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天在家窩了大半個暑假之後,突然衣冠整齊地出現在客廳裏,讓老爸老媽一陣激動,他媽不願意他出門,恨得不能天天在家守著他,摟著看著,但他真的連續這麽長時間沒出門,她又覺得兒子有毛病了,於是這會有點悲喜交加的意思。


    “你要出門?”


    “嗯,出去轉轉。”徐笑天手上抓著手機,穿個大褲衩,身上套了件t恤,站在門口考慮穿什麽鞋比較適合蹲點。


    “是去找同學嗎?”老爸走過來打量他,“你就這樣子出去?是不是有點太沒形象了。”


    “怎麽了,”徐笑天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形象比他在學校的時候還好呢,在學校天熱了他衣服都懶得穿,“我覺得十分風流瀟灑以及倜儻啊。”


    “要不要換條長褲?你這樣子很像……”老爸摸著下巴想詞。


    “很像民工。”老媽補充了一下。


    “靠,不要歧視農民工,”徐笑天最終決定穿拖鞋,他趿著鞋扭頭看著老爸,“有煙麽?”


    老爸從茶幾上的一條煙裏掏了兩包遞給他:“當著姑娘的麵少抽煙,注意素質。”


    “嗯。”徐笑天拿了一包裝兜裏,轉身出了門。


    老媽老爸站在門口愣了半天,他爸開了口:“這不像是出去約會啊,我出門倒垃圾穿得都比他正式。”


    “他不會是……”他媽有點擔心,握著掃把杆,“不會是和男的出去玩吧。”


    “和男的出去玩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但我不放心啊,你說他會不會真是……”


    “他敢!他要敢,我就閹了他!”


    “喲,你說什麽呢,閹了他不是更找不了姑娘了。”


    “那我就閹了那個男的!”


    徐笑天走到樓下的時候打了個噴嚏,他回頭往自己家窗戶看了一眼,老媽正在窗口與他遙相對望,順便還揮了揮手。


    他轉過身慢慢晃了出去。


    他家離洛軒住的地方四站地,徐笑天坐在公車上回憶那塊的地形,應該蹲在什麽地方能不被洛軒發現。


    後麵坐著高中生模樣的小兩口,倆人正小聲說著話,男生每說一句話,小姑娘就吃吃吃地笑一陣,就像是撓癢癢似的,一撓就笑。過了一會,小姑娘說:“哎喲我好幸福呀,以前都沒有體會到什麽是幸福。”


    她的小男朋友很深沉地回答:“是啊,得到幸福太不容易了,我們要珍惜啊。”


    徐笑天回頭看了一眼這倆找到了幸福的人兒,看男生時沒找著他眼睛在哪,看女生時就看到了倆門牙。


    你倆是不容易,好好幸福吧。他在心裏祝福了一下。


    其實幸福是個很操蛋的玩意,它一般讓你覺得來之不易,其實簡單得很。想拉屎的時候衝進廁所,隻剩一個坑了,誰蹲了上去,誰就是幸福的,沒搶著坑的那位,不用泄氣,隻要在拉到褲子上之前等到了另一個坑,也是幸福的,就這麽簡單。


    比如站在洛軒樓下看到了他家的窗戶是開著的,現在他就是幸福的,洛軒回來了,在家。


    徐笑天環顧了一下四周,幸福的感覺慢慢消散了。這他媽的也太空曠了點吧,除了街邊的一排服裝店,連個小吃店都沒有,他總不能在服裝店裏一直貓著啊。


    他在門口這條街上逛了兩圈,最後無奈地選擇了一個涼茶攤。涼茶攤很簡陋,一輛三輪車上放著幾個涼茶桶,一把陽傘,一張小桌,幾張小凳子。


    “小夥子喝涼茶麽?要什麽功效的?”涼茶攤的阿姨很熱情地招呼他。


    徐笑天很少喝涼茶,看著幾個涼茶桶上寫的名稱,半天沒才猶豫了一下,指著一個沒看懂名字但後麵的括號裏寫著甜茶的桶:“這個吧。”


    別的桶裏沒準都是苦的,在他的心目中,涼茶以王老吉為代表,就沒有不苦的。


    阿姨幫他倒了一杯甜茶過來:“這個好的,這個清肝明目。”


    徐笑天拿起來杯子,今天就泡在這涼茶攤上了,中午洛軒總得出來吃飯,他知道洛軒的冰箱裏是沒什麽存貨的,一般想吃什麽了會出來現買現做。


    他喝了一口涼茶,清肝明目。


    “我靠!”徐笑天一口涼茶還沒喝完,被苦得打了個哆嗦,眼淚都快下來了,“阿姨你玩我呢,這是甜茶啊!你確定這不是王老吉麽?”


    “啊喲,王老吉比這個苦多了啊,這個當然是甜茶,是這裏的涼茶裏最不苦的啦。”


    徐笑天沉默了一會,咬咬牙,這是真沒別的地方可呆了,就在這耗著吧,就當是涼茶培訓課了。


    洛軒今天起得晚,頭一天關在裏間畫了一夜的畫,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暈。手機上未接來電和短信裏顧鵬展的號碼整齊地排列著,他有些心煩地把這些號碼都刪了,短信也沒看,直接清掉了。


    肚子很餓,冰箱裏沒吃的了,洛軒拿了牛奶出來灌了幾口,灌完馬上後悔了。十分鍾之後他肚子一陣絞痛,衝進廁所裏。


    肖偉澤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問他事情考慮好了沒有。


    洛軒看著短信有些出神,肖偉澤是姑姑的一個朋友的弟弟,開了家畫廊,一直想找他一塊合作,這事去年就跟他提過了,他一直沒有回複。他自由慣了,不習慣被約束,盡管肖偉澤開出的條件很好,但他還是猶豫,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畫廊不在本地,畫廊在徐笑天上學的那個城市。


    他對於和徐笑天待在一個城市裏並不在意,他雖然不期待什麽,卻也不想回避什麽,他隻是不想讓徐笑天壓力,覺得自己是追隨著他才去的。


    我還在思考。


    你思考了一整年了啊同學,來或者不來是多麽簡單的一個問題啊。


    八月之前答複你吧。


    不是答複我,請你八月之前答應我!


    洛軒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就感覺到熱,一想到現在才七月,還有好幾個月要熬,他就很煩躁,從冰箱裏拿了條冰好的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窗戶邊透氣。


    還沒在窗邊站定了,剛掃了一眼窗外他就迅速地靠到了牆邊。


    幻覺?


    街上行人不少,涼茶攤前人也不少,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徐笑天。


    洛軒往窗邊探探,距離有點遠,而且角度挺偏,如果不把頭完全探出去,就看不到。他從幹燥櫃裏拿出相機,蹲到窗戶下邊,舉著相機把鏡頭拉了過去。


    不是幻覺,坐在涼茶攤前麵無表情一口口喝著涼茶的人就是徐笑天。


    洛軒把相機放下來,蹲在地上想了很久,他為什麽跑到這裏來喝涼茶?自打荷花節那天自己讓他回來之後,徐笑天就一直沒有打過電話來,他還以為徐笑天忙著同學聚會沒時間聯係他呢,這會怎麽這麽如此好興致地在這裏閑坐著?


    洛軒在窗戶下蹲了十分鍾,然後再舉起相機看了一眼,徐笑天還在。他站起來,把毛巾拿下來扔到桌上,打開門走了出去。


    “阿姨,”徐笑天咬著塑料杯子,“我發這個茶是越喝越甜的。”


    “是……啊,你還要?”阿姨有些吃驚,這是第六杯了。


    “嗯,要,我沒事幹。”


    “這東西也不能一氣喝這麽多啊……”阿姨又給他倒了一杯。


    “沒事,跑趟廁所的事……”徐笑天拿著杯子轉過頭看向洛軒家的方向,然後愣住了。


    洛轉已經出現在對麵馬路上,讓徐笑天有些不知所措的是現在是飯點,他應該是順著對麵馬路往超市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過馬路,這邊隻有一排服裝店和一個涼茶攤。


    徐笑天地想站起來躲開,但站起來跑進最近的服裝店也需要至少十五步,等他跑過去,洛軒都已經過來了,他下意識地背過身子,腦子轉得快冒火星了,洛軒要是看到了他,該說什麽?路過?偶遇?


    “你在這幹嘛呢。”洛軒的聲音差不多是貼著他耳後傳過來的。


    徐笑天回過頭,看到洛軒帶著笑的眼睛,他彎著腰在自己身後。


    “這麽……巧,”徐笑天覺得腦細胞全都瞬間徇職了,“你也來喝涼茶?”


    “嗯,”洛軒在旁邊的小凳上坐下,“阿姨給我一杯王老吉。”


    徐笑天看著洛軒鼻尖上冒出的小汗珠,順手把杯子貼在他脖子後邊:“我說,你是不是剛才就看到我了。”


    “我十分鍾前就看到你了。”洛軒笑了笑。


    “擦!”徐笑天嗆了一下,低頭咳了半天,“你怎麽看到我的?”


    “牡丹花大褲衩,多搶眼。”


    徐笑天拍了拍褲子,失策了,這條他老媽從菜市菜買回來的大紅花的褲衩本來是打算給他爹穿的,被他爹嫌棄了,於是他就拿了來穿,隻是今天忽略了它過於顯眼的問題。


    “我果然是帥得太有殺氣了……”


    “說吧,你在這幹嘛呢?”洛軒拿著杯王老吉喝了一口。


    徐笑天盯著他看,等著他一皺眉把那口吐出來,但洛軒很平靜地又喝了一口,看著他:“要跟我換一杯?”


    “不不不,”徐笑天擺擺手,咬了咬牙,“我在這等你出來呢,看看你回來了沒有。”


    “你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問不就行了麽,或者上樓敲門也行啊,在這等著不傻嗎?”洛軒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靠,我敢麽,你老人家說想一個人待會,我不是怕你煩呢麽,”徐笑天愣了一下,合著這十幾二十天的白等了,“我不想你心煩的時候在你跟前瞎轉。”


    “又沒說不讓你聯係我。”洛軒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拿出手機給肖偉澤發了一條短信。


    我下個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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