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二十了還在上學,你看村裏像你這麽大年紀的,哪個沒有結婚,就你還在外麵上學。”


    “就是,現在大學生那麽不值錢,你上那大學有啥用?咱們村那幾個上大學的,每個月掙那點錢,還不夠養活自己的。”


    “我看你還是別上了,趕緊回來給我相親結婚,我還能收一大筆彩禮,不然等你年紀大了,誰還要你啊?”


    寧紅瑤剛到家,她爸媽就像以往一樣,又開始說起了她念書的事情。


    本來今年十一放假她是不想回來的,要不是她媽一哭二鬧三上吊,非逼著她回來,她都不想進這個家。


    “爸媽說的對,不要讓這臭丫頭上學了,家裏的錢都是要留著給我娶媳婦的,現在彩禮那麽貴,都給她花了,我以後娶媳婦怎麽辦?”寧紅瑤的弟弟也在旁邊幫腔道。


    “乖寶,你放心,我肯定不把家裏的錢給她花一分,我們家的錢都是你的。”


    寧紅瑤媽媽哄完自己乖兒子,轉頭對寧紅瑤說道:“紅瑤,前兩天鄰居給你介紹了一個鄰村的包工頭,雖然離婚有倆孩子,但他家可有錢了,說隻要你嫁過去,彩禮能給20萬,有了這個錢,我也不愁你弟娶媳婦的事了。”


    “我是不是你親生的,離婚有孩子的你都同意,小弟想結婚那是你和我爸的事,關我什麽事。而且他都成年了,也不上學,怎麽不出去自己掙錢結婚,就知道天天在家裏呆著啃老,誰會嫁給他!”


    “你竟然詛咒你弟娶不上媳婦,你個死丫頭,心怎麽那麽狠,就想著我們家斷子絕孫是吧!”


    一聽寧紅瑤的話,她媽立馬氣的指著她腦門罵了起來。


    “反正我上這大學,都是靠著獎學金和平時勤工儉學供應的,從來沒花過家裏一分錢,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永遠都不回來了,我才不會像大姐一樣,任你們隨意變賣。”


    從小到大她爸媽就重男輕女,從來不把她和大姐當人看,隻知道疼她那不爭氣的弟弟。


    大姐被她們逼著嫁給了鄰村的二流子,換彩禮給兒子蓋新房,現在沒錢結婚了,又想打自己的主意,她可不像大姐,任她們捏扁搓圓。


    小時候自己沒能力就算了,現在他們若是再敢逼自己,那她就真的離家出走,永遠不回來了,反正她又不是養活不了自己。


    “反了天了,老子把你養這麽大,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這麽忤逆不孝!還和你弟弟比,你個賠錢貨,丫頭片子,能比得了嗎?我打死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聽話。明天的相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寧紅瑤的爸爸脾氣向來火暴,聽見閨女竟然不同意,立馬拎起手邊的棒槌,往自己閨女身上招呼。


    從小挨到大,寧紅瑤早就有經驗了,在她爸拿起棒槌的時候,她就開始跑了起來,不讓她爸打到。


    要不是她媽提前把大門給鎖了,她肯定直接跑出去,坐車回學校,再也不回來。


    注意到自家院子裏連著的,種子農藥店的小門沒有關,寧紅瑤行李也不要了,趕緊往那裏衝去。


    她父母常年在家務農,就經營了一個種子農藥店,賣些村民們需要的農藥、化肥及一些糧食和瓜果蔬菜的種子。


    “打她,打她,爸,使勁打她,讓她不聽話,快點,別讓她跑了。”寧紅瑤的弟弟興奮的在一邊加油助威道。


    這樣的場景他從小見到大,隻覺得很是好玩和解氣。


    寧紅瑤媽媽見自己老公打不到閨女,閨女還想從店裏逃跑,也拿著掃把幫忙追趕。


    在兩麵夾擊的情況下,寧紅瑤慌忙跑路,不小心被屋簷下的台階一絆,直直的朝牆角栽了過去。


    因著秋收,牆角正放著一個沒有收起來的耙子,這耙子像是豬八戒的耙子一樣,上麵長滿了鐵尺子,是農家平時晾曬玉米時,攤開玉米用的。


    寧紅瑤在絕望的驚恐中,一下栽到了耙子的尺子上,尺子狠狠的從臉頰紮進了頭裏。


    就這樣,在寧家父母和弟弟的尖叫聲中,寧紅瑤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來,寧紅瑤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屋裏。


    屋頂鋪著一些麥稈,因著時間長了,黑黢黢的,還透著微光,一看就不牢靠。


    房屋的牆是土坯做的,下半部分用紙糊著,上半部分的泥和麥稈則完全裸露在外麵,感覺隨時都能掉下很多塵土。


    床側擺著一張舊方桌,上麵放著一個紙做的簸籮和一個缺了口的黑色粗瓷碗。


    床尾則放著兩口笨重的黑木箱子,斑駁掉漆,看來用了很久。


    正對著門口的地方,是一個用蘆葦簾子隔開的空間,把房間分成了兩部分。


    此時這個簾子也隔絕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而斜對麵那對破舊的木門,此時正大咧咧的開著。


    那耙子的鐵尺子插入身體的劇痛,寧紅瑤此時還記憶猶新,就算她家離鎮上不是太遠,等被送過去,肯定也是救不回來的。


    寧紅瑤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去摸自己的臉頰,可摸到的地方完好無損,根本沒有紗布或窟窿。


    “姐,你醒啦,渴不渴?餓不餓?快喝水,唐大夫說了,你要多擦洗,多喝水才行。”


    正當寧紅瑤疑惑不已時,就見一個4歲左右,頭大脖子細,幹瘦黝黑的小男孩兒,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寬大衣服,吸溜著兩管鼻涕,端著一個木盆兒,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那瘦弱的小身子由於端不穩木盆,裏麵的水隨著走動灑出了不少,就是一個移動的灑水工。


    小男孩見寧紅瑤醒了,連忙放下手裏的盆,快步湊到寧紅瑤麵前,又驚又喜的關心著。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踩著凳子,把桌上的瓷碗拿起來,讓寧紅瑤喝水。


    “你誰呀?我這是在哪呀?”寧紅瑤看著眼前陌生的小男孩,一下坐了起來。


    小男孩端碗的手又黑黑的,指甲裏都是土,此時不了解情況,寧紅瑤就敢接他手裏的碗。


    “我是你小弟毛蛋呀,姐姐你怎麽了?連毛蛋都不認識了了!”


    小毛蛋寧紅光焦急的說著,眼淚也不自覺的溢滿了眼眶。


    “毛蛋別哭,姐姐沒事了,小弟乖啊!”見毛蛋要哭了,寧紅瑤下意識的回道。


    等她說完,就直接楞在了當場,她竟然叫對方小弟,還叫的那麽的自然熟練。


    嘴裏說出的話,也是自己老家最純正的味道,不再是自己在首都生活了好些年後,有些變味的方言。


    就在這時,她腦子裏也自動浮現了一個十歲小女孩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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