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島晃悠了一圈,從起點又回到原點,不過生子還算是幸運的,不知道各位讀者還記得不記得,生子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紅源升水果行做工,那個時候一個叫王國金的朋友對他還算不錯,工作也是給紅源升果行偶爾跑跑街,幹點髒活累活,倆人都不怎麽受老板待見,屬於同病相鄰吧。


    如今王國金已經離開了紅源升,在家人和親戚的幫助之下,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水果行,叫永興盛,打開門做生意難免有些小問題,這個時候正需要幫手,王國金想到生子是個機靈人,看他依然是貧困潦倒,於是就打算拉他一把入行,幫自己打理打理店鋪,跑跑生意之類的工作。


    溫良老實的王國金給生子的待遇那還是挺不錯的,管吃管住,按月領一份薪水,從來不存在拖欠問題,每逢年過節還得派發紅包,水果一類,而且王國金也從來不拿老板的臉色待他,言語總是客客氣氣,就像對待親兄弟一樣。


    杜月笙此時就感覺找到了家一樣的溫暖,這樣的生活雖然談不上多麽富裕,但總能吃得飽,穿得暖,睡得踏實,相比當下,回想起之前那種吃不上飯的生活,現在已經相當滿足,經常小聲告誡自己,我一定要好好幹,保住這份衣暖飯飽的工作,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報答王大哥的知遇之恩。


    如果生子安於現狀,始終保持良好的心態,老老實實幹下去,說不定過幾年或許會有自己的一間水果行,但是命運不想讓生子做一個平淡的人,在十六鋪魚龍混雜,自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依靠,所以他不光懂得珍惜友情,更懂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道理,凡是對他有點恩惠的人,都會記在心裏,以後找個機會好好回報。


    多半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窮困潦倒,隻要是果行一發薪水,或者是口袋裏有幾個小錢,生子就會立馬招呼來那些昔日的窮兄弟們吃頓飽飯,再去泡個澡,享享樂子,慢慢的生子在朋友當中就有了一些聲望,同伴們都尊稱他為[月笙大哥],平時朋友之間遇到什麽事,他們都喜歡說,咱讓月笙大哥來評評這個理兒。


    說到這些個朋友們,除了賣水果的同行之外,大多都是混跡於十六鋪的流浪漢,小癟三,以及地痞流氓,為了生活下去,實現美好願望,不得不去乞討,敲詐,勒索,偷盜,本來社會上就沒有多少是非和善惡觀念,舊上海又是個充滿欲望,崇尚金錢權利的花花大世界,讓這些窮苦孩子們分不清對與錯。


    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做事也從來不顧及用任何手段,在十六鋪地痞,流氓,癟三們眼中,最崇拜的人就是從小混混,一路做到巡捕房探長的黃金榮,黃大老板。


    一天中午,有幾個年歲比較大的夥計,看到果行也沒什麽生意,就坐在一塊聊著女人和賭博的話題,女人對於正值青春懵懂的青年人來說,實在是有太大的誘惑,至於賭博對生子來說那已經是不言而喻,完全癡迷到一定程度,聽到朋友說到這些事,生子收拾完果攤,整個人圍了過來,開始蠢蠢欲動,按捺不住情緒。


    看著朋友們的簇擁,把賭癮勾了出來,不去又害拍失去在同伴們當中的那點聲望,生子小聲說了一句,正好這會也是中午,沒啥客人,不就是個賭嗎,我又不是沒有賭過,去就去,有啥了不起的。


    去春院找樂子杜月笙還可以節製,沾上賭可就不一樣了,自己往賭桌前一座,很快便發現賭博對自己來說那是完全控製不住啊,推牌九,搓麻將,賠率二十八倍花匯,對他誘惑力都不小,朋友們湊了兩塊大洋,都交給了生子,在賭場玩了一會二十八倍花匯,半個小時不到,輸了個精光。


    剛要走出賭場,瞧見對麵來了一位熟人,長著一張麻子臉,很熱情叫住了生子,袁寶山,上海市虹口人,在永興盛隔壁的一家果行當學徒,倆人算是老同行了,這哥們五大三粗,打起架來那更是不要命,專功對手下三路,對沒有依靠的生子,他從來都是顯得熱情友善,不僅如此,倆人還經常結伴一起跑街賣貨。


    袁寶山借一步說話,來到賭場外,神神秘秘的說道:生子,你還記得嗎,前些日子在賭場遇見的那個逢賭必贏的中年男人,就是青幫的人,大字輩的,金榮大哥是通字輩的,人家又是巡捕房華人探長,高攀不上。


    青,青幫.........?杜月笙睜大眼睛,不敢相信,想起在十六鋪莫怕滾打的這幾年,跑街,送貨,在路上不是被人打,就是被強收保護費,要麽就是遭人羞辱一番,保護費交不出,對不起那就隻能讓你鼻子嘴見紅,眼眶子見黑。


    再想想和小癟三搶生意,爭客戶,不知挨了多少回打,受盡這麽多委屈,無時無刻都在想,我自己也得有個靠山啊,哪怕是個小靠山,也總比沒有強吧。


    出路在什麽地方,其實出路就在腳下。


    倆人經過一番打聽,很快找到口中說的那個中年男人,原來叫陳世昌,袁寶山向他表明來意之後,陳世昌半眯著眼睛打量著杜月笙和袁寶山,袁寶山膀大腰圓,看起來是個可造之人,杜月笙單薄文靜,看上去就差了那麽點意思,好在杜月笙機靈又會說話,膽子還大。


    陳世昌收下這倆小子,不過要拿點誠意出來,畢竟自己也算是個小有勢力的人。


    陳世昌端著臉,對他倆說,你倆要知道,加入青幫可什麽好處都沒有啊,清規戒律倒是不少,每月每季都要向師傅送禮錢,你們可要好好想想,一旦加入青幫,再想脫出來可就沒有那麽簡單。


    兩個熱血的小子,顧不了那麽多,連忙跪下,我倆想好了,想好了,早就盼著這一天趕緊來呢,以後我倆好好孝敬師傅,師傅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插播一句廢話,大字輩,通字輩,天字輩,福字輩,清字輩,五輩當中屬大字輩和通字輩並列,也就是說杜月笙加入大字輩可以和黃金榮平輩相交相稱。


    那好吧,五日後開香堂,那天半夜你倆在黃浦江後麵的關爺小廟等我,陳世昌永遠不會想到,現在收下的這個貌似不太好看的小徒弟,數年以後卻成了雄霸一方的霸主。


    告別之後,杜月笙心中盼著香堂大會早點到來,心裏非常高興,沒想到自己還能加入青幫,成為其中一份子,聽說青幫開香堂,收門徒的儀式莊重又神秘,一般人真見不到,心裏想著又會是什麽樣的宏大壯觀的場麵。


    早期加入青幫,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一般來說要投身青幫,必須要有輩分人的引導,本人還要寫出一份誌願書,來表明真心,更要明確為什麽要加入青幫,這樣介紹人就可以帶著小徒弟和誌願書交給引薦師。


    那些雖然加入青幫,還沒有正式名分的人,統稱[白子],而所謂的引薦師就是負責帶著白子去跟幫主見麵的人,如果幫主滿意,就會給新入幫的小徒弟們找個布道師,來講述青幫的曆史,規定和宗旨,好讓小賭徒們在入幫之前能夠多少有個大體了解。


    整個培訓過程結束之後,如果幫主覺得徒弟們的表現還算可以,就讓他們再準備一份拜師帖子,帖子一般都是在正中間寫上十六個大字,信守不渝,孝敬師傅,遵守幫規,永聽師言


    至於帖子裏麵的內容,某某某人,自心情願拜老先生門下,在拜帖傍邊還要寫上自己和曾祖,祖父,父親,四代人的姓名,以及家庭狀況,年齡等,在帖子的背麵還要再加上一句話,一祖流傳,千秋萬代,水往東流,天地可鑒,和拜師帖子拂在一塊的還得有一份孝敬師傅的錢,其數額根據情況而定,沒有什麽具體要求限製,大多是五塊錢,十塊錢,或者二十塊錢。


    加入流氓組織就是這麽麻煩,因為流氓也得有流氓的規矩,盜亦有道,雖然再別人口中是流氓,但是青幫的人從來不會認為他們是流氓,甚至有時候還特別守規矩,違背道義的事從來不做。


    開香堂的儀式較為繁瑣,老師傅一般不會給三五個人開香堂,要等到拜師的人湊到一定人數的時候,在舉行一個隆重的拜師儀式,為了壯大聲勢,同時也是為了讓門徒和幫員認識一下,老師傅一般請來幫內的好友或者剛剛入幫不久的徒弟前來助陣,用今天的話說就是請大家夥來湊個熱鬧。


    開香堂也可以看做成青幫之間的一次盛大集會,經過了這些程序,白子們也就徹底成為青幫的一員。


    五天之後的夜裏,杜月笙和袁寶山來到了小廟,在廟裏麵陳世昌邀請來捧場麵的,趕香堂的各位前輩都已經到了,廟外麵除了這兩個人,其他的就是一些混在十六鋪的熟麵孔,都是好勇鬥狠的角。


    抱香師,點了三根粗香,插入香爐,宣布,本命師參祖,陳世昌離開了自己的位置,麵向神壇,先是默念了一遍幫規,又自報家門,祖師在上,弟子上海人陳世昌,給諸位祖師敬香,報完姓名之後,又行了一個大禮,站在他身後的人也一同向神壇叩頭。


    杜月笙和袁寶山手持三炷香,跪在地上聽著布道師的講述,從陰暗荒涼的小廟出來已經是後半夜了,同門弟兄們依然是非常的興奮,吵吵嚷嚷的說個不停,隻有生子顯得非常沉默,抬頭看了看天,仿佛看到了命運中微弱的希望。


    回到果行,生子給王大哥打了一聲招呼,老板,我想去看看奶奶,我出來闖蕩這麽久了,對奶奶特別思念,也不知道在堂哥家過的怎麽樣。


    王國金掏出三塊錢,說道,去吧,在路上給老人家買點好的,別窮對付,真不行就把奶奶接到我這裏,這三塊錢,是我給你的,不會從你薪水裏扣。


    生子執意不要,隻挑揀一些新鮮水果,徒步走了十多公裏,第二天才趕到堂哥家,當初杜月笙想出去闖蕩,還是老太太顛著小腳跑東跑西,才給生子尋到一份工作,恩情永遠報不完。


    青幫最遵從的就是俠義二字,雖然青幫幹著暗裏地見不得光的勾當,但是義字是最為強調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生死,同患難,是青幫門徒生命中的信條,就像老百姓,青幫從來不會去欺壓,更多時候還會施施粥,讓老百姓吃上一口熱飯


    如果老天安排你生下來就是個窮人,苦命人,但你認命,那些比你強大的人就會把你踩在腳底,戲弄你,挖苦你,甚至侮辱你,要是不想認命就要靠自己,窮人最缺的不是錢,也不是填飽肚子的食物,而是成為人上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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