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娘不曾想韓五竟是看上了她,寧死也要放她走,她雖豪勇粗狂,終究也是個女子,又恰值“國破”家亡,慘遭丈夫拋棄的當口,本來涼透的一顆心,不由微微暖了起來。


    心一暖,力氣就軟了。


    韓世忠見她手腳都卸了力,已知其意,嘿嘿一笑,伸手便扯衣甲,就著漫天明月群星,一城火光熊熊,伴著震耳欲聾的殺伐嘶喊聲,在那城牆上來了個肆意而為。


    若是論那些細膩手段,韓世忠自然不及王慶那等花花人物,但若是論規模、力道,他這具千錘百煉的身子,又豈是王慶之流可比?


    段三娘本來傷心在前、感動在後,一時撒手任他施為,誰曾想韓世忠竟似無盡一般,段氏也不由雙頰噴火,失笑道:“你這廝怎這般壯健?倒似鐵打的一般硬朗。”


    他兩個這般大戰,一直到月兒隱、星兒沒,這才盡興暢懷,肩並肩,都癱倒在城牆上,手指頭兒勾著手指頭,齊聲叫道:“美也,美也,痛快,痛快。”


    休憩一回,韓世忠起身著了衣甲,懷中摸出幾塊金子,放在段三娘麵前:“這是此前打宛城時,俺趁機貪汙的,你把去做個盤纏,以後隱姓埋名,好好活著吧。”


    段三娘慢慢穿好了衣服,冷笑道:“自古好漢做事好漢當,老娘一個鄉下女子,好歹也算當過了娘娘,受用過了山珍海味,如今自作自受,死也不冤。大家有緣相好一場,如何肯讓你替死,伱道老娘也是個不講義氣的麽?”


    望見韓世忠陰沉臉、皺著眉頭,斜睨著她,這婆娘心裏一軟,湊上去親他一口,放軟了聲音勸道:“你也莫要做這般女人嘴臉,這便押了老娘解去京城,若能得些封賞,也不妨你教我死前還得番痛快。”


    韓世忠聞言。皺眉更深,伸手戳了戳段三娘的肥肚腩:“你放甚麽狗屁!你這肚子裏,說不定已有我韓五的種兒,你若死了,我兒子豈不是也難活?叫你走,你便走,羅唕甚麽?”


    段三娘劈手一個小耳刮子,樂顛顛道:“想得好美!老娘這十多年經了兩個男人,也不曾生下一兒半女,偏你這廝射的準麽?”


    韓世忠也不惱,笑嗬嗬道:“你去西軍中打聽打聽,韓五的射法,不說賽李廣、養由基,百步穿楊,也非虛談。”


    兩個扯開話題,嘻嘻哈哈說笑一回,都覺甚是對路,然而想起前途,又都著惱起來。


    段三娘忽然道:“你若真舍不得老娘死了,倒有一個法子兩全其美,隻是拖累你沒了前途。”


    韓五愣了愣,冷笑道:“我自從軍,十年有餘,舍生忘死,立功無數,如今也不過一個九品武職,你道我在乎前途麽?,你那法子,莫非是叫我學王慶造反?”


    段三娘怒道:“以後不許再提那王八羔子,不然大耳刮子抽你——造反卻也不要造,朝廷大軍打來,不是耍子。奴家是說——”


    她難得自稱奴家,臉孔不由紅了一紅,看看韓世忠沒有取笑之意,才又說道:“奴家的意思,你和奴家,都這般好身手,不如找個偏僻所在占山為王,若真能給你生兒育女,也自快活一生,隻是你從此沒了前途,對不起爹娘。”


    韓世忠歎口氣道:“我爹娘早已歿了,不過占山為王,欺負百姓,打劫商旅,著實沒鳥意思。”


    段三娘聞言,隻道他終究不願,默默低下頭去。


    韓世忠卻大笑道:“我武家哥哥——就是坐在馬上像個大猴兒那人,你莫看他短矮些,卻是天下無雙的偉男子!他遮遮瞞瞞,隻道俺不知,其實哪裏瞞得過俺這雙眼?那山東水泊梁山上,有一眾驚天動地好漢,大概都是他的屬下,那個‘金劍先生’李助,已然吃他教唆去了梁山,你若不嫌路遠,俺便棄了官職,同你兩個也投梁山入夥,日後、日後,嗬嗬,說不定不要前程,前程自來尋俺,也未可知。”


    段三娘並不全懂韓世忠意思,但他看說話時,滿麵昂揚,自有一番使人信服的豪傑氣,全無王慶那般輕佻虛浮,不由心折,點頭道:“嫁狗隨狗,我為王慶那廝尚肯破家落草,何況跟了你這等豪傑?隻消兩個人在一處,老……奴家千刀萬剮也自甘心,走,不要婆媽,說走便走。”


    韓世忠哈哈一笑,二人一馬,趁著天光未亮,悄然出了此城,至軍營中,寫書一封,喚個認識的小卒,讓他送於劉延慶,營裏又找了匹馬給段三娘,兩人就此離營而去。


    卻說曹操帶著燕青、許貫忠,領軍直追王慶,王慶那些心腹,見官兵追得緊,都棄了馬,往林密處逃命去了,最後僅剩下王慶、範全兩個,兀自舍命狂奔。


    又跑一時,王慶二人的馬慢了下來,範全滿口隻叫苦也:“大王啊,先前在王府,可曾喚人飲馬?”


    王慶聽了,恨不得一刀砍死範全:“你也知我是大王?飲馬這等事,需要寡人吩咐?”


    在王府中,眾軍隻顧自己喝水,然後劫奪珍寶、女子,哪個顧得飲馬?這兩匹馬此刻滿嘴白沫,眼見就要倒斃,兩個人慌慌張張,隻得跳下馬,聽的後麵馬蹄漸近,王慶忽然想出一條計謀,當即道:“範尚書,趁著夜黑難見,寡人且躲在樹後,你去引開追兵,待寡人重立基業,必然……”


    話沒說完,範全氣得眉毛倒豎,一拳打在王慶臉上:“放屁!到了這般地步,騙我送命,你還跟我稱孤道寡?當初不是老子救你,你早被砍了首級,如今你若知恩圖報,便該引走追兵救我一場。”


    王慶在地上翻了兩圈爬起,吐出兩顆牙齒,怒向膽邊生:“段三娘那粗婦,都不曾打掉我牙,你平日受用了寡人大俸大祿,今日不思救駕,反而揮拳相向,寡人要你這等奸臣還有何用?”


    當下抽出腰間寶刀,來殺範全。


    範全大驚,連忙跑到馬邊,取了樸刀抵擋,兩個刀來刀往,因是黑夜看不清,各自都受了些傷,流血難起。


    這時火光漸近,曹操等人趕到,見兩個躺在地上,使燈籠一照,有帶來的俘虜指認道:“這個便是王慶,這個是他封的尚書範全,也是他的表兄。”


    曹操不由笑道:“既然是兄弟,如何不協力逃走,反而廝殺起來?”


    範全支撐起身體跪下:“將軍,小人乃是大宋的人,豈肯從他造反?先前不過無奈,如今迷途知返,正要擒他來贖罪,不料這廝……”


    話說至此,忽然眼一瞪,低下頭,看見胸口冒出一截刀尖。


    曹操點點頭,看向範全背後的王慶:“不料這廝本事不差,你卻被他所殺,唉,可惜可惜。王慶,你不要反抗了,也不許自殺,待我擒你到汴京,雖然要受個千刀萬剮,總比此刻自殺多活幾日。”


    王慶拔出刀,怒視著曹操道:“狗賊,寡人既然知道要千刀萬剮受苦,多活這幾日做甚?哼,你千辛萬苦追我,想生擒寡人去換富貴,豈肯教你如願?”


    說罷把刀一勒,將自己殺死。


    曹操淡淡道:“你看這反賊,寧死也不肯給我們立功,還沒問他把帝姬葬在何處呢。罷了,拉回城裏,讓劉將軍處置吧。”


    一幹人得意洋洋而回,及至城裏,天色已明,得知城中叛軍,都遭殺盡,那個勇將柳元,被盧俊義生擒,關押在營中,而劉延慶拿著封信,正指天畫地罵人。


    曹操去索了信一看,滿紙都是棗子大小的字兒,分明寫著:將主,仗打累了,搶了個女人過日子去,不要追我,將來你若來山東,有緣可見。韓五叩首。”


    曹操麵上陰沉,心中一樂:這廝莫非竟拐了段三娘,去了梁山?


    有分教:終究王慶非真龍,一遇曹操運命窮。好漢相別淮右土,英雄同沐水泊風。


    三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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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提一嘴獨孤九劍之事,原文中李助也是在荊南蒙異人傳授了劍術,殺得盧俊義抵擋不住。小弟一算時間、地點,感覺獨孤求敗大有可能,於是牽了一筆,也算給這般驚人劍法一個緣由。


    但是本書中不會涉及武俠,就像前番提及蕭峰一樣,他們存在在這個世界,但終究隻是一個飄渺的影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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