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萬萬沒想到,我好好兒的留個學,能留到警察局。


    正對著我的那麵牆上掛了一個特別大的鍾表,指針停在十一點三十分。


    事實上,我從十點開始,就盯著它出神。我已經非常困倦了,腦袋也跟著遲鈍下來。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我,要保持清醒。


    因為對麵的這些日本警察們,會在你意識開始薄弱的時候,趁虛而入,威逼利誘的讓你說出不利於自己的供詞!


    而一旦將罪名坐實,恐怕今天晚上就真的要在警察局的拘留室和眾多嫌疑犯們在一起過一夜了。


    “喬!你這樣真的毫無意義!你和川井先生做的筆錄內容不一樣!你必須說實話!”說話的這個女警察頭發短到耳朵,燙了一頭大卷,看起來像一隻變了異的奇怪的山羊,姑且就叫她的山羊頭吧。


    山羊頭比起一般的日本女性要高大一些,普通日本女孩子平均身高大概在160左右,而山羊頭得有170吧,她全身都裹在一件灰藍色的運動衣裏麵,拉鎖拉到最上麵,連脖子也不露出來。


    這大夏天的捂成這樣,難道是有什麽皮膚疾病?我有些惡毒的想。


    原諒我這個時候實在沒辦法不惡毒,這個山羊頭已經盤問了我快五個小時,來來回回都是那些話——


    “你要說實話!”


    “川井先生說的和你告訴我的可不一樣!”


    “你已經犯罪了!”


    “你這樣拖著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嗬嗬,其實不過是想我說出他們想要聽的話而已。


    大概在有一些比較偏右的日本人心裏,是真的瞧不上中國人吧,嘴上不說,但是行為上卻處處表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及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和敵意。


    所以才這樣的折磨下我!我怎麽還可能對她抱有善意?不拍案而起已經是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了。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這樣逼問我也沒有任何意義。”我不想和她多費口舌,淡淡回了一句後依然隻盯著牆上的表。


    “怎麽樣?她認錯了嗎?”這時候,門口進來一個穿著粉襯衫,挺著啤酒肚的男人,看樣子應該是這山羊頭的上司。嗯,就叫他啤酒肚吧。


    “沒有。”山羊頭看了我一眼,有些憤憤的說道。


    “喬小姐。”啤酒肚坐下來,眯起眼睛帶著笑意說道:“您這樣硬挺著我們也很為難的,您要知道,川井先生傷的可不輕,他會保留起訴你的權利。喬小姐一個留學生,在國外惹上官司糾紛可不太妙啊。不如您就實話實說,然後和川井先生道個歉,再賠償了他的醫藥費用,也許事情會更簡單呢?”


    真是個老狐狸。是啊,我承認了我認錯了,你們是簡單了,收工睡覺,我呢?我可就是真的淪為犯了罪的留學生了。


    到時候不僅僅是要被大學開除然後遣送回國那麽簡單了,還要支付高額的處罰金,以及刑事拘留,要是更倒黴的因為故意傷人罪被判個幾年,就是回到國內也要繼續服刑的。那時候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那後果,我承擔不起。


    我偏過頭去,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他了。


    “喬小姐!”他突然提高了嗓門,聲音大的我的耳膜都震了一下,“川井先生傷的真的很嚴重!川井太太也都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了!喬小姐!你再這樣今晚就不要回家了!我們會將你扣留在警局一晚,明天通知入管局(入境管理局)將你直接遣送回國!”


    “川井太太?”


    “對!川井太太已經做完了筆錄,她說親眼看到您將川井先生壓在地上並對其使用暴力!還有言語辱罵!所以報了警!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喬小姐,所以!你到底為什要這樣傷害您的老板川井先生?!”


    原來是她報的警!


    川井太太,美香姐。我閉上眼睛,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眼眶也有些紅了。


    我叫喬笑笑,這一年二十一歲。留學日本的第二年。dgd大學傳媒學院一年級新生。高中畢業那一年因為報考失誤沒有考上心儀的大學,不想複讀又不想隨便找個大學上,所以幹脆和家裏一商量,留學算了。那時候其實家裏想把我送去歐洲的,但是一來我實在不耐煩學英文,二來身為美術生的我也希望能夠繼續學習平麵設計,所以綜合一下,最終決定選擇到平麵設計比較牛逼的日本留學。然而經過語言學校一年最後考大學的時候卻改變心意選擇了傳媒專業,這是後話。


    美香姐是我打工的蛋糕店的老板娘。中國人,和我一樣都來自大東北。年輕的時候也是留學生,後來嫁給了日本人,就是這個井川先生,有一子一女,兒子上小學,女兒還在上幼兒園。不到四十歲,可是長相打扮都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而且是個大美人。因為來自一個地方,我又是店裏唯一一個中國人,所以我們的關係非常好,經常一起逛街吃飯聊天。我一直都覺得,美香姐是個溫柔又義氣的大姐姐,特別可靠。


    可就是美香姐,那個我的故知,那個我的老鄉,那個和我說“有事兒就和姐說”的美麗的姐姐,竟是她報的警。是啊,她又憑什麽不能報警,畢竟她除了是我的美香姐,她還是川井太太啊。


    可是就因為她是川井太太,她才更應該知道我動手打川井那個老混蛋的原因!


    她可以不幫我,可以責罵我,甚至可以辭退我,隻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報警抓我!我突然想到一句話,一句從我留學那一天開始才漸漸認清的話:“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果然,人心隔著肚皮,你看到的千好萬好也許不過是誰無聊寂寞的年歲裏為了打發時間的手段而已,不觸及到切身利益自然姐妹情深,一但你做了讓她覺得危險的事情,不怪人家翻臉不認人,怪你自己太當真了。


    眼淚源源不斷的落下來,我擦了幾下也沒擦幹淨,我以為自己是堅強的,但是還真沒想過原來我的眼淚這麽多。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開玩笑!這會兒要是控製不住自己出了聲音沒準兒就會演變成嚎啕大哭,在這幫傻叉麵前掉了眼淚已經很掉價很丟臉了,怎麽能讓他們看更多的笑話?


    “為什麽哭?是因為暴力對待川井先生而感到害怕和自責嗎?!”啤酒肚再次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嚴厲的質問。


    害怕自責個大頭鬼啊!我這會兒的眼淚和那個叫川井的老混蛋以及你們這幫傻叉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好嗎?少自作多情的在那兒意淫了。


    “喬小姐!那你為什麽要打川井先生呢?!”


    為什麽要打川井?為什麽?你們問了一晚上了,我也早就說了我打他的原因,你們再問一百次我也不會像你們所希望的那樣跟川井認錯並道歉賠償的!


    我努力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讓我說話的時候不會那麽哽咽。然後我抬起頭,死死的盯住眼前這個啤酒肚,恨恨的咬著牙從唇間擠出三個字。


    “他活該。”


    我是用中文說的這三個字,可看他們的表情似乎都理解了我說的意思,是啊,他們應該理解,因為我的聲音冷漠又不屑,卻含著些幽怨與憤恨,停在空氣裏,淬著名為恨意的毒。


    他活該。這一頓打他該受著,他不冤枉。他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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