雨降落，眾人不再耽擱時間去想焦書生之事，急急與彪悍的胖夫人道別，登上馬車離去。
但隻馬兒隻走了兩裏路程不到，天上突然雷鳴聲轟響，風雨大作。
暴風驟雨，委實不宜趕路，兼前頭一片山林，並無避雨之處。宋舉人隻得帶著隊伍折了回去，打算進入胖夫人的村落躲雨。
柳青玉一撥人剛抵達村莊，便迫不及待地敲響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常言有道：無巧不成書。
房舍的女主人正是眾人不久前遇見過的胖夫人，一見是柳青玉他們，二話不說就迎了進屋。
而更巧的是，入村討魏二娘褲子的焦書生一夥人，亦在胖夫人家中。
他們渾身濕漉漉的圍著火堆烤火，火堆上架著個鍋子，鍋裏頭放著一半的水，正在煮著一堆褲子。不知為何鼻青臉腫的焦書生，捧著一個陶碗巴巴地盯著鍋子，等待水沸。
胖夫人留意到柳青玉等人滿臉古怪、好奇，小聲解釋了起來。
這時柳青玉方才知曉，原來魏家顧忌褲子是姑娘家的私密用物，不肯拿出來給焦書生。然而攸關性命，加之時間緊迫，焦書生見道理講不通，於是直接帶著人闖進去翻找出魏二娘生前的褲子。
因不知道哪一件是她的，焦書生帶走了魏家所有的。
所以柳青玉眼下看見的鍋裏，才塞滿了各色褲子。
而焦書生那般做的後果就是被魏家人滿村子追著打，直至大雨滂沱，讓他們躲進了胖夫人家中，這才逃過了一難。
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柳青玉跟汪可受他們麵麵相覷。不過，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至多隻在心中唏噓感慨而已，之後就跟著胖夫人的丈夫進了空房舍休息。
鑒於農家房舍本就不多，空餘的更是有限，柳青玉他們幾十個人隻能擠在了兩間屋子裏。
這般自然不可能睡得舒服。
半夜驟雨初歇，柳青玉與幾個好友就全醒了過來。
“不如我們出去，回馬車上睡吧？”擠得渾身酸痛的顧昉小聲提議。
柳青玉一想慕雲行在馬車上不肯下來，想念他在身邊的感覺，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四人就此達成共識，不欲吵醒已經熟睡的其他人，遂而輕手輕腳開門出屋。
隻不過，剛離開沒多少步，柳青玉就透過樹葉縫隙瞧見了胖夫人拉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離開家門。
進門時，柳青玉同胖婦人的丈夫打過招呼，那男人的身形一看就不是對方。
不單是他，實際上汪可受他們也發現了問題所在。
一時間，四人大眼瞪小眼，不知該怎麽做。
可就在他們糾結的時間裏，又一身影出現，偷偷尾隨在胖婦人和陌生男子身後，跟著出去了。
柳青玉認得後來的身影，正是胖婦人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