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髒的廢棄工廠內,到處充斥著一股刺鼻的臭味,這些臭味並非從某處散發而來的,而是由許多個人堆積起來的,由於臭味太過濃重,所以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廢舊的工廠四角,一群孩子正蹲坐在一塊空曠的地方,他們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他們的頭發亂糟糟的,臉頰上布滿汙漬。


    此刻,這些孩子的目光緊緊盯著地麵上躺著的屍體,瞳孔驚懼。


    這些屍體都是男性的,這些人全部被砍掉了頭顱,腦漿與血液順著脖子流淌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孩童們忍不住嘔吐起來,胃酸也隨之翻滾,但這孩子卻沒有任何停歇的意識。


    而在這孩子們即將尖叫崩潰之時,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孩子們中響起。


    “大家沒事吧,不要怕,大叫的話會把他們引過來的。”


    那聲音十分幹淨,幹淨到在當下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好似黑暗中的燭光,撫慰著眾人逐漸崩潰的內心。


    聽到這個孩子的話語,似乎有了莫名的力量般,孩子們稍微鎮定了下來,他們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睛瞪的溜圓,眼珠子中還充滿著恐懼。


    在眾人的視線中,能看到一個麵容稍顯稚嫩,但卻神情嚴肅的孩子緩緩站了起來,他有著淺棕色的碎發。


    明明身上的衣服那般髒亂,但那雙淡金色的雙眸依然十分吸引他人的目光,若是能忽略此時他那有些發顫的手臂和那有些急促的呼吸,倒也是顯得鎮定。


    似乎是被此人的神態感染,旁邊一個最先回過神的孩子拉了拉他的手臂。


    “銘...我們該怎麽辦....”


    被稱為銘的孩子聞言,抿了抿嘴唇。


    見銘半天不說話,那孩子握緊了手掌。


    和銘一起在平民窟生存至今,在他眼裏,每當遇到十分困難的事情,都是靠銘來出謀劃策的,每次銘都會衝他笑著說,一切抱在我身上,會沒事的。


    每當看到銘那十分陽光,那好似與周圍一切肮髒格格不入的笑容,他都會不自覺的被其感染,就好像銘所說的都是真的般,好像一切困難都不是問題,然而每次銘都有辦法躲過那些討厭的家夥,每次都能夠帶他吃飽肚子,不用再過著那樣翻找散發惡臭的垃圾桶,和那些下水道的老鼠般,尋找著點點殘羹冷炙。


    那熱騰騰的肉包子,幹淨的純淨水,能夠遮體的舊衣物,這樣的生活讓他感到十分幸福,以至於,他也被銘所感染,也漸漸變得活潑一些。


    他相信,日子會變得更好,也許他們能夠在成年後找到一份簡單的工作,也許他們可以找到一個固定的住宅,也許他們可以真正的離開周圍肮髒的一切.....


    他一直都這般幻想著,直到就在不久前,他們的平民窟來了個男人,他身上的一切華麗服飾都顯得十分突兀,沒有任何預兆地,那人帶來的一群家夥,將他們都抓走了。


    他以為銘可以像往常一樣解決困難,能夠帶他逃離,但他卻忘了,銘也隻是個流浪的孩子罷了,他並非全能。


    他們一路被那個男人帶到了這裏,他能聽到,那人似乎把他們賣給了別人,沒有任何預兆地,轉眼,他們便失去了自由。


    失去了一開始的迷茫和無措,生活在平民窟的這些孩子罷了開始了反抗,他們能夠憑借著孩童的身軀在那平民窟中生存,自然有著各自的方式,摸爬滾打,雖然他們是肮髒的老鼠,但卻也並非是不知咬殺。


    然而以往在偷東西逃跑時對付那些商販的扭打,此刻卻顯得格外無力。


    眼前的屍體,便是那些最先開始反抗,年紀較大的孩子。


    他從沒有見過這般惡心恐怖的屍體。


    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讓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大叫,忘記了害怕,徒留一片空白,不停在內心強調著。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真實,是那般恐怖,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刺鼻血腥味,無不在提醒著他,這一切。


    他開始害怕,開始恐懼,身體發抖,麵色蒼白,渾身的冷汗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叫出身,發泄著此時崩潰的內心。


    但就在此時,那熟悉的聲音傳來,他下意識抬頭望去,是銘。


    是銘!如果是銘的話!一定有辦法的吧!像往常一樣!逃離這裏!這裏太恐怖了!


    然而以往那令人信服,令人安心的聲音並沒有出現。


    他慌了!


    銘看著眼前的屍體,即使是他,也沒有見過這般情景,在外生存這些年的經曆提醒著他,這次他所麵對的困境,十分危險,而他,沒有辦法。


    雖然內心同樣因為不知該如何,而恐懼煩躁著,但看到一旁跟在自己這麽多年摸爬滾打的好夥伴那即將崩潰的神情,他十分明白,不論之後如何,若真的失去理智,崩潰大叫的話,那便真的失去最後的希望了。


    銘用他那雙手,緊握住了他的手臂,見他看過來,銘神情嚴肅地說道。


    “阿言,不要怕,有我在。”


    即使他知道這話是那般蒼白。


    聽到銘的話,阿言果然回了回神,雖然還是顫抖著身體,但卻也沒再多做其他。


    見阿言的神態有了好轉,銘這才鬆了口氣,開始看向周圍的孩子們。


    這些孩子都是跟他們一樣生活在平民窟的流浪兒,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倒也有些認識,平時也會互相幫助接濟來著,即使他們本身都吃不飽,但也會這般相互依存。


    出於好心,他還是提醒了大家,不希望大家會因為大聲叫喊,把那些家夥引過來,從而失去生命。


    好在銘因為他的本身和那感染他人的性格,平時在這群孩子中也是有著好感,眼下見這般,都不自主聽取了銘的話,並沒有發出什麽大的動靜。


    銘見狀,也是心中鬆了口氣,不過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卻依然不知該如何,說到底,他連十歲都沒到,再怎麽鎮定又能好到哪裏去,他能做的,似乎隻有等待。


    不出所料的,等待的最後,他們被帶到了一處類似地下室的地方,他們被統一關在了一處四麵牆壁的室內。


    最令人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在等待死亡的過程,而最令人膽寒崩潰的,便是等待未知的死亡。


    被丟在這裏後,每天隻有簡單的餿饅頭度日,除了每段時間會被帶走一人外,並不會有其他的事情發生,但即使如此,也沒人感到慶幸,反而精神愈發緊繃。


    因為被帶走的人從沒有回來過,他們都明白,那些人的大致結局。


    到了現在,在這樣不見天日的暗室內,等待死亡的他們,即便有著銘的安撫,孩子們還是崩潰了,開始不停打砸,錘門大哭,而這哭聲和那鐵門的敲打聲,令周圍的空氣變得越發沉悶壓抑。


    銘沒有辦法,即使他有心想安撫他們,但卻也無能為力,他隻能不停守住阿言的神誌他不希望他變成那些崩潰的孩子一樣,因為那些崩潰的孩子往往會更快離開。


    隻有活著,才有機會。


    銘這般安慰著自己。


    人在麵對這般壓抑崩潰的環境下,內心將變得十分敏感,這種敏感是內心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此時,會急劇攻擊性。


    在隻剩下九個孩子的一天,孩子們開始內訌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阿言精神情況,自己把食物留給阿言,卻引起了其他人的針對。


    阿言和他們打了其他,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之前。


    看著即將要混戰的幾人,一直以來都是輕聲細語安慰他人的銘,發怒了。


    銘的身手很不錯,這些年的生活教會了他很多。


    即使餓著肚子,他依然打趴下了那三個鬧事的,包括阿言。


    他不明白,為什麽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要內訌,他受夠了這般人,他也有自己的情緒。


    “一群混蛋!活到了現在,不想著怎麽找機會逃跑,卻還有力氣內訌!要知道,那些最開始的孩子,連求生的一絲可能都沒有,你們憑什麽!”


    聽到銘的話,沒人說什麽。


    包括銘在內,此刻冷靜下來的他們都明白,這隻是他們發泄內心混亂的衝動罷了。


    夜裏,銘在腦中思考著逃跑的可能,他所說的逃跑並非無跡可尋。


    這些天他觀察下來發現,每日的一個時間段,會有短暫的交接期,此時門會被打開,那人會進來送食物,隻有一人。


    他們似乎並不認為一群小屁孩能有多大的威脅。


    但銘可以,他能短時間出其不意和其他人一起製服那個送飯的人,他看得出來,那隻是個普通人。


    之所以銘一直不去行動,也是因為他不清楚外麵的情況,一但他們逃出去後,不知路線,很可能依然會被趕來的人捉住,到時候就不會有第二次逃跑的機會了。


    但現在的情況,卻迫使他不得不賭一把,因為人越來越少了。


    所以他把事情告訴了剩下的孩子們,並清楚的告訴他們,計劃的漏洞。


    經過了早上一架的冷靜,孩子們最終選擇了逃跑,無他,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也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銘...你說,如果明天我們逃跑失敗了怎麽辦...會不會直接死呀....”


    聽著耳邊阿言的話,銘心中沒底,但卻還是勉強笑著說道。


    “阿言,不會的,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畢竟我們可是一起度過了那麽多困難不是嗎?”


    聽著銘的話,看著銘的在夜色下有些模糊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阿言突然笑了一聲。


    “銘,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時候嗎,那個時候你可慘了,第一次來平民窟,被那些家夥圍著打,明明實力挺厲害的。”


    銘聞言,無奈一笑。


    “畢竟初來乍到不是麽,鬧得太僵也不好,也是我搶了他們都生意不是麽,那大叔給的食物他們平時也有拿吧,而且,最後你不是出現了麽,若不是那一次,我們還不一定能認識呢。”


    說著,銘似乎也想到了當時的場景,忍不住輕笑道。


    “那時候你跟個大哥大一樣,二話不說就衝過來跟他們打起來了,明明打不過來著,還那樣狠辣。”


    阿言聞言,得意一笑。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當時可以那裏有名的小霸王,他們居然敢在我的地盤管事,當然得付出代價。”


    “不過得虧救了你,不然之後哪有那麽好的生活呀,天天都不用去翻垃圾桶什麽的,簡直太幸福了....”


    說著說著,阿言神情又開始低落起來。


    “銘...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明天有機會你能逃走,千萬要逃。”


    聽見阿言的話,銘點頭道。


    “當然,我們會逃出去的。”


    “但願吧。”


    阿言輕聲說道。


    銘聞言,直接抓住了阿言的肩膀,神情認真道。


    “一定會的!”


    銘知道成功率不高,但若是連自己都不相信,那又如何能有希望。


    見銘那熟悉而堅定的神情。


    阿言愣了愣,旋即點頭道。


    “恩。”


    你一直都是這樣銘....這樣樂觀....


    第二天,計劃照常進行,在那人進來的瞬間,銘帶頭攻向那人,那人似乎沒想到這些孩子會反抗,一時不察居然真的讓銘得逞了。


    銘聯合孩子們的衣物,硬生生將那人捂暈了。


    隨後銘便帶著孩子們,第一次離開了那座陰暗的牢籠。


    剛出來的瞬間,他們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瞬間的茫然讓他們不敢相信,他們居然真的離開了那扇鐵門!


    內心的那股名為求生的希望,不斷在心底萌芽生長,那種激動,那種欣喜,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沒人能比此時的他們更能體悟。


    門外隻有一條走廊,他們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但隻要能逃出去,一切都值得。


    銘的速度比較慢,阿言的身體又弱,走路都有些吃力,隻是跟著銘在前麵跑著,他們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因為在渡過剛開始的單路口後,便有著很多岔口,一旦走錯一步,便是深淵。


    沒辦法,他們必須不間斷地前進。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原本激動的心情開始慢慢染上陰霾,因為這麽久他們都還在走著,路上那一波波躲過的人員,不停的在刺激著他們都神經,遲遲沒有找到出口,他們開始慌張害怕,他們亂了。


    於是他們被發現了。


    沒辦法,他們隻能拚命的跑啊跑,拚命的跑啊跑,不顧身體的疲憊,不顧內心的恐懼,因為他們清楚被抓住的代價。


    看著身後一個個被抓住的孩子,此刻銘的內心全是慌亂,因為他知道,隻要他們被抓住,一旦被抓住,他們也許永遠也別想從那裏出來。


    他開始很後悔,後悔當初那麽魯莽的行動,他應該再沉穩一點,說不定也不會如此。


    但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因為一切已經晚了。


    他們被抓住了,他們沒有任何的辦法掙脫,甚至不敢呼救,他們知道呼喊也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他們隻能拚命的往前跑,往前跑,往前跑!


    跑到一處拐角處,銘和阿言被兩個男人攔截住。


    “小兔崽子們,居然還學會反擊了,今天不給老子一點顏色看看,你們是不會乖乖聽話的,既然如此,那老子隻有用暴力解決問題了,哈哈哈哈...”


    看著麵前凶惡的兩個男人,銘和阿言對視一眼,臉色變得難堪無比。


    阿言更是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銘咬緊牙關,雙拳捏得咯咯作響。


    就在銘不知該如何之時,便見原本被他護在身後的阿言居然率先衝向了那兩人,並且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推了銘一把,將他朝著另一個路口推去。


    原本的恐懼被驚訝和震驚所取代,他聽到耳邊除外阿言的聲音。


    “銘,活下去!帶著我們的那一份!”


    銘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他想要做些什麽,但看到阿言隻是瞬間便被那兩人抓住,他後退了。


    隻是瞬間,他轉身開始逃竄,但隻是跑了一段距離,他便停下了。


    因為他明白,逃跑已經成了癡妄。


    他看著被抓住的阿言,冷眼看向那兩個男人。


    那兩個男人看著銘,眼神中充滿了戲謔。


    “嗬嗬,你們想要逃跑?你覺得有機會嗎?告訴你,你永遠也逃不掉,隻能被我們抓回來,哈哈哈哈...”


    說完一個人便朝銘撲去,銘身體一閃,躲了開去,並且瞬間從腰間拿出之前順來到利器紮入那人的胸口,鮮血染紅了那人的衣裳,但卻被另一人一腳踹倒。


    銘被踢飛出去,撞倒牆壁,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沒有什麽臨陣爆發,也沒發生什麽奇跡,他們全部被抓住了。


    等他再次從昏厥中回過神來,便發現了自身被綁縛在工作台上,周圍全是操作精密的儀器和能量體。


    而令他瞳孔一縮的,便是那一個個裝載器官的瓶瓶罐罐。


    他明白那些是什麽,他想掙脫,卻無能為力。


    他看著那些人將利刃切入他的皮膚,他感受到那種猶如刮骨般的劇痛,但是卻無能為力,那種道不明的同感讓他一度昏厥。


    但那些人卻給他注射了其他的液體,讓他保持著清醒的狀態,忍著著身體各個部位傳來那足以令人痛不欲生的反饋。


    銘的眼眶濕潤了,淚水奪眶而出,他不是一個脆弱的孩子,但在這一刻,他十分無力。


    銘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分分的衰弱。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不甘心,他想掙紮,但是無濟於事,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不敢睜開眼睛,他不想看到那些東西,那會令他崩潰,會讓他陷入瘋狂,那些人會殺死他,他不想死,他還不想死!


    但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他的使喚,身體開始變軟,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睡著了。


    他不知道這持續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變得如何,等他再次有了意識之後,他發現了自己似乎能動了。


    他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疼痛,就好像之前經曆的一切都隻是幻覺般。


    他想下台,卻感覺到了身體的陌生感,他廢了好長一段時間適應,這才看向周圍。


    但隻是這一瞬間,一道身影讓他瞳孔震動。


    隻見在不遠處的手術台上,正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而最讓他不敢去想的,便是那熟悉的麵容,是阿言....


    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他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就呆呆的站在那裏,好似雕塑般,連身旁人的到來,都沒有反應到。


    那人看著銘的神情,再看著銘所麵對的方向,自然清楚了情況,他看著銘,輕笑一聲。


    “你覺得你能活到現在,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這人這般問道。


    銘沒有回答,隻是這樣呆呆地看著,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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