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塗山沐的女婿和女兒著母親吩咐帶著一些物件回來了,漢子拿著大部分,另一隻手還牽著個不大的小男孩。


    塗山沐見他們回來,起身走上前去牽起小男孩,帶著女婿女兒來到師傅麵前,像是要給塗山硨介紹一番,但是卻有些猶豫,塗山硨自然知道她的顧慮,對著塗山沐微微點頭,又起身對著那兩個年輕夫婦拱手笑了笑道:“先前唐突了。”


    塗山沐還是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對著女兒女婿說道:“這位塗公子是我娘家來的親戚,別看公子年輕,輩分卻比我還要大一輩,你二人切不可唐突了。”又對著塗山硨介紹道:“塗叔叔,這是我的女婿,叫他家寶就行,是個老實善良的人。”


    塗山硨臉上浮現些許笑意,道:“但是大家還是叫我塗公子罷。”那知道是丈母娘她娘家人後,叫家寶的漢子憨憨笑著抱拳道:“先前是我唐突了,望塗..塗公子海涵。”


    塗山沐望著師父這一幕,眼神眼神溫暖。而又接著道:“這是我的女兒,她叫塗...塗紅塵。”塗山硨微微含笑點頭,麵前的女子與年輕時候的沐兒有七分相似,甚至令他有些許恍惚之感。


    那叫塗紅塵的女子施禮笑道:“先前的誤會望公子不要介意,今晚給公子做幾個拿手菜,權當給公子賠禮道歉。”


    塗山硨微笑點頭,道:“有酒否?”那叫家寶的漢子立馬道:“有有有,雖不是什麽好酒,但是味道頗醇,管夠!”老婦人聽聞微微猶豫,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在歡聲笑語中,塗山沐又介紹道:“這是我的外孫,叫塗山,山兒,叫叔爺爺。”大概八九歲的小男孩從剛才一直好奇的看著這個看上去像是從巨喬城裏那些門口有大獅子的屋裏走來的人,聽聞阿奶讓他叫叔爺爺頓時不樂意了,嘟囔著嘴說道:“阿奶,你眼睛花掉啦,這是個阿哥,頂多是個阿叔,可不能叫叔爺爺。”塗山沐氣笑道:“你個混小子,阿奶讓你叫你就叫。”


    小男孩虎頭虎腦的,也不怕生人,上前走近仔細看了幾眼,轉過頭對著塗山沐說道:“阿奶,就是個阿叔。”


    塗山硨笑道:“你就叫阿叔吧。”小男孩開心的轉過來對著三個大人邀功道:“看吧,我說的沒錯是吧,哈哈哈。”


    塗紅塵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耳朵,說道:“你現在怎的越來越沒禮儀了!”小男孩捂著耳朵大喊著要撕掉啦要撕掉啦,孩子的父親似乎是有些於心不忍想說點什麽,但看了看自己的媳婦卻將話硬是吞了回去,隻是眼中有些擔憂。


    塗山硨啞然失笑,略一思量,手伸進懷中,拿出四個小巧的東西,分別是一隻手鐲、一塊暖玉、一條吊墜、一支翠綠素雅的竹筆,不為人察覺地手指在四件物品上輕點,光華一閃而逝。道:“此來較急,沒準備什麽禮物,這幾個小物品權當是見麵禮。”


    那對年輕夫婦急忙道使不得,那四件物品一看就是昂貴之物,可不敢收了這等貴重的禮品,而一向對此很謹慎的母親卻道:“收了吧,這是塗叔叔的一片心意。”


    說著便將玉石、手鐲、吊墜接了過來,對著塗山硨說道:“塗叔叔,其他物價我們收下,隻是這支筆還請你收回去。”


    不等塗山硨說什麽,那小塗山從他父親後麵探出個腦袋,大聲道:“阿奶,你怎麽就光拿了貴重的物品,還看不上那支最不值錢的筆?你這叫沒有禮儀。”


    塗山沐被氣笑了,道:“恰恰相反,這是最貴重的哦。”小塗山一臉的不信,又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最疼愛自己的阿奶,仿佛再說我已經長大了,阿奶你已經騙不了我咯。


    小塗山看著那隻其實早就一眼喜歡上的小筆,轉了轉眼珠子突然蹦出來,道:“叔叔,那這支筆是給我的嗎?謝謝阿叔,說著就去拿,結果被他爹從後衣襟拉了回來。”


    塗山硨輕輕一拋,將那筆丟給了小塗山,又對著眾人笑道:“送出的禮物豈有收回去的道理?收下吧。”塗山沐猶豫道:“可是這...”,看了看師傅又看了看小塗山,隻好道:“謝過師...塗叔叔。”


    隨後,母女二人去廚房忙活,漢子家寶便在屋中陪著塗山硨,漢子家寶想說點什麽緩解氛圍,但是撓頭苦思也覺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皺著眉頭的時候,小塗山拿著一張宣紙和那本就送給他的竹筆來找他們。


    小塗山看了看自己的爹,故作老成的歎了口氣,又跑道塗山硨麵前,問道:“阿叔,你會畫畫嗎?”塗山硨點點頭,道:“稍微會畫一些。”


    小塗山頓時來了興致,說道:“夫子給我們布置了一個課業,讓我們畫自己的家,我畫不來,阿叔你教我唄,提前聲明哦,我要那種畫的很好看的,比其他人更厲害的哦。”


    漢子家寶道:“等會找你娘去,不要打擾塗公子。”


    塗山硨卻道:“無妨,走吧。”小孩開心的一把拉住塗山硨的袖襟,帶著他去外麵,嘴裏說著:“走,我帶你去前前後後的看看我的家。”


    塗山硨便跟著他一起出了門,漢子家寶也亦步亦趨的跟了出去,三人走走轉轉,圍著小屋看來看去,又走遠了些後挑了個位置,小塗山覺得這個位置的家最好看,於是漢子家寶便回家搬了兩隻椅子和桌子。


    小塗山坐在主位皺著眉頭比劃,塗山硨在旁悉心指導,家寶站在後方看看小塗山的畫,又看看遠處不遠處的房屋,反正他不太懂,就當在陪孩子和客人。


    日頭快要落下去的時候,小塗山終於滿意地畫好了畫,已經做好了飯菜的塗紅塵已在門口招呼大家過來。


    一片其樂融融中,夜幕降臨,不怎麽會勸酒的家寶已經喝的滿臉通紅,一向不喝酒的塗紅塵也喝了幾杯,原名塗山沐,後改塗青丘的老人喝了很多,擋都擋不住。


    小塗山偷偷喝了一杯後小臉成了苦瓜,被他娘發現後還硬著頭皮說好喝,硬生生咽了下去,於是不多時便睡去了,塗山硨看起來和沒喝酒一個樣,哪怕是沒有用靈氣震散絲毫酒氣。


    塗山硨被安排到了一間屋子,隻是他並沒有睡,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輕輕飄到了屋頂,看著天上的那輪太陰月,拿出一個折子,又拿出一壺酒,其實他一直不喜喝酒。


    另一間房子窗戶邊一直坐著個人,從這裏正好能看到塗山硨的房間,是眼角濕潤的塗山沐。


    明天很快到了,隻是或許現在的她年事已高,又或是不勝酒力,不久便爬在桌子上睡著了,塗山硨手輕輕一招,一絲光華籠罩在那老人身上。


    那仙宮參將送過來的折子在手,塗山硨卻沒有翻看,盯著那折子半響,眼神逐漸失神追憶起來。


    他的眼前再次浮現出那大雪天。


    一個銀裝素裹的平和山村裏,炊煙嫋嫋,家家戶戶忙活張羅著豐盛的晚飯,村東頭有個茅草房,一個生的俊俏卻滿臉胡茬,衣服上盡是破洞的年輕人正蜷縮著身子,圍著一個小炭爐瑟瑟發抖。


    屋子裏很冷,除了小火爐外還有一個案幾一個放著瓶罐的簡陋架子和用一些石頭和黃草搭起來的床,其上有著一洗的很幹淨,卻滿是破洞的被子。


    年輕人伸出手來哈了哈氣,將手再次藏到袖子裏去,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年輕人瞧了眼已沒有半點米粒的小瓦缸,歎了口氣。


    不多時,村裏響起了劈裏啪啦的聲音,年輕人歎氣道:“又至年關除夕夜了啊。”


    村裏最中央有個大火堆,火裏的竹子正被燒的劈啪作響,小孩子們穿著新衣服圍著火堆蹦跳,身後的爺奶連忙對自家娃子喊著別把衣服燒著的話語,男人們貼著對聯門神,婦人們還在廚房忙活。


    年輕人從窗戶裏望著遠處的張燈結彩,羨慕不已,一陣冷風襲來,年輕人打了哆嗦,提著小碳爐來到床邊,準備上床捂著。


    忽然敲門聲響起,年輕人連忙去開門,門外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手中跨著一個小籃子,上麵蓋著白布,小娃後頭還有個壯碩漢子,那小娃說道:“娘娘蛋,這是阿媽讓我帶給你的年夜飯,有包子哦!快拿去!”年輕人盯著那籃子吞了吞口水,卻沒有接過來,道:“我吃過了,謝謝你們的好意。”


    漢子歎氣道:“拿著吧,大過年的。”那年輕人有些猶豫,但依然拒絕了這頓美餐,漢子再勸,年輕人卻作揖施禮後退回了屋子裏。


    漢子搖搖頭,帶著自家娃離開了。


    又兩波人來到年輕人所在茅草屋,如之前般帶著豐盛的年夜飯,其中一波人還帶了一張獸皮,讓他蓋在被子上驅寒,年輕人依然沒有接。


    被年輕人拒絕後的一對父女走在村裏的小路上,紅著臉蛋的小女孩問道:“阿爹,娘娘蛋為啥不要我們給他的好吃的呢?方才明明肚子都叫了。”


    那漢子搖頭道:“他太要麵子了,要不是經常教你們一些字,幫你阿媽一些忙,我都不想給他送吃食,餓都餓死了,還要學那書上的文人氣度,活受罪,我看啊,這讀書也沒啥好的。”


    小女孩哼道:“讀書那裏不好了?那些當大官的那個不是讀書人,阿爹你不懂的。”漢子笑道:“得得得,我不懂,來到阿爹脖子上來。”漢子一邊說著一邊蹲下,小女孩耶著騎上了漢子的脖子,漢子學著馬兒一叫,飛奔回家。


    半夜,呼喝聲將年輕人吵醒,他起身從窗戶望去,隻見村裏一片火光連天,他連忙穿好衣服來到村中,卻見不知從哪裏來的山賊在此肆虐,那之前來過的漢子抱著自己的女兒衝過來,一把將那小女孩和一個小包裹交給他,喊道:“快跑!帶著娟娟快跑!”


    兩名山賊已呼喊著追來,年輕人似是嚇得愣住了,腳步一動不動,漢子狠狠一推他,朝著那兩個山賊而去,年輕人這才後知後覺,連忙抱著小女孩飛奔起來,他的耳中已聽不到小女孩撕心裂肺發哭聲,隻求快速逃離此地。


    但還沒跑到村口,就被山賊攔了下來,那幾個山賊也沒著急痛下殺手,而是圍而不攻,年輕人忐忑不已,也不敢有多餘動作。


    沒一會,一個似是山賊頭頭的人騎馬而來,身後是被山賊押著的眾多村民,多是婦孺,年輕人忽然臉色一變,他識得此人,他是前兩天來過此地收獸皮的商人。


    那人馭馬來到年輕人前,笑道:“將那包裹和手中孩子放下,我不殺你。”年輕人害怕至極,瞧了眼懷中的小女孩,顫顫巍巍的問道:“你們隻求財,為何要孩子?”


    那人繼續笑著,道:“我來此地時發現了一件趣事,據說村口的年輕人十分熱衷於幫助村民,口碑極好,但卻從不受他人半點恩惠,今日我想試試。”


    年輕人先是疑惑,但瞬間臉色大變。


    那人哈哈大笑,道:“沒錯,你若放下那女孩,她必死,你自然可活,但可不就算承情活命了?自然打破了你那無聊的底線原則,可你若不放,我可以答應你,隻死你一個,身後這些人也能活一半,選吧!”


    年輕人的身體糟糠似的抖動起來,臉色逐漸猶豫且猙獰,對麵的山賊哈哈大笑,身後的村民大罵出聲,罵他為什麽猶豫!罵他怎麽不去死!


    小女孩嗚哇哭著,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年輕人的臉色從猙獰猶豫到逐漸茫然無助,甚至滿臉淚水。


    他似是終於下了決定,堅定不移地將女孩緩緩放下,女孩落地的刹那,一道箭矢飛射而來,瞄準的是那小女孩的胸口。


    忽然,一道黑色影子一閃而逝,將那箭矢擊飛,護在兩人身前,是一個穿著黑衣的老嫗,手裏捏著個紅色小狐,年輕人從未見過此人。


    那老嫗回頭望著那小女孩道:“我可救你們全部,但你需得敬獻於我,你願意嗎?”小女孩閃著淚光看了看人群中的阿媽,點了點頭。


    老嫗嘿嘿一笑,整個人化作一道黑煙籠罩向那群已然驚恐的山賊眾人,黑煙一散,留下滿地的枯骨,老嫗擦去嘴邊血跡,瞧了眼瑟瑟發抖的村民,撲向小女孩。


    那年輕人身上玄妙氣息一閃而逝,臉色淡漠,輕輕揮手,那黑煙沒發出半點聲音便飄散了。


    那年輕人輕聲道:“終渡紅塵。”


    又最後看了眼這片小山村,從雪地上拿起氣息微弱微弱,跪在眼前的紅色小狐,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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