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星羅的猜測,府城不允許人員進入的消息很快就傳出來。


    ——他們撐不住了!


    臨安府城占地麵積極為廣闊,又因是鏈接大燕朝南北的重要交通樞紐,繁榮程度可以說是直逼京都。


    然而府城再大也是有限的。


    市集上的糧鋪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個,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提供所有百姓的嚼用。


    “北方遭遇百年難遇的大雪災,米麵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停運了,我們這邊的供給隻能靠南方的水陸!”


    “可北方才是產糧的主力,不少百姓也都指望著黑麵過日子......”


    “那能有什麽辦法?據說朝廷還調了大量糧食賑災呢!”


    “不賣了不賣了,多少銀子都不賣了,留著自己吃!”


    若是剛開始靠水陸運輸能夠支撐的話,那麽現在糧商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府城大部分人都意識到這場雪災不容易度過,紛紛夾起尾巴做人,不動聲色的縮回了自己的小窩。


    又或許這才隻是個開始?


    當府城內的糧鋪頂不住的時候,也就代表整個府城頂不住了。


    進入府城的百姓無糧可買,很容易就會亂,一城之主但凡有點腦子就知道快刀斬亂麻。


    封城門!


    隨著封城消息傳到沈家村的同時,沈家小院還來了一位熟悉的客人。


    “嫂子,許久不見呐!”


    穿成熊的秦錚雙手放在一起行禮,奈何身上的衣服實在太臃腫讓這個動作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秦公子,別來無恙。”


    程溪抽了抽嘴角,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距離上次見麵也就一個多月的功夫。


    又不是一兩年,哪裏來得許久?


    古人就是含蓄。


    “秦公子和夫君聊,我去廚房看看。”


    “廚房?!”


    秦錚下意識的提高嗓門,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嫂夫人,家裏可有排骨?”


    “有。”


    “我要吃糖醋排骨!”


    “......知道了。”


    程溪打算收回剛才的話。


    古人是含蓄,但絕對不包括秦錚!


    “還有鹽焗雞,五花肉也不能少......哎?沈兄你別拉我咳咳!”


    “閉嘴!”


    “我可是冒著危險來給你送東西的,為了打點城門口的那幾個將士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就不能對我客氣點?”


    書房內,秦錚整理著身上被抓亂的白色披風。


    “咦?沈兄家裏竟然如此暖和!”


    “我沒讓你來。”


    沈星羅翻了個白眼,用看智障的眼神關愛他。


    “財不外漏的道理秦公子不知曉?你拉著一車的糧食大大咧咧駛進村,知不知道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


    “怎麽,還有人會搶不成?”


    “......”


    “不會吧,就為了這點糧食,真會有人搶?”


    沈星羅對上秦錚一臉的震驚樣兒,頓時泄了氣。


    他怎麽就攤上個這麽不帶腦子的蠢貨同窗?得虧這貨不是秦家嫡長孫,不然秦老還不得愁的半夜睡不著!


    估計現在也夠嗆......


    “你府上的糧食可夠?”


    “夠。上次聽了你的建議,我讓父親從各處運來了幾船米麵備著,沒想到竟然遇上了雪災。”


    秦錚麵露慶幸之色。


    “靠著這幾船的糧食倒是賺了不少銀兩,不過明日起糧鋪也不能開下去了。”


    “是不打算開,還是不能?”


    “......”


    這次沉默的換成了秦錚,表情已不複剛才的玩世不恭。


    沈星羅見狀心底鬆了一口氣,看來好友還不是那麽一無是處,腦子偶爾還是轉轉的。


    “府城封閉,也切不可大意。現在到處缺糧,秦家在城內就如同一塊肥肉,多的是人想上去咬一口。”


    “我知道,這才趁著今日還能走動給你送些東西。”


    秦錚可不是什麽都不懂,隻是大部分時候他懶得費心而已。


    “星羅兄,你當真不回府城住著嗎?”


    “不回。”


    “我瞧著你的身體確實比上次好了,不過你總得為嫂夫人想想,人家可是實實在在的府城人,能受得了鄉下的日子?”


    “......”


    說來你可能不信,你口中的嫂夫人比誰都適應。


    她都快成神農山一霸了,大蟲見了她都得趴著。


    ***


    府城宣布封閉城門,沈家村的村民大多家中有餘糧,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批。


    麵對這一事實村民罵罵咧咧發了幾句牢騷,轉頭就開始商議著如何上山砍柴了。


    ——有那閑心還不如解決當下的困難。


    再沒有柴,他們可真就要凍死了!


    然而對於大河村等大部分百姓來說,關閉城門無異於堵死了他們活下去的唯一那條路。


    “什麽?府城不讓人進了?”


    “為啥啊,難道城裏也沒糧了?”


    “夭壽哦!之前還能買幾斤黑麵撐幾天,現在可咋整?”


    “老天爺不給活路啊,家裏沒糧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長時間的酷寒外加饑餓,讓家中毫無餘糧的百姓承受雙倍痛苦,隨著一天接著一天表情漸漸從最初的苦敗變得麻木。


    而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也正在悄無聲息的滋生著罪惡。


    距離過年還有十天,沈家村的村民迎來了第二次上山砍柴的日子。


    同樣也是沈星羅“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的身影成功引起十幾個魁梧漢子的目光,一眾人齊齊看過來時連站在他身側的沈滿囤都忍不住抖了抖。


    這目光,有點受不住啊!


    說起來村民們也不是有意的,實在是好奇裏正口中跟嶽父學了幾手的舉人公究竟是怎樣的。


    然而這一眼什麽都沒看出來,來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消瘦得仿佛來陣風就能吹跑。


    要說變化嘛......除了臉龐多了道醜陋的傷疤,那就是比以前更瘦了。


    這,能行?


    裏正怕不是吹得太過了吧!


    村民們臉上的質疑實質得都已經貼到腦門上了,但凡不是個傻的都能看得出,更何況沈星羅這樣的人精呢?


    不過他沒說話,隻是把手裏的砍刀往地上一杵。


    “都來齊了嗎?”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移向大砍刀,神色不自覺的有些繃緊。


    沒辦法,他們對這砍刀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沈滿囤輕咳一聲,“那什麽,連虎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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