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蘇挽還是將蘇修然放到了劉阿牛家,請他們幫忙照顧。


    當然,蘇挽每次去的時候,總會偷偷塞兩個白麵饅頭給胖虎,隻因直接塞給劉阿牛銀錢,他總是不收。


    不過現在這“偷偷”二字,已經變成光明正大了。


    劉阿牛一大早上工去了,現在隻有劉夫人在家。


    劉夫人一手攬著一個娃:“挽妹子,你放心去吧,這兒有我呢!”


    “麻煩嫂子了!”蘇挽回道。


    她蹲下來,握著蘇修然的手囑咐道:“然然,你可要聽嬸嬸的話哦,不許到處亂跑,知道嗎?”


    “放心吧挽嬸,胖虎一定會好好保護然弟的!”一旁的胖虎突然跳出來,小胖手拍著胸脯,嘴裏剛好咽下一口白麵饅頭。


    胖虎要比然然大兩歲,長得像他爹,要比然然高出半個腦袋,也魁梧很多,很懂事,已經是個小大人的模樣了。


    “好!那就要麻煩胖虎多多照顧了!”蘇挽捏了一把胖虎臉上的圓肉,笑道。


    “娘親,然然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不用麻煩胖虎哥哥,然然很乖的。”蘇修然上前一步說道。


    小家夥中氣十足,卻偏是奶聲奶氣的聲音。


    胖虎一把攬過蘇修然的肩,順便拍了兩把,“然弟,說什麽呢?你當然需要我照顧嘍!你忘了,小時候你尿褲子,還是我替你換的褲子呢!”


    蘇修然頓時羞紅了臉。


    胖虎哥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再說了,現在他可是個小男子漢了,已經不尿褲褲了。


    想到這兒,蘇修然毫不留情地用小拳拳錘了一把胖虎圓鼓鼓的肚子。


    那力道雖然不大,但突如其來的一下,也讓胖虎呼出了聲,等到反應過來,連忙去追已經跑進屋內的蘇修然。


    “然弟,你等等我!”


    胖虎跑起來的時候,身上的肉都在抖。也不知道小時候到底吃了什麽,偏生得這般胖。


    蘇挽和劉夫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副景象,頓時大笑。


    笑過之後,蘇挽和劉夫人道了個別,便離開了雲西村。


    東遠侯府。


    蘇挽前去拜訪的時候,那些門房一見到她,便主動迎上前來。


    “姑娘,我們侯爺已經在裏麵恭候多時了!”


    看來東遠侯已經做足了準備,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麽,那本書還拿不拿得回來。


    “還勞煩大哥帶路。”蘇挽客氣道,隨後便跟著門房進了侯府。


    雙腳剛一踏入,一棵醒目的槐花樹矗立在那兒,隱隱透著傲氣,讓蘇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樹仿佛生著一雙眼睛,盯著底下之人的一舉一動。


    踏過一層層白石台階,走過一個個回廊,所到之處,能嗅到花香,也能看到忙碌的下人。


    而侯府內的整體風格,精簡而不失雅致,恬靜而不失氣派,每一處,無不透露著王者之氣。


    走了一圈下來,蘇挽得出個結論——這東遠侯倒是個不喜鋪張浪費之人。


    不知走了多久,門房在一處院前停下:“姑娘,侯爺在裏麵。”


    他伸手一指,便恭身退下。


    蘇挽抬頭望了一眼,那黑色匾額上刻著“茗竹居”三個大字,她推開虛掩的門,便見著東遠侯在涼亭下獨自下棋。


    他似是感覺到蘇挽進來,微微側了一下頭,原本要落下的白子也頓了一下,等到蘇挽站定,那白子才堪堪落下。


    落子的聲音如水滴般清悅,微風帶來幽幽竹香,蘇挽猛吸一口氣,才福身道:“草民,見過侯爺。”


    溫千袂勾了勾唇,又落下一顆黑子,“過來。”


    他隻是輕輕一喚,便叫蘇挽亂了方寸。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來到溫千袂麵前,微微抬眼看著麵前那張傾世容顏,似是從畫中而來。


    “侯爺。”她輕輕一喚,溫千袂微微側頭,又落下一顆白子。


    半晌,他忽而感慨一聲:“這棋,又贏了!”


    此刻,蘇挽才漸漸注意到石桌上的棋局,那黑子來勢洶洶,趁勢而上,已將白子團團圍住,此局,儼然是黑子贏了。


    而溫千袂執的便是黑子。


    “不知姑娘可會下棋?”溫千袂抬眼問道。


    蘇挽搖頭:“草民粗鄙,不會下棋。”


    “你叫什麽名字?”


    “草民,蘇挽!”


    “哪裏人?”


    “雲西村人士。”


    “……”


    溫千袂問了一通有關蘇挽身份的問題,卻都被蘇挽糊弄過去,漸漸的,才切入正題。


    他從身側拿出一本書,正是伏鬼先生的。


    “此書,你從何得來?”


    長睫之下,冷冽的目光倏而襲來,墨色衣衫之下,隱隱透著王者之氣。


    伏鬼先生的《醉生夢》斜躺在石桌上,被風吹開幾頁,裸露的文字觸目驚心。


    蘇挽撐起笑意:“這書,是草民偶然間在地上撿的。”


    “哦?”溫千袂有條不紊地收拾棋局。


    棋子被他一顆一顆放進棋甕內,聲音依舊清脆悅耳,卻有些零亂。


    等到所有棋子歸位,他才又開口:“這種書,已經多到可以隨地撿了嗎?”


    蘇挽愣了一下,才堪堪道:“沒有,隻是草民運氣好,所以就撿到了。”


    溫千袂唇角輕挑,隨後又從身側取出一支筆。


    正是昨日蘇挽攔下他時,讓他用做簽名的筆。


    “昨日蘇姑娘來時,這筆上蘸了墨,應是有備而來。而這書,也應該不是你昨日才撿到的,試問蘇姑娘讓本候在此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究竟意欲何為?”


    “是看不起本候,還是……”


    蘇挽驀地跪下,心道這錢如月簡直要害死她,讓東遠侯在禁書上簽字,也虧她想得出來。


    “侯爺,冤枉啊!草民怎敢看不起侯爺,草民仰仗侯爺都來不及呢,怎會有……看不起侯爺這一說……”


    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蘇挽微微抬眼看到那張沉了又沉的臉,顯然是不相信她說的話。


    溫千袂站起身來,負手凝視著地上看似恭敬的蘇挽,道:“本侯隻問你一遍,此書……究竟從何得來?”


    聲音平靜得像一彎湖水,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可蘇挽卻又在他說話的一瞬間抬眼瞧他,似乎是那張臉暗藏著某種吸引力。


    她被一雙寒若萬丈冰潭的眸子緊緊盯著,不知是她舍不得,還是那雙眸子真的有某種吸引力,另她移不開眼。


    直到微風拂過眉宇,她才堪堪回神。


    她低頭,道:“侯爺,其實……這書是草民從西街黑市買來的。”


    蘇挽也說得很平靜,叫溫千袂聽不出此話究竟是真是假。


    “西街黑市?”溫千袂蹙眉,半晌,便又勾了勾唇,“黑市,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蘇挽在一旁陪襯著笑,卻知溫千袂話裏有話。


    溫千袂拾起桌上的《醉生夢》,遞到蘇挽麵前,“起來吧,此書你且先拿走,本侯暫且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


    “多謝侯爺!”蘇挽接下書,又陪了個笑臉,才站起,“草民方才所言句句肺腑,絕無半句虛言,如若有假,必遭天打雷劈!”


    這番話也不過是說給別人聽聽的,蘇挽始終相信,生死,一直都是由自己掌控的。


    “嗯。”


    溫千袂輕“嗯”一聲,麵色冷凝,仿佛早已聽慣了此類摻假的保證。


    他揚聲喊了一人進來,便將蘇挽送出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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