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二十公裏外,坐落於一條叫界浜的潺潺溪流,把高橋鎮分成了南北兩塊,浜北屬於寶山縣境內,而浜南則屬於上海市管轄,在當時寶山縣已經被正式納入上海,屬於全上海市管轄。


    寶山縣多年來爆發霍亂,有很多難民跑去江麵,因沒錢雇木舟乘坐,便劫持來幾條木舟,順著河流南下,當地多數難民決定一心都逃亡上海,有的去投靠親戚朋友,還有的去上海經商做生意,在當時舊上海好像遍地都是黃金。


    一縷月光高高映在天際,一朵紅雲拂在另一端,上海郊區外一棟二層小洋樓樣式建築格外顯眼,冬暖夏涼,四麵通風,走廊又寬又長,從左到右緊緊相鄰,東西各有兩間小臥室,杜家幾口人分別住在東西各兩間小屋子裏麵。


    舊時期的上海不光國人來到此地經商做買賣,外國人更是一波一波接踵而至,商船,食品,魚檔,香煙,服裝,大規模創辦金融股票中心,部分行業都幾乎被外國佬操控,導致通貨膨脹,物價不止上升了一倍。


    杜家花園破平房內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喧鬧,要是仔細去聽的話,分明可以清楚聽見,女人聲嘶力竭的喊叫聲,當時正值陰曆七月十五,傳統節日當中七月十五好像並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節日,在中國黃曆當中就是中元節。俗稱[鬼節]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孩子的啼哭聲劃撥這寂靜般夜晚,聲嘶力竭的聲音也忽然停止了下來。


    說好聽點是杜家花園,說難聽了就是一棟給匠人錢匠人都不願意去修繕的小洋樓,杜文清夫婦常年居住於此,由於生活緊張家中經常斷糧,家裏麵比較值錢的東西,能變賣的差不多都已經變賣光了,隻留下了一棟祖傳下來的二層小樓。


    給你們說說杜家花園破舊到哪種程度,牆皮向外翻著,房簷上的灰塵往地上散落著,連窗戶紙都沒有,兩扇木製大門還關不上,米缸麵缸都是大洞,說是杜家花園真是高抬,應該叫杜家破公館。


    接生婆美滋滋的把啼哭不止的孩子遞到女人懷裏,笑著對朱氏說。


    恭喜,恭喜,是個帶把的,文清媳婦啊,你好福氣,還沒給孩子起個響亮的名字呢。


    朱氏微微笑了笑,用手輕輕撫摸一下嬰兒的臉,注視著懷中嬰兒,疲憊的說。


    阿婆,麻煩你告訴孩子他爹一聲,讓他抓緊從楊樹浦趕回來,我沒什麽文化,起名字的事,還是讓孩子他爹吧,說到底這還是杜家的根苗。


    這會,杜文清正在二十裏地以外的楊樹浦做著小生意,原來在高橋鎮一家茶館內當過跑堂夥計,天天不是被掌櫃罵,要麽就是遭前來喝茶的客人故意刁難一番,每個月累死累活也賺不出半缸米,基本上和討飯沒什麽區別。


    後來跟隨同鄉前往浦西發展,在浦西碼頭找了一份工作,做重苦力工人,等稍微有了一點積蓄以後便和同鄉開起一家米店經營,店鋪攏共五平方,簡簡單單搭建幾塊破舊木板,可當做臨時櫃台。


    凡事皆有利弊,如果夏天到了糧食不及時出售,在糧倉多放幾天就會生蛆發臭,淘也淘不幹淨,原因就是米店通風不好,再加上陰暗潮濕,店鋪隨時都麵臨關門大吉。


    舊上海通商之後,所有貿易幾乎都是壟斷行業,在外商高壓政策的擠壓之下,小商戶們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生怕來之不易的產業處於險象環生狀態。


    更多時候米店賺來的錢根本不夠貼補家用,隻能靠著朱氏給大戶人家縫補衣服賺來一些小錢勉強糊口,這對夫妻倆早早便體會到了生活帶來的艱辛。


    杜文清得知孩子出世的好消息臉上並沒有帶著許些喜悅,而是心理琢磨著,本來家庭生活都已經夠艱難了,這又多了一張嘴,得了得了,還是先給臭小子取個名字吧。


    陰曆七月十五,按照黃曆上算,當天是中元節,孩子生辰又是七月十五,那就叫月生吧,希望好運可以從七月降臨。


    刹那間孩子有了一個名字,雖然名字不怎麽霸氣,卻終究被寫入書籍當中,直到後來這個名字威震大上海,跺一跺腳,幾乎全上海都要跟著震三震。


    介紹一下楊樹浦,楊樹浦是上海一個地名,當時許多外國商人都在此地開辦華人工廠,當時不像現在都是八小時工作製,還可以坐著幹活。


    舊上海時期,所有工廠要求都是非常苛刻,每天工作時間,甚至超過了十二個小時,當地人隻能幹又髒又累的活,那些輕鬆而不累的工作,往往都是外國佬給自己人留著。


    杜文清,當下的最大希望就是想,加速讓妻兒過上好日子,最起碼吃喝不用發愁吧,像這種吃完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杜家米店裏的米,置放了好久都沒出售,要知道任何東西放的越久就越不值錢。


    為了賺錢杜父想出一個餿主意,實在是沒有辦法,挑檢出一些稍微發黴的米,將一堆沙子參入其中,係上布口並可以保持新鮮,站在街市口論斤賣掉。


    兩三名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小夥子結伴而行前去街口買米,轉遍了所有巷口,隻看見杜父一個人站在街頭嘴裏吆喝著,一袋米擺在寬木板上。


    三名小夥子集體走上前看看米,說了一句。


    賣米的,別人賣米都是將布口展開,你賣米怎麽將布口係著,你這樣賣米能引來客人嗎,怪不得見你站了半晌也沒看有人來買你家米。


    杜父匆忙點頭哈腰的說,幾位小哥,天氣炎熱,我怕米腐蝕,沒辦法,所以將布口合上,幾位小哥要是真心想買的話,一塊錢可以拿走,我還負責幫你們送貨到家。


    因為做出這種不地道的事情,杜父賣米的時候行色匆匆,這幾名年輕人察覺不對勁後毒打了一頓,幾個人一邊抓著衣服,一邊拽著褲腿,抬著直接丟進黃埔江裏,還把米攤砸了個稀碎,要不是被一個老人家發現給救了上來,杜家現在連一個頂梁柱都沒有了。


    一塊袁大頭在當時折合現在人民幣三百元整,咱們仔細一算就知道了,看看那時候舊上海通貨膨脹到什麽程度,任何物價都是瘋狂上漲,隻有買不起糧食的人,卻沒有賣不出去的糧食。


    時間過了半年,朱氏媳婦又懷上一個姑娘,杜家擔子更重了,別看朱氏是米店老板娘,竟也會為了家中無米而發愁,原本就不賺錢的店鋪,連每天吃喝問題都解決不了,杜家雖是賣米的,有些時候賣米自己不一定有米吃。


    這時楊樹浦一帶已經開辦了幾家金廠,朱氏聽說申鑫金廠正在招女工,就和丈夫商量著想去金廠做工,也好暖和一下家中的困境,杜文清一開始堅決不同意,因為朱氏常年營養不良,身體很弱,孩子也才一兩歲多點,正需要母親的照顧,吃飯總比臉麵重要吧。


    最後杜文清無奈的答應了妻子的要求,當時金廠的工作條件是非常的差,廠子裏潮濕憋悶,就跟蒸籠一樣,女工每天都要站著工作十幾個小時,就連健康的人來這工作都吃不消,更何況是一個虛弱的女人呢。


    過了幾個月左右,朱氏因為長期工作,身體又非常的虛弱,最後還沒來得及看看出生的小女兒,就撒手人寰離開了這個世界。


    杜文清鳴天大哭一場,簡單的製作了一個棺材板,因為無錢安葬亡妻,隻能雇人把靈柩拂在杜家花園不遠處的田埂上,取來一些稻草捆綁在棺木周圍,以遮擋日曬雨淋,避免靈柩損毀。


    在這亂世當中僅僅剩下一位中年男子和兩名需要吃飯的孩子,眼下生活已經夠拮據了,這一下猶如晴天霹靂一樣震懾了兩名孩子幼小心靈,仔細想想活著還不如去死,但生活還是要繼續,至少兩個孩子還有一個好父親,還有一家米店,故而餓不死,也永遠不會吃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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