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雨肆掠。


    孫司景和小青二人眼看著流螢的身體足漸消失在了眼前。


    “孫司景。”


    小青臉上緊繃著的臉色這才恍惚落下來了,繼而露出了一絲笑意看著身邊的孫司景。


    孫司景側著眸子看了小青一眼,道:“你是覺得我不會幫她嗎?”


    小青臉色一變。


    孫司景突然開口,或許是因為不相信小青。


    但是小青其實明白,孫司景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青不知道,其實她的想法很明顯的呈現在臉上的。孫司景隻要看一眼,就能夠看出小青的心思了。


    小青心思單純,自然是藏不住事情的。


    她的心思,是不需要過度的猜測的。


    “我......”麵對孫司景的質問,小青一時間倒是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她與舍利沒有關係的話,我的確是不會幫她的。”孫司景直接告訴了小青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那......”小青昂首,看著身邊的男子。


    孫司景垂首看著自己身邊的小青,繼而道:“小青,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有些事情,你沒有付出,就注定不會有回報的。在凡間,弱肉強食乃是正常的現象,我已經對她很好了,當初看見她的時候,她應該謝謝我沒有直接把她趕走,或者是......殺了她。”


    ‘殺’這個字在小青這裏,倒是有些陌生。


    她很少看見眼前的孫司景會那麽的冷漠,那張俊美的模樣中,略有幾分冷冷人情的感覺。


    “我雖然也是妖,但人能殺人,妖也能殺妖。我沒必要留著讓自己心煩的東西。你明白了嗎?”


    小青點點頭,“我......我明白了。可是......可是你平時也與天狗吵架啊!但是,你不是也沒有傷害天狗嗎?”


    小青是覺得,‘殺’就是傷害的意思了。


    “我......”


    小青一詢問,孫司景整個人就像是扼住了一樣,一時間沒有回答小青。


    “我不太喜歡天狗,但也還沒有到討厭他的程度。而且,他更是楊戩的人......狗,給楊戩一個麵子,我自然是不會動天狗的。”孫司景淡淡的道。


    小青看著孫司景,笑道:“孫司景,你人真好。”


    “見死不救,你也覺得好?”孫司景挑了挑眉,看了小青一眼。


    自古以來,孫司景隨性,他隻會救自己想救的人。


    小青眨眨眼,道:“可是你剛剛不是說,有些事情,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嗎?你的決定,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不是嗎?”


    孫司景輕咳一陣,道:“你倒是看得通透了一些。不過,終歸是差了一些水準,你這個模樣,指不定轉眼間就被騙了去都渾然不知。”


    “好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離開?”小青瞪大了眼睛看著孫司景。


    孫司景無奈的道:“難道你忘記剛才那個小丫頭說的話了嗎?”


    “哦。”小青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抓緊我。”


    小青晃神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孫司景已經攬住了自己的腰身。


    小青踉蹌一步,但還是被穩住了身子在孫司景的懷裏。


    小青下意識的抓住孫司景胸前的衣衫。


    孫司景看了她一眼,他稍一捏訣。


    一道光芒閃現,孫司景與小青二人便齊齊消失在了原地。


    隻剩下,這一片風雨聲。


    ......


    被尚黎護住的螢火蟲一顫一顫的,有些病態似的。


    見狀,尚黎忍著絲絲寒冷,將它細細的護著。


    在這片搖擺不定的風雨天地中,尚黎這才發現自己不是最弱小的,相反之下,它才是最弱小的存在。


    天空的風雨不見有停止的現象。


    被尚黎護著的那一隻螢火蟲盡力似的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尚黎啞然,這道微不足道的光芒在此時此刻,卻是最容易就失去的光芒。


    尚黎看著,卻覺得這道盡力釋放出來的光芒,卻是最耀眼,最溫暖的存在。


    尚黎想讓它停下這樣送命似的作為,但言語就像是被扼製在了喉嚨裏麵,說不出口。


    如利劍一般的雨點落在了尚黎的身上。


    好疼......好疼......


    好冷......


    颯。


    夜晚的風越來越大,尚黎上前一步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有站穩。


    今夜的風雨實在是太恐怖了,尚黎不由得想到,流螢所在的那一處廢棄的屋子裏。也不知道她一個小女孩子有沒有問題?


    螢火蟲微微昂頭的一個小動作,尚黎並沒有注意到,可它看著尚黎臉上的憂鬱,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麽似的。


    就在這時,螢火蟲突然艱難的拍動自己的翅膀,伴隨著的這一世的風雨兼程,遲緩的前行著。


    “你......”


    尚黎愕然,他見狀,不知它要做些什麽。


    但尚黎明白,離開自己庇護之下,被狠狠地澆了一身之後,它一定會沒命的。


    尚黎見螢火蟲似乎想要去一個什麽地方似的,便慢慢的移動著自己的腳步,跟在它的身邊,盡可能的以自己的力量暫時護住它的存在。


    尚黎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一次出行的目的了。


    但是尚黎心裏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蓑衣上落下的水珠源源不斷,尚黎也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雨水足漸滲透的痕跡。


    此時的尚黎,就像是跟隨著一道光。


    他跟著那道光芒前行,不知何處有世界?


    眼前的風雨阻擋了他們前行的道路和足跡,甚至是他們眼中的一片幹淨的世界。


    ‘噗通’一聲,隨著腳下一滑,尚黎整個人狠狠的摔了下去。


    他的雙手依舊是環抱著那一隻螢火蟲,保護著它不受任何的侵害。


    尚黎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耳邊安靜的隻剩下世界哭泣的聲音,黑暗的環境中唯有那道光芒在盡可能的散發出最明亮的光線。


    尚黎也不管自己臉上和身上的泥土和水漬,繼而起身,繼續往前。


    尚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往前。


    隻是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必須往前。


    穿過這片風雨。


    颯。


    那一瞬,是狂風大作。


    尚黎咬牙似的前進。


    迷迷糊糊的視線讓他一時間有些錯愕的感覺。


    每一步,都讓他的氣息足漸變得混濁和沉重了起來。


    呼、呼、呼。


    螢火蟲似乎是注意到了足漸變得虛弱的尚黎的狀態。


    它這才回想起來,尚黎隻是一個孩子啊!和自己相比,尚黎能夠堅持下去嗎?


    天上的魚像是發泄一樣壯麗。


    壯麗得恐怖。


    他們兩個就像是迷途中的冒險者,不斷的穿過荊棘的叢林。


    眼前的風雨甚比荊棘的叢林,穿過之後,應該會見到彩虹的吧?


    因為最近轉秋季,所以空氣會一日比一日更寒冷。


    在這樣的天氣下,螢火蟲是活不了多久的。


    在風雨的增添之下,周圍的空氣和溫度應該是更濕濕潤和陰寒的。


    但是,不知道是為什麽,在尚黎的雙手裏得到庇護的它,感覺到的,卻是一絲的安心和溫暖。


    這樣的感覺,它很喜歡。


    雖然這樣的感覺隻是讓它得到了一絲的心暖,可對於它而言,已經足夠了。


    再走了兩步後,尚黎突然發現自己雙手裏小心翼翼保護著的螢火蟲突然發出了一道光芒。


    這道光芒不似它自身那淡淡而弱小的光芒,而是一道莫名在足漸增大了光芒。


    尚黎一時詫異,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咻。


    一道白光瞬間淹沒了尚黎所在的整個世界,尚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被光刺到之後,他便著急的閉上了眼睛。


    光芒足漸蔓延了以他為主的整個世界。


    直到光芒慢慢落下,光線變得正常之後,尚黎這才慢慢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從而目視著前方。


    一睜眼,他看見的卻是一個雪白色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天,不存在地,也不是尚黎所熟悉的那個地方。


    白色,隻有那遙遙無際的白色天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本肆掠的風雨消失了,天地間縱而化作一片寂靜。


    是因為剛才突然照亮的光芒嗎?


    尚黎回過神來,卻發現那一隻螢火蟲已經消失不見了。


    它去了哪裏?


    尚黎的目光不斷放在這個地方的每一個角落去尋找。


    最終,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在了尚黎的耳邊,讓他一時間覺得有些神奇似的。


    “尚黎。”


    尚黎尊聲而來,卻看見了眼前自己所熟悉的那一道身影。


    尚黎動了動嘴唇,喚出了她的名字,“流螢......姐姐?”


    尚黎不知道自己現在麵臨的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可流螢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神秘的謎團罷了。


    尚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去看著眼前的流螢。


    滴嗒。


    落水的聲音成為了這個世界寂靜的唯一。


    尚黎和流螢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是尚黎身上的蓑衣落下的水聲。


    滴嗒、滴嗒,又是一聲滴嗒落下。


    一時間,無人打破這樣的寂靜。


    在這個白色的世界之中,隻有他們兩個了。


    流螢的臉色很弱,弱的蒼白,她的嘴唇的幹裂了,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張一推就到的紙張一樣,虛弱至極。


    尚黎這才開口道:“流螢姐姐,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外麵的雨很大,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已經找到了避雨的地方了?還是你遇到了什麽危險?”


    尚黎的問題如連珠炮一樣詢問出來。


    但流螢一句話都沒有做出回答。


    “流螢......姐姐?”


    見流螢一句話都沒有回答自己,尚黎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去詢問她。


    流螢這才回過神來,她一臉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尚黎,道:“尚黎,你跟著我,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啊?”


    流螢突然開口,倒是讓尚黎一時間驚住了。


    “姐姐,你說什麽?”


    “你想離開嗎?”


    “我......”


    “說實話。”


    “我想、我想離開!我想了很久了。”


    “不管外麵會有什麽危險,你也會離開嗎?”


    尚黎點點頭,堅定的說道:“是......我想離開。”


    “好,我帶著你離開。尚黎,跟著我。”


    尚黎眼前的流螢突然轉身就跑。


    尚黎一愣,但他還是依照流螢的意思,拔腿就跑了起來。


    流螢在前麵一直跑、一直跑,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而尚黎始終在身後追著她的背影,一刻也不敢丟下。


    這是夢嗎?


    尚黎知道不是,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但是尚黎知道,流螢是不會害自己的。


    沒有盡頭的道路,讓尚黎不斷的跑、不斷的跑。


    兩道身影在這個白色的世界之中,是唯一的存在。


    尚黎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他不斷的喘著粗氣,卻一刻也沒有停下來。還好平日裏尚黎的體力還是很好的。


    尚黎昂首,看著眼前那道不斷向前的身影。


    流螢咬牙堅持,她虛弱得實在是太嚴重了,妖力都已經在迅速的流逝之中。


    隱約間,他看見了名為‘神奇’的一幕。


    眼前流螢的身影足漸變得暗淡起來,直到尚黎以為流螢就要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心中大震一聲‘不要’,可他卻無法張嘴直接喊出來。


    眼看著流螢的身影足漸呈消失的狀態。轉眼間,它竟然變成了一隻螢火蟲飛舞在這個白色的世界之中。


    它泛著淡淡的光芒,那麽的弱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尚黎啞然,他整個人被嚇了一跳。


    流螢......


    螢火蟲......


    這都是他所熟悉的存在啊!


    他應該害怕嗎?


    他的表情和心裏告訴他,他應該害怕。尚黎從來沒有見過這一幕。


    螢火蟲小小的身體再度消失,竟是化作了流螢的身影,她不斷奔跑的身影。


    詫異、懼怕、焦慮......


    這樣的情緒已經不在尚黎的身上了。


    因為他知道,不管是流螢還是螢火蟲,都不會傷害自己的。


    尚黎的腳步還在不斷的抽離,狂奔起來。


    汗水不斷的泛起,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在麵臨狂風暴雨的時候,蓑衣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在他的心中,一個聲音不斷回響:


    堅持住、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他不知道這個聲音是誰?


    流螢的身體不斷的狂奔,她沒有流下一滴的汗水,相反,她的身體卻越變的透明似的呈現在尚黎的眼中。


    這一刻,反而是讓尚黎產生了一種錯覺。


    消失......


    尚黎跑得實在是太厲害了,就像是下一刻感覺自己的心肺都要跳出來了。


    好累,實在是太累了。


    隨著尚黎的腳步越變的緩慢,身前流螢的腳步也變得慢了起來。


    尚黎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迎合自己的腳步。


    其實不然,因為流螢的妖力已經流逝到一定的點上了。


    尚黎的雙腳軟了。


    因為過度的狂奔讓他的意識慢慢的變得灰暗。


    白色的世界在他的視線中,是一陣天旋地轉。


    滴嗒、滴嗒......


    雨落的聲音再度呈現。


    白色的世界瞬間化做了灰燼,流螢和螢火蟲的身影也化做了灰燼,這個風雨的世界,再度降臨。


    尚黎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噗通’一聲,他整個人的眼中一陣天旋地轉,直接倒在了地麵上,從而失去了所謂的意識。


    雨滴不斷落在他的身上,無論怎麽打落,尚黎都沒有再醒來了。


    這個黑暗的天地,好似僅剩他一人罷了。


    滴嗒、滴嗒......


    被孫司景護在懷裏的小青露出一個小腦袋去審視著周圍的狀況,她目光一動,很快就看見了倒在雨中的尚黎。


    “孫司景,你看那裏。”


    小青伸出手指指了指一處。


    孫司景轉過目光,很快就看見了尚黎倒下的地方。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半空中的孫司景和小青二人徐徐落下。


    雙足落地之後,孫司景這才鬆開了攬住小青腰間的大手。


    見狀,小青便迅速過來看了看倒下的尚黎。


    在孫司景的法力之下,小青和尚黎二人暫時會不受雨季的侵蝕。


    一道淡淡的光芒呈現在孫司景和小青二人眼前。


    流螢那小小的身影正出現在此。


    孫司景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流螢的身體已經半透明了,雨滴穿過她的身體,無法觸碰到她半分。


    流螢看了小青一眼,又看了孫司景一眼,繼而朝著孫司景九十度躬身的道:“謝謝......謝謝你們。”


    小青抬眼看著眼前的流螢。


    流螢所說的事情,孫司景會辦到的。


    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漠,但是她其實知道,孫司景其實沒有惡意的。


    孫司景和小青眼看著眼前的流螢,看著她足漸消失的身體,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這一瞬間,她卻是含著淚水注視著尚黎,雨聲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淚水,還是雨水的痕跡?


    她一邊流淚,一邊喃喃的道:“謝謝......謝謝你們。”


    這一句話,重複了許久、許久。


    直到她的身體消失。


    流螢化作一道光芒,朝著孫司景飛了去。


    孫司景抬起手來,抓過了那一道朝著自己飛過來的光芒。


    隻見孫司景沉著臉,將那道光芒握進了手掌。


    小青愕然起身,看著孫司景。


    孫司景卻沒有說什麽,他隻是垂下了手來。


    就在這時,黑暗......散開了。


    肆掠的風雨也一並消失了。


    一抬頭,就能夠看見清晰的天邊,吐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滴嗒、滴嗒......


    風雨的道路,消失了。


    迎來的,是那一道光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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