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此事暫放一邊,現下我們來討論討論關於你二位的事情。”


    擺平了燕赤霞,柳青玉收斂思緒,集中目光至薛巡使和郡君身上。


    眸子黑沉沉的,一言不發,柳青玉於眨眼間醞釀出來的氣勢,給敵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他神色漠然到地往前一步,靠近薛巡使沉聲詰問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自認脾氣不算壞,能動口絕不動手。對於你妻子一事,我不曾覺得自己有錯。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要抓捕我問罪,那麽我們雙方便當場對峙,論個是非對錯!”


    雖然這些年裏,郡君給底下的小妖小鬼捧得飄飄然,自以為是。但並非那種事到臨頭還看不清情勢的瞎子蠢貨。


    柳青玉甫一現出另一層身份,形勢刹那就朝著他那邊一麵倒了。


    眼下境況分明對己方不妙,不乖乖認罪,爭取減緩罪行,難不成還要梗著脖子繼續跟人家杠到底,結果自尋死路嗎?


    以上想法回蕩在心房,郡君不等滿臉尷尬惶恐的薛巡使給自己使眼色,便快速地反應過來,拖著疲痛的身子向柳青玉俯首認錯。


    “不必對峙了,我承認此次爭端是我先挑起的。您之所以出手傷我,也是我欺人太甚,自作自受。”不管郡君內心如何作想,反正她表麵功夫做得誠心誠意。“我已經知錯了,對天發誓日後絕不再犯。請您看在我迷途知返的份上,從輕處置。”


    郡君倒是更傾向於幹脆的讓柳青玉原諒自己,不置處罰。


    可抬眸對上柳青玉一對兒冰淩淩的眼睛,她便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氣入侵體內,虎視眈眈地盯著各處內髒,隨時準備冰固碎裂之。


    所以話到嘴邊,郡君便說不出那得寸進尺的請求了,隻得違願改口。


    柳青玉緊閉雙唇,沉默不語。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直把看得郡君忐忑不寧,虛汗如雨,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我個人是無所謂的。”柳青玉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輕笑一聲啟唇開口道:“不過閻王爺是怎麽想的,在下便不清楚了。”


    一句話剛說罷,柳青玉迤迤然轉身看向身後某處。


    循著他的視線望去,本殿閻王爺的身影映入了眾人烏瞳。料想是柳青玉他們談話期間,外麵的鬼役上稟了消息,叫閻王知曉了此處境況,專誠放下公務趕了過來。


    聽聞柳青玉所言,閻王爽朗大笑,加快腳步靠近,好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多日不見,郎君風采依舊呀!大夥兒怪想你的,你難得下來一回,今夜索性多留一會兒。”


    “也好。”柳青玉略微一沉吟便答應了下來,旋即指著身邊燕赤霞介紹道:“這位是燕俠士,別瞧他此時呆呆傻傻的,其實俠肝義膽,心腸極好,是一個十分值得相交之人。”


    燕赤霞被柳青玉吹得有點臉熱,卻也總算走出了炸弾的餘波,得以恢複正常的表現向閻王問好。


    此殿閻王微微頷首,麵掛友好笑容跟燕赤霞打過招呼,轉頭就冰固了雙眸,將鋒利的眸光擲往衝自己行禮的薛巡使夫妻身上。


    “你們……”


    心知閻王即將說及關於自身問題,自己來日是風光還是落魄,全由他一句話決定,薛巡使與郡君不由得緊了緊心髒,緊張地捏緊拳頭。


    “事情經過仔細講述一遍我聽。”想到自個兒剛到,尚未了解所有事情經過,閻王突然止住了話語,兩隻眼眸犀利地掃視著薛巡使夫妻,嘴中改為詢問李判官。


    然而後者所知也不過六七分,下意識地看向當事人之一的柳青玉。


    接受到他的眸光,柳青玉輕描淡寫,盡量用最簡潔的語言概括來龍去脈。


    “其實並非什麽大事,隻不過是郡君以薛巡使之勢,強迫我一心求仙的好友十四娘放棄此生追求,嫁給她在人間的近親,一個輕薄張狂之人。”


    到這兒,柳青玉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往上揚了揚,不知是嘲諷還是其他什麽意思。


    約莫停頓了五六息,他口吻輕飄飄,聽不出情緒地接話說起了重點。“十四娘不願就範,因而轉投到了我身邊尋求一席之地棲身。便在今兒晚上,郡君得知消息,帶著人手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不僅想強抓十四娘去完婚,還要奪走我的性命,叫我投胎做瞎眼狗。結果我稍稍還手,事情便發展到了如今諸位所見。”


    “原來如此。”閻王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審視郡君道:“倚官仗勢殘害他人之事,你未必隻犯下了這一件吧?”


    何止一件,隻怕連百件都不止。郡君麵色難堪,低頭跟地麵較量,一心將沉默進行到底。


    閻王隻當她默認了此事,轉而偏頭注視薛巡使。“她是你妻,所作所為你不可能不心裏有數。然多年下來,你卻從未開口製止過其行為。可以說她如今的胡作非為,是你縱容所導致的,此中罪行免不了你的一部分。”


    “不過追根究底,還是你的官職給了她妄為的底氣。”閻王話音一轉,又道:“本王自來喜歡從根源解決事情,既如此,便取回授予你的官位,將你貶謫為陰間庶民。”


    說著,閻王又問柳青玉。“郎君以為如何?”


    “甚好!”柳青玉舍棄了對待郡君夫妻的皮笑肉不笑,笑進了眼底,可見確實是很滿意的。


    薛巡使麵無血色,獲悉自己的處置結果,他身體站立不穩,搖晃了兩下。


    盡管早在閻王出現之時,薛巡使便萌生了不祥預感。可責罰落到頭上,他仍然有種被錘子砸到頭上的眩暈感,仿佛讓人活生生挖掉了心頭肉一般的難受。


    相比之下,郡君反應更加強烈。


    她本以為閻王至多隻是口頭斥責,或者罰俸祿、杖責什麽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一出手就奪走了屬於丈夫百餘年的官位,打碎了自己的倚仗。


    聞此噩耗,郡君心底天翻地覆,無異於直麵巨災,絕望無比。


    她滿心接受不能,大受打擊之下,受傷的軀體氣血上湧,當即連嘔出了三大口血。而後整一個宛如一灘爛泥跌倒於地,無力爬起。


    常言道:惡有惡報。


    她淪落至此,不過是咎由自取而已。


    在場的諸位,連帶郡君的丈夫在內,均不覺得她可憐。尤其是素來接觸各式各樣重口味刑罰的閻王,對比他的前任下場以及經手的惡魂,認為自己已經十分的手下留情了。


    事情至此看似已經收場了,可薛巡使心底清楚,更大的影響還在後麵。


    失去官位,在地府裏,他們夫妻便等同於喪失了賴以生存的東西。做巡使的百多年來,他獲益的同時,也“收獲”了許多政敵。


    加之自家老妻同樣樹敵不少,今夜之後,他們已經無法留在地府了。


    而且為了避開舊敵背地裏的報複,他們必須逃到了凡間,度過不知多久的東躲西藏日子。這必然會使得一直以來順風順水,過慣了風光、高水準生活的他們備嚐艱苦。


    考慮到這兒,薛巡使對老妻悔恨交加。心裏埋怨她,也後悔自個兒當初視而不見老妻的行為,過分縱容。


    但是事到如今,他們必須承受自己種下的惡果,後悔亦無甚用。


    在此一瞬,薛巡使好像蒼老了許多歲,駝背耷肩,又似背負著一座高山艱難前行,連呼吸的力氣也沒有。


    而解決了一件煩惱事,柳青玉一身輕鬆。


    他目送鬼差帶走郡君夫婦,接受閻王的邀請,留下來同諸位舊交敘了一會兒舊。


    隻不過閻王一眾公務繁忙,再者地麵上辛十四娘仍在等著柳青玉和燕赤霞回去,不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柳青玉二人就沐浴著一雙雙不舍的目光,回到了地麵上。


    身體甫一落地,不待柳青玉告訴辛十四娘好消息,一黑影便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燕赤霞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柳青玉定晴一看,見是餘德,立馬鬆下了心防。


    隨後觀察到自家先生怨念衝天,處於黑化的邊緣,柳青玉轉念明白他是知道燕赤霞弄死了水缸之事,秋後算賬來了。


    他拋給燕赤霞一個多加保重的眼神,施施而行,帶著辛十四娘離開,很是大方地把場地留給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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