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議論的兩人此時正在一個名為蓮花村的村莊裏義診。


    “大娘,您這是感染了風寒,吃點藥就好了。”


    程溪收回號脈的手,提筆在宣紙上流暢書寫起藥方。


    “真的隻是風寒?”


    婦人有些疑惑,“咳咳,我這夜裏經常被咳醒,之前也尋了些風寒的藥,吃過之後一直沒見好。”


    “是風寒沒錯,不過風寒不止一種,您這是心中有鬱結導致,尋常治風寒的藥怕是沒什麽用。”


    程溪瞧婦人表情愁苦就知家中有糟心事,擺明了就是有火氣發泄不出,再加上身體感染風寒導致內外不調。


    得先泄了體內的火氣才能治本。


    “我會給您開些止咳的藥,今晚吃過之後就不會再咳了。”


    “好好好,多謝小神醫,您兩位可真是活菩薩!”


    婦人穿著縫滿補丁的衣服,慘白的臉上此時滿是感激的笑容,雙手顫抖接過程溪遞過來的藥方又顫抖的站起,朝著不遠處一位老者走去。


    程溪已經在接待下一個村民了,一邊觀察來者的臉色一邊搭上對方脈搏靜靜感受。


    徐老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腳邊放著一籮筐采來的草藥,當那咳嗽的婦人將藥方拿來後開始配藥,但凡籮筐裏有的都會給出一份。


    老者的眼睛掃過藥方,又抬頭看了一眼婦人。


    “這是三日的藥量,拿回去煎服。”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若是想要病好的快,得先解決家中之事才行。”


    “啊——”


    婦人震驚。


    這這,神醫連她家發生了亟待解決的事都知道?


    您到底是神醫還是神仙呐?


    “哎呦喂,大柱家的,老神醫連你家的事情都曉得?”


    “你這病還和家裏的事有關?”


    旁邊幾個和婦人交好的村民聞言同樣震驚臉,看向師徒二人的眼神更加敬重了。


    程溪:.


    徐老:


    莫名被奉上神壇ing~


    師徒二人從中午忙忙碌碌到傍晚時分,眼看著夕陽西下,蓮花村排隊的村民也到了尾端,他們這才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徐老的藥簍也已經見底了。


    村裏人的身體大多都是小毛病,有的是風寒有的是吃壞了肚子,當然最多的就是因平日太過勞累而腰疼腿疼,因此他們上山采藥時也是以這些為主。


    “師父,徒兒這段時間的表現如何,可還入得了您的眼?”


    “哼,村民們本就沒多大的病,這要是治不好還怎麽有臉當老朽的徒弟。”


    徐老原本是想誇誇她的,奈何自己的徒兒臉皮太厚。


    這要是不敲打敲打以後還了得?


    “那也不能怪我啊,疑難雜症可不是想遇就能遇上的。”


    更何況她也不能盼著旁人得病不是?


    程溪很委屈,“而且師父您這話說的不對。”


    “哪裏不對?”


    “醫師眼裏沒小病,我們要平等的對待每一個病人才是。”


    “.”


    糟糕,又被小徒弟給拿捏住了。


    徐老氣的把頭扭到一邊不理她。


    程溪得了便宜一路樂樂嗬嗬的,“哎呀師父別不理我嘛,今日我開的藥方有沒有哪裏不對的?”


    “你還知道來取經?”


    “那肯定的,師父您的醫術徒兒終身都受益無窮。”


    哼。


    這還差不多~


    徐老的心情又明媚了,開始一一敘述起今日遇到的患者,並指出程溪開的藥方究竟有哪裏不妥,哪味藥可以改改。


    這樣的一幕幾乎每日都在上演。


    一個教的認真一個聽得更認真,得虧程溪精神力足夠強大能夠記住徐老一路說的話,不然這時鐵定得拿出本和筆記下來才行。


    和諧的場麵並沒有持續多久,等兩人走出蓮花村的範圍就被打破了。


    “小白臉,死老頭,看你們這次往哪兒逃!”


    十幾個壯年男子從樹林中鑽出來,速度極快的將兩人包圍起來,為首之人左臉上一道長長疤痕清晰可見,說話時隨著肌肉顫抖,那凶狠的模樣恨不得要將他們撕碎。


    一夥人個個手持棍棒,看向包圍圈的兩人猶如在看被困的螞蟻。


    擺明了是來者不善。


    “喲,是你呀,好久不見呐。”


    程溪看清來人後頓時樂了。


    她剛才就感覺有人跟著,還以為是對他們依依不舍的村民呢,沒成想是個還不算熟的熟人。


    嗯.若是三天前隻有一麵之緣算是熟人的話。


    “這位兄弟,你這話說的可不對。”


    “哪裏不對,難不成你以為今日能夠從我們手裏逃脫?”


    “都不對。”


    程溪伸出白嫩的手指搖了搖,“一,我不是小白臉;二,上次我們遇上時狼狽逃竄的是你而不是我;第三嘛,這次逃竄的也不會是我。”


    “小白臉,別給臉不要臉!”


    刀疤男想起上次被此人揍的滿身是傷就十分暴怒,他王三長這麽大走到哪兒都讓人退避三舍,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折在一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白臉手裏。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尤其現在一眾兄弟們還聽著這小白臉的話,讓他丟盡了臉麵。


    “上次是我不察讓你鑽了空子,那是我讓著你,”


    “是嗎,既然你這麽厲害為什麽叫這麽多人過來?這可是不自信的表現。”


    “閉嘴!還不是你詭計多端慣會哄人,仗著一張好看的臉蛋就以為天下無敵。”


    “我就知道你嫉妒我的美貌。”


    程溪摸著自己的小臉嘖嘖搖頭,“沒辦法,這臉蛋是天生的,就算你臉上沒疤也比不了,認命吧。”


    “你!”


    刀疤臉最恨別人提及他臉上的疤痕,要不是因為有這個,那小桃姑娘也不會每次見了他就躲的遠遠的。


    “廢話這麽多,你今日說什麽也逃不了,兄弟們給我把他的腿給打殘,還有這個老的!”


    徐老聞言一頓,用鼻孔很是不爽的哼了一聲,“你引來的禍事你來解決,趕緊的。”


    “好嘞,師父您老辛苦了,交給我吧。”


    程溪開始擼袖子,背上的背簍都沒打算卸下,“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見不得旁人比我還囂張。”


    刀疤臉舉起棍子率先朝她攻來,速度快的不行,然而在程溪眼裏完全不夠看,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等著這波攻勢。


    其餘人見狀紛紛停下撲上去的心思,幾乎可以預見這棍子下去小白臉定然會慘叫一聲趴到地上,臉上的笑容頓時浮現出來。


    “就這瘦弱的小身板,怕是接不下王三的一棍子吧?”


    “就是,小白臉招惹誰不好偏偏”


    嘲笑聲還沒來得及落下,幾個地痞瞬間變臉。


    被包圍住的程溪不僅什麽事都沒有還一招就解決了攻勢,王三因為收不住力道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就這麽點能耐?”


    程溪輕嗤一聲,右手握住奪過來的棍子精準的敲擊在對方的膝蓋處。


    哢嚓——


    “啊!”


    王三慘叫一聲,把樹林的鳥驚飛了大半兒。


    十幾個大漢齊齊倒抽冷氣,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棍棒保住那一丟丟安全感。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眾人來不及反應那王三的雙腿已經被一棍給折,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都,都愣著幹什麽?都特娘的上啊!”


    十幾人這才回神,然而一半人被程溪那快狠準的手段震懾心中升起退縮之意,隻有七八人還能保持原有的鎮定。


    “聽王三的,兄弟們一起上,我就不信這小白臉能招架住咱們這些人!”


    亂拳打死老師傅可不是說笑的,尤其是他們這些拉幫結派的地痞流-氓,能夠有現在的地位大多得益於人多。


    程溪環顧一周,見有幾人被說動,手裏的棍子毫不客氣的反擊起來。


    “砰——”


    “砰砰——”


    “啊!”


    林中小路上傳出一聲聲慘叫,樹上為數不多的小鳥被驚飛的一個都不剩。


    沒出幾分鍾地上倒了一大片人,別說是傷到程溪了,那些人就連徐老的半片衣角都沒摸到。


    程溪用棍子戳戳刀疤臉。


    “小白臉?”


    “.”


    “狼狽逃竄?”


    “.”


    “毀我容?”


    “.”


    王三強忍雙腿傳來的劇痛,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滑落,疼的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知道嗎,小爺我之前也認識一個刀疤臉,他可比你厲害多了。”


    程溪又戳了戳他,成功聽到一陣抽氣聲。


    “至少他還能跟我過上幾招。”


    ***


    一老一少走進城門時西邊的落日紅彤彤一片。


    或許是今日不宜出門,兩人剛想走進去就被兩排身穿鎧甲的官兵攔住。


    “貴人進城,其餘人快快避讓!”


    “貴人進城,其餘人快快避讓!”


    “貴人進城,其餘人快快避讓!”


    三聲宏亮如鍾的聲音在城門上響起,程溪護著徐老隨路人退到一側,就見官道的不遠處有一路人馬浩浩蕩蕩的朝這邊而來。


    前麵四個身穿鎧甲的士兵開路,緊接著是兩輛豪華馬車,馬車四周以及後方均有騎兵護送。


    氣勢十足。


    “貴人?莫不是京城哪位貴人出門遊玩回京了?”


    “快看那騎兵手中的旗子,是齊王的軍旗!”


    “什麽,竟然是北境齊王!”


    “那可是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聽聞皇太後即將壽辰,齊王應是來賀壽的。”


    “那其他幾位藩王是不是也要進京了?”


    百姓紛紛議論,車隊很快到達城門口,或許是因為距離太近,程溪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士兵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


    算算時間的話,其他藩王也該到了。


    豪華馬車架勢的速度絲毫不減,兩匹馬並駕齊驅的拉著十分穩當,看熱鬧的百姓以及守城士兵迫於那股煞氣紛紛低頭避讓。


    馬蹄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半晌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議論聲更多了。


    “師父,我們也進城吧。”


    “嗯。”


    兩人進了城門沿著主路朝裏走去,不多時就悠哉悠哉的拐進胡同,剛好遇上下職回來的沈星羅。


    “打架了。”


    “這麽明顯嗎?”


    程溪低頭瞅瞅自己,衣服沒破,雙手幹淨,鞋子沒泥。


    所以你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啊喂!


    沈星羅沒說話,伸手將她額間的碎發別在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啊,原來是這個。


    程溪深覺自己真相了,暗自嘀咕著這都能看出來,殊不知沈星羅是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還未曾全部斂去的戾氣。


    程溪低頭時見他左手拿著一個略顯熟悉的木盒。


    “又去翠軒樓了?”


    “嗯,那掌櫃說今日來了一批上好的玉料。”


    “這次打算雕刻成什麽?”


    “耳環吧。”


    “那我就等著,還沒完成前可藏好了,我想要驚喜。”


    “可以。”


    沈星羅很好說話的樣子,“不過我剛好相反。”


    “什麽?”


    “希望夫人日後少給些像今日這樣的驚喜。”


    啊這。


    “不能怪我,麻煩都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我還委屈著呢。”


    程溪極力撇清嫌疑,“再說了,我除去診脈寫方子也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啊。”


    誰能想到會有腦回路清奇的王三找上門。


    沈星羅沉默了。


    確實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隻是穿著一身粗布青衫男裝,對著一個村裏的小姑娘溫柔一笑而已。


    “下次義診時記得帶個麵具。”


    “哈?”


    程溪愣住,片刻後笑出聲。


    行叭。


    於是第二日師徒二人再次出城門時程溪的臉上就多了一個黑色的蝴蝶型麵具,遮掩了大半的容貌。


    京郊外也漸漸流傳出一則關於神醫不求回報隻為普諸百姓且武功高強的言論。


    程溪的醫術一日日精進,尋常的小病小災已經完全難不到她。


    徐老最初還能指點她的不足之處,隨著義診次數的增多漸漸的也說不出什麽不妥之處,大多數時候都十分滿意的捋著下巴處發白的胡須連連點頭,隻是嘴上一個誇讚的字也沒說。


    程溪也不惱,回去的路上自顧自的做總結,還專門給自己整了本《診病手劄》。


    值得一提的是,之後的幾日他們每回進城都會遇上藩王車隊,個個士兵氣勢不凡,馬車貴氣逼人。


    程溪想起元宵節見過的大皇子和三皇子,默默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叔叔們都這麽厲害,他們是有多大的底氣才會選擇爭一爭那個位置的?


    還是盼著自家父皇多活幾年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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