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微風晃動,篝火搖曳,隻見陳亮目光深層,火光映在麵上明滅閃爍。陳亮忽地抬頭,道:“有吃的嗎?”


    李渡一愣,自儲物袋中取出幹糧遞給陳亮,自己嘴中也不停下。


    陳亮吃過幾口,神色似是微微有所好轉,又道:“如此一來,自從進了城主府後,我兩便開始裝傻,便是你們之前見過的那模樣。”


    李渡醒悟,他說的便是之前那陳光的模樣。


    陳亮嗬嗬一笑,又道:“現今想來,這注意當真可笑。卻也有其可取之處,有心之人自然一眼便看出我是裝的,隻是我二弟究竟怎樣,便難以猜測了。”


    陳亮又是自嘲,道:“再者我兩雖是出現的時機有些巧合,卻終究隻是巧合,我兩既無權勢,也無修為,被人稍稍關注,也不會多想,我二弟便是一直給瞞了下去。”


    李渡忽地眼中神色一閃,又插嘴道:“那你……養你的父母又是怎麽騙過?”


    陳亮道:“我兩雖是兄弟,其時並無血緣,皆是我養父母自外麵撿回來的。我二弟八歲時方才被帶回家,自小沉默寡言,性格陰鬱,又從不曾拋頭露麵,便似在躲著什麽人般,一直便不引人重視。我兩養父母對其也不甚關注,這一入城主府,其便是變了一個人搬,雖是有些傻裏傻氣,卻是話語多了許多,反倒讓他兩覺著高興。”


    “如此日子過了個把月,一直以來無甚大事,我兩也以為就這樣了。豈料,待眾人皆是不在關注我兩時,這陳耀明卻找上我兩來了。”陳亮又是麵色陰沉,道,“那日我二弟回家一趟,便是躺著回來了。”


    “躺著回來的那人,也已不是我二弟了。”陳亮目光閃爍。


    李渡又道:“你怎麽發現的?”


    陳亮道:“回來的這人,裝得也是極像。我問道,‘你為何會落得這般傷勢?’他卻是依舊裝傻道,‘大哥,我今兒在街上走著,見著一個長得極其駭人的家夥,便看了他一樣,便被打成這樣了。’我與二弟相依多年,心思何等默契,何時裝傻,何時說正經事他隻一聽便知道,又怎會這般回我的話,我當即便即察覺有異。卻不做聲色,道,‘這人是誰,你沒告之他你是我二弟嗎?’他又道,‘那人生的太醜,長得高大,簡直就是什麽怪物,才不像人。’我又道,‘怎有這般人?’便借機找人出去了。”


    “嘿!”陳亮自嘲般笑笑,道,“我當時出了房門,便是全身冰涼一片,差點就要摔倒在門口,心中真是……便似一下墜落了萬丈深淵。”


    “我知道此番須得小心謹慎,便是誰也沒告知這件事,順著這人繼續裝下去,一時竟也無甚意外發生,我隻道真瞞過了他。”


    李渡又道,“那你們為何又在這裏?”


    陳亮吃過幾口幹糧,看了藏海一眼,見起並無言語,又道:“我本以為那人定要對我行什麽不利之事,便是一直心驚膽戰,豈料一連過去許久都一直相安無事。心中雖是疑惑,卻也隻能暗藏在心裏。”


    “其時陳……宮野臥病在床。老實說來,這陳宮野雖是與我有血緣關係,但想要讓我就此安心給他做兒子,卻還是辦不到。”說著,陳亮又看了藏海一眼,見其神色並無變化,竟是鬆了一口氣。


    李渡卻是臉色一變,道:“你白天在那茶肆裏,可不是這樣說的?”


    陳亮嗬嗬一笑,道:“你說我自小到大,他不曾出過一分力氣,不曾有過一絲教導,就想讓我給他當兒子,卻是憑什麽?年年寒冬,我兩兄弟深夜被冷醒,在大街上來回跑步取暖,他又在何處?生而不養,便不配為父!”


    李渡心中一沉,心中雖是不甚認同,卻也無話反駁。


    陳亮又道:“突然有一天,我‘二弟’跑回來道,‘大哥,我遇見仙人了。’我問道,‘什麽仙人?’他道,‘便是那滿頭白發,一身白衣,滿臉笑容的仙人。仙人告知我說隻要尋得那舒廣塵,便能救得父親性命。’頓時我心中便是警惕,卻又隻能不著痕跡的詢問,道,‘什麽舒廣塵?可是城中的大夫?’他便道,‘仙人告知於我,這舒廣塵是不出世的神醫,正在墨澤城,隻要他肯出手,定能醫治父親姓名。’說著,他竟取出一張紙條來,上麵寫著墨澤城中一個地址。”


    陳亮又是自嘲,道:“你們知道,其時我正裝傻,為了使自己不讓人懷疑,便裝作極其敬愛陳宮野。這時他一拿出這紙條,我便是心中一涼,我這是非去不可了。”


    “這又是為何?”李渡問道。


    “一來是因為我裝傻,便不會思索這消息可靠與否;二來我還裝作極其敬愛陳宮野,這但凡有一點希望的事,我也是飛去不可啊!若是我稍有遲疑,豈不正就讓那陳耀明找到對付我的由頭嗎?其時陳宮野已是氣息奄奄,說不得那日便咽氣了。那陳耀明便是隻手遮天,隻有得一點由頭,那也能讓我萬劫不複啊!誰又能管得住他。”


    “我便隻能隨‘二弟’前往尋找墨澤城。出得涼城不久,我便是心中又是醒悟,若是在涼城之內,許多人目光盯著,他陳耀明終究的顧及陳家的顏麵,不會隨意出手,這離了涼城,可不就真是任人宰割了嗎?”陳亮微微一歎氣,臉上卻是慶幸,又道,“我便隻有走一路算一路,多活一日,算一日,豈料這人始終不下手,又偏偏還要裝傻下去,我便陪著他繼續裝下去。我想他要我去墨澤城,我便偏偏以不識路的緣頭,越走越遠。嘿嘿……”


    李渡道:“那他為何不直接將你殺了了事,這般麻煩究竟是為何?”


    陳亮搖搖頭,道:“這我也不知道,得親自問他。”說著目光看向藏海。


    藏海目光低沉,道:“將你那寫著墨澤城的紙給我看看。”


    陳亮也是目光一沉,道:“那紙條已撕毀了。”


    李渡一愣,卻見藏海冷笑一聲,道:“陳家的人果然都是這般模樣!”


    陳亮目光一閃,道:“前輩此話是何意?莫非前輩與……陳宮野相識?”


    藏海微微一笑,道:“那老小子,當年可沒少算計我!”


    便見陳亮臉色瞬間煞白,神色驚恐,卻苦於身子仍被繩索纏繞,動彈不得。


    藏海手上一揮,便將繩索盡數斬斷,道:“這老小子總愛算計人,結果不僅自己給人算計,自家兒子給自家兒子算計死了,也是有趣。”


    陳亮微微後退兩步,卻是醒悟此舉終是徒勞,麵色恭敬,道:“前輩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藏海冷冷的看了陳亮一眼,道:“少來那一套。”隻見手中靈光一閃,已是取出那畫軸。頓時兩人目光都往那畫軸看去。


    隻見藏海微微後退兩步,取出幾麵小旗分置四周,忽地指尖靈光閃爍,便見小旗上七色光芒閃爍,瞬間便是形成一個屏障,將其內丈許左右的方圓盡數籠罩,絲毫不漏。又見藏海手上靈光一抖,一柄黑色長劍懸與那屏障之上,竟是與那屏障融相互呼應。


    作罷準備,才見藏海將手中畫卷放進靈障之內,隻見靈光閃動,便見那畫卷猛地光芒大作。一道人形從其內衝出,瞬間撞在屏障上,便見屏障靈光抖動,瞬間便是萬千黑色長劍自屏障上生出,往那道人影射去。那人影猛地一揮,打破周身長劍,但那長劍卻似連綿不絕,不過片刻便見那人影落入下風,又過片刻,便見其身上靈光一閃,竟是落回到那畫卷之上。周遭黑色長劍俱是消失不見。


    那人影落到畫卷上,就仿佛畫中的人兒一般,雖是身形渺小,卻是眉目清晰可見。隻見其橫眉冷目,長臉薄唇,身上雖還穿著陳光的衣服,卻完全是另一幅麵孔,哪還有陳光的影子。這人神色冷峻,道:“你是何人?為何設計陷害與我?”


    藏海麵露微笑,道:“久聞千魂門傳人重現於世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隻見其臉色大變,又道:“你究竟是何人?”


    藏海並不回答,目光直往陳亮看去。陳亮見此便道:“我且問你,我二弟哪去了?”


    這人麵露冷笑,道:“死了。”


    “啊!”陳亮瞬間臉色又是煞白,過得半響,才道:“你胡說!”


    這人隻是冷笑不答。李渡見陳亮魂不守舍,便又問道:“你是不是受了那陳耀明的指使,來殺他的?”


    這人甚是幹脆,道:“正是。”


    李渡又道:“那你為何遲遲不動手。”


    隻見其麵色一愣,嗬嗬笑過兩聲,道:“這陳家的人俱是一個個麻煩人,定要這小子死的明明白白,幹幹淨淨,真是麻煩。但老子拿了好處,也隻得照做了。”


    李渡目光一閃,又道:“那舒廣塵的消息可是真的?”這等能就性命的事,李渡自然放在心上。


    這人道:“自然是真的。”


    李渡卻是滿臉不信,這人問什麽答什麽,又怎能讓人信服,又道:“你莫不是在騙我?”


    隻見其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我愛說便說,你愛信不信,這又不是什麽隱秘的消息。”


    李渡忽的眉頭一皺,道:“你怎麽一點也不怕?”


    “我怕什麽?”


    “你落入我們手中,你怎不怕?”


    “什麽落入你們手中,小孩子可不要胡亂說話。”


    李渡瞬間便是全身一涼,這話的聲音卻是從背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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