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


    洛煥丘站在堂內,麵色嗔怒,大發雷霆:


    “你做得好事!平日裏這些官婦貴眷,那皆是,是非窩,別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硬要往上湊,你可知,你今日所為,已經把洛家、把瑧兒推向了極低深淵之中?”


    田湘依十分委屈地:


    “我哪裏知道,會有一個平江府的賤奴突然冒出來,她口口聲聲惡意陷害,我們才著了她的道。那尚書府夫人把請帖送來,推脫不掉,才去的尚書府啊!上次老爺發怒之後,我已經盡量與她們相逼開了。”


    洛煥丘眉宇含怒: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不是你攀慕虛榮,故意結交,怎會發生今日之事?”


    田湘依反駁:


    “是我攀慕虛榮!那我也是為了她們的將來思慮啊?再說了,這事情的由頭是天家賜婚,這也是我的過錯、是我招惹來的嗎?”


    洛煥丘無奈地搖搖頭,痛定思痛:


    “賜婚之事,本是未定!此時,你就應該深居簡出,收斂鋒芒,嚴管洛府上下,可你......口無遮攔,事事冒尖,招惹嫉妒,釀成大禍。是我,是我一再枉縱,以為把洛府交給你,你能顧全大局。”


    田湘依淚盈於睫,哀怨地:


    “老爺,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帶著瑧兒去尚書府,雖行為欠妥,可這些年,我對你們之事,事事上心,處處細致,對整個洛府,無不盡心,毫無怨言!難道,就因為這件事,你就把我全盤否定,打入了地獄不成。”


    “原來,你還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洛煥丘愁容滿麵,“那個老婦年邁垂垂,無緣無故被買入尚書府,你們隻去一次,就遇到她,她又在恰當的時機,正好說出一樁六年前的往事來,這其中的種種,各番緣故,你自己可曾好好想過?這就是一個局中局,隻等你帶著瑧兒去自投羅網呢!”


    田湘依大吃一驚,恍然大悟過來。


    洛煥丘慢慢辨陰:


    “賜婚之事,大不了天家震怒,取消賜婚,再讓我連降幾級,以示懲戒。而如今怎樣,那尚書府是得理不饒人之輩,洛家的女兒,從此在開封就再也就抬不起頭來,莫說瑧兒、筠兒議親艱難,就連珩兒將來的仕途、議婚,也將受阻不順。你豈止大錯特錯,簡直是毀家之禍!”


    田湘依全身震顫:


    “怎麽會如此啊?老爺!”


    洛煥丘悲憤地注視著她:


    “如今,你知道這件事的厲害了,可是,晚了!”


    田湘依告饒道:


    “我真是受了蒙蔽,昏了頭!我並未想到,尚書夫人如此虎狼之心,她們這是要置洛府於死地啊!”


    洛煥丘跌坐在椅子裏,苦悶地揉著額頭:


    “你以為,天家賜婚這件事,人人都如表麵般,巴結奉承你,處處與你嬉笑說話,每每恭賀之情,都是真心實意,發自肺腑的?那背後,有多少嫉妒生恨,步步為營,想要取而代之,隻惟願你自己露出錯處來,好落人話柄,任人宰割!”


    田湘依目色驚駭:


    “老爺,真是我糊塗了!你要如何處置我都行,現下該如何是好啊?你快想想辦法啊!”


    洛煥丘望了她一眼,目光灰暗:


    “眾目睽睽之下,人證親口陳述,還能如何?等著被宮中傳召吧。”


    田湘依猛然坐在地上,麵色如塵。


    “你近日就在祠堂中思過,哪裏都不用去!”


    洛煥丘留下話,憤然出了門。


    後院


    秋風颯爽,落英繽紛,樹下,一抹白色身影,雙眸微斂,目色如澈,拿在手裏的樹葉,翻轉了好幾個圈,又輕輕轉回來,最後放在膝蓋之上,洛瑧默默抬起頭,遠望院外的夜空,幾度遐思。


    “大小姐,不如,我去拿一些糕點來,再拿一個蒲團,讓你舒舒服服坐在樹下,邊吃糕點邊欣賞夜色?”


    小綰在洛瑧幼年時便伺候於身側,其人溫和持重,善解人意,兩人算得是朝夕與共,她頗知洛瑧的心性。


    洛瑧回眸:


    “小綰,你前日裏說,家中的長兄成親,族長親戚,人人歡欣喜悅,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把喜事辦得熱熱鬧鬧,全家歡喜。”


    小綰點頭:


    “是啊,鄉下不比開封府,禮節眾多,也繁複,族中親長簡單操辦,隻望著哥哥與新婦和和睦睦、綿延子嗣,那所有人就心滿意足了。”


    “這世間,最圓滿的幸福,就是平凡安靜的日子,你的長輩族親們,雖所求簡單,卻是真心實意的心願,好羨慕你的兄長與那位新婦!”


    “大小姐,今日之事,老爺一定不會不管的,這事一定有辦法,你別太憂心了。”


    洛瑧眸色幽然:


    “我就是怕爹爹太憂心、太上心,去管這件事請。”


    “何意啊?”


    洛瑧忽然想到一件事來:


    “你說過,六年前在平江府時,你就懷疑,湘姨的那兩個侍女,在我出事之後,便回了鄉下,自此了無音訊?”


    小綰細細回憶:


    “正是,夫人屋裏說,是她們兩個辦事不利,在上巳節那日把二小姐弄丟了,她們被打了板子,父母心疼,便把她們領回去了。但是,我與可兒同日入洛府,她曾交心說過,與我一般,家中的父母都病死了,已沒有親人,這個由頭顯然是假的。”


    “你確定嗎?”


    小綰十分地肯定:


    “我記得清清楚楚。”


    洛瑧眸色微凝,陷入沉思:


    “那,她們就不是被家人領回去的。”


    “大小姐,你在想什麽?”


    洛瑧靠著大樹,目極思遠:


    “六年前,有人提醒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要糾纏上巳節那日之事,也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爹爹聽從建議,讓我另居別院,以至,後來我能外出學藝傍身。如今想來,當日上巳節之事,不僅關乎到洛府,還牽涉到當時出京逼禍的世子,還有舉家升遷的習府,知情者應該甚少。今日,怎麽忽然被人提起,還大肆宣揚,實在懸疑頗多。”


    小綰聽完,驚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誰又會知曉,當日平江府,如此微小的一段往事呢?”


    洛瑧微微點頭:


    “微小的舊事?知曉詳細內情之人?當日買凶殺人者?今日重掀事端?這中間一定有絲絲縷縷的聯係。”


    “這般做的目的,究竟為何啊?”


    “當日,是為了滅口,今日,自然是想讓我深陷困頓,再也無法站起來。”


    小綰心神一震:


    “誰人竟如此狠毒啊?”


    洛瑧眸色淡然:


    “我若真嫁到王府裏,他的手恐不能伸得那麽長了,顯然,他心急了,故而幹脆釜底抽薪,讓我聲名盡毀,那麽,我今後是活著還是死了,都威脅不到他,於他才算是真正的清淨。”


    小綰雖年長洛瑧幾歲,但聽得她分析開來,盡是如此的百轉曲折,心中不免懼怕與痛恨起那奸惡之人的用心:


    “大小姐,你已然知道此人是誰了嗎?”


    “我還沒有真憑實據。”


    “那你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該做的他已經都做了,眼下,恐怕要變著法藏得妥妥的。”


    小綰焦急地:


    “那得快快找出證據,這個人簡直太可怕了!我擔心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洛瑧安撫小綰:


    “別擔心,我們就把院子守好。既然他藏了那麽多年,定要出手的,我們就等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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